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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怎麽辦?”李驕陽說,“能搞定麽?”
“我要檢查日志。”傅鳴說,“數據量比較大,需要一些時間。今天可是周末,從上午開始就要進入萌圈的活躍期了,你們最好處理一下不能登錄給用戶帶來的麻煩。”
李驕陽看了看自己的手機,說:“他們現在已經有人在問了。”
“幹活兒吧。”申翼說,“糖糖你去幫鳴哥打打下手,鳴哥,還有電腦麽?”
傅鳴說:“還有一臺我媳婦兒的筆記本,糖糖先拿着使吧。你們兩個手機辦公可以麽?”
李驕陽和申翼都點了點頭,李驕陽問:“鳴哥,嫂子呢?”
“回娘家了。”傅鳴輕飄飄的回答了一句。申翼手肘捅了捅李驕陽,叫他沒事兒別多嘴。本來一群人亂哄哄的跑人家家裏來加班就已經很失理了,還問東問西的,這不讨人厭麽?
很快的,四個人就進入了工作狀态。傅鳴是個非常認真細心的人,出現的一些問題會跟唐小惠講的很明白,然後給唐小惠安排一些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叫她在實戰中積累經驗。這邊兩個人似是有條不紊的進行中,那邊的申翼和李驕陽就有點想撓頭了。
申翼是向來不怎麽樂意跟小學生交流的,這活兒一開始是李驕陽幹,後來就交給了張春強幹。現在又重新回到李驕陽的手裏,李驕陽就有點跟不上小學生的版本更新。他們叽叽喳喳的問東問西,甚至還懷疑萌圈是不是倒閉了想要衆籌給萌圈捐款。李驕陽就特別好奇的問,說萌圈要是真幹不下去了你們會捐錢麽?
然後大家紛紛響應,這個捐五塊那個捐十塊的。申翼的號也在那些個群裏,看完之後冷笑着說:“嗯,加起來夠一個月水電費了。”
“申總別嫌棄啊。”李驕陽搪塞,“一分錢也是錢呀。诶诶!”他叫道,“強總終于活了!”
申翼無奈的說:“人家姓張!”
顯然張春強是剛醒就看到了李驕陽的留言,問他發生了什麽事兒。李驕陽給她大概的講了講,那邊兒沉默了幾分鐘,電話直接撥過來了。
“是不是讓人給搞了?”張春強上來就問。
“不知道,鳴哥排查呢。”李驕陽說,“可是誰會搞我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破APP啊?沒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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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好說。”張春強說,“昨兒我不是跟碧落黃泉吃飯去了麽?”
“昂,怎麽了?”李驕陽問道。
“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韓英想挖我?”
一旁的申翼接着問:“你說可能會是韓英幹的?”
“我操丫有病吧!”李驕陽忽然暴起,“老子招他惹他了!”
工作中的傅鳴喊道:“你丫閉嘴!”
“哦,抱歉鳴哥。”李驕陽趕緊坐下,湊在電話前小聲逼逼,“我現在就去韓英家裏殺人放火,你們別攔着我,我真的日了狗了!有完沒完啊!”
張春強扶額:“我就是這麽一說,這幾件事情并沒有什麽邏輯關系,你別說風就是雨,也許只是單純的數據庫出問題了呢?先安撫好用戶,該發公告就發公告,實在不行就說原本今天是要維護的,但是有一個業務能力極差的官方狗忘記發通知了,現在已經被開除了。”
“我靠!”李驕陽說,“哪兒來的業務能力極差的官方狗,你們心怎麽這麽髒?對了,要不強哥你上碧落黃泉大大那裏打聽打聽?”
張春強說:“我打聽個什麽勁兒啊?”昨天晚上一戰叫張春強對碧落黃泉産生了很大的抵觸情緒,場面話歸場面話,若非必要,她不是很希望再見到碧落黃泉了。“反正這都是個沒譜兒的事兒。”她說,“該幹嘛幹嘛吧,馬上新版本就要送審了,千萬別處什麽岔子,要不然咱們年前都別好過,聽見了沒有?”
“是是是,強總教訓的是!”李驕陽狗腿的回答。申翼小聲說:“人家真的姓張……”
張春強挂了電話也開始了自己的工作。其實他們能做的不多,主要還是得看傅鳴的進度。傅鳴就算再怎麽厲害,工作量擺在那裏,他一個人處理起來也需要花費很多時間。李驕陽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悄悄的走到傅鳴的身後,小心翼翼的問:“鳴哥,有頭緒了麽?”
“你看,昨天三天多一次。”傅鳴指着屏幕上的代碼給李驕陽講,李驕陽很認真的看過去,哪怕一個字都看不懂,“然後八點多,就是我給你們打電話那會兒,還有一次。這兩次的并發量非常大。我現在查詢了一些錯誤日志,然後正在嘗試修複,但是我不能确定會不會有下一次,或者說什麽時候有下一次。所以我建議你們今天最好都在這裏stand by。我家裏的網絡不是辦公室的ip環境,登陸服務器需要無數次驗證碼,特別是你陽陽,在這兒呆着知道麽?”他的年紀比其他人都大,再緊緊巴巴算一算可能都不是一代人了,對于李驕陽他們有時候會有一種老父親的心态,這在唐小惠身上體現的尤其明顯。
“我知道,肯定不走。”李驕陽說,“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太打擾你了,萬一嫂子回來看這一圈人……”
“嗨,她今天不回來。”傅鳴說,“你就別管了。”他看了看時間,“你們是不是來的時候都挺着急的?叫個外賣吧,先吃點,要不不知道得什麽時候了。”
什麽叫一語成谶?大概就是這樣子了。他們就上午随随便便叫了點吃的對付,就一口氣挺到了半夜十二點,房間裏哀鴻遍野,可就是沒人能抽出時間來再叫份兒外賣。特別是傅鳴,主要的工作壓力都在他這裏,忙忙叨叨了一天感覺頭發要油膩了。李驕陽他們夠嗆,用戶沒的玩就在群裏唠嗑,為了避免出現什麽問題,他們幾個各自在各自的群裏瘋狂帶節奏。畢竟APP涼了快一天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此狗帶。
“你們現在試試能不能上了。”傅鳴說,“感覺流暢麽?卡麽?”
李驕陽趕緊去測試,用各種姿勢刷了一遍說:“我覺得挺絲般順滑的。”
傅鳴看着日志說:“下午五點多時候還有一次攻擊。”這一次,傅鳴比較肯定的用了這個詞,攻擊。“不過被我攔截了。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數據庫這邊也提升了安全性。”
“鳴哥牛逼!”李驕陽鼓掌,“給你打call!來來來,趕緊歇會兒。”
傅鳴終于離開了自己的位置,四個人倒在外面的沙發上,唐小惠說:“要不要吃點東西?”
李驕陽說:“嗯,糖糖叫宵夜吧,随便什麽都行,用我的手機點。”說罷,他就當起了甩手掌櫃的,“哎!好苦啊!這就是創業麽……”
傅鳴笑道:“你回憶回憶咱們一開始從無到有的階段,不也是這麽天天加班熬出來的麽?這就忘了當年的痛苦了?”
李驕陽哀嚎:‘一直很痛苦!天啊我到底為什麽要來創業啊!”
“做點喜歡的事情吧,可能。”傅鳴半躺在沙發上,“哎,年紀大了,就來不及了。”他的話語悠然,簡單的幾個字卻透露着無比唏噓的味道。“天天早出晚歸的忙工作,就會來不及忙生活。”他說,“所以還是要選擇一份喜歡的工作,這樣會比較平衡。”
申翼也是躺着,手一垂,不小心把手機碰掉了。他翻身彎腰去撿手機,一撇眼看見沙發下面有個很大的紙盒子,那盒子他認得,是霜之哀傷的盒子。
“鳴哥還玩魔獸啊?”申翼問道。
“玩,從熔火之心開荒到黑暗神廟,一直都帶團。”傅鳴回憶起自己當年的峥嵘歲月,臉上不禁露出了一點得意的笑容,“你們嫂子就是當初認識的,我當T,她是奶媽,玩的菜的一逼。”
“然後呢?”申翼接着問。李驕陽腹诽,不知道剛才讓自己別問那麽多的人是誰。
“然後就結婚了啊。”傅鳴說,“年紀大了,工作忙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也就漸漸的不怎麽玩游戲了。曾經啊,我一直想,如果我有個孩子,我一定要帶着他一起玩游戲。”
李驕陽打趣道:“那你跟嫂子計劃計劃啊。”
“哪兒有時間啊。”傅鳴說,“以前天不怕地不怕,到了三十多歲了,就開始畏手畏腳。不窮,但是錢也賺的沒到可以揮霍的地步。現在拉扯個孩子壓力太大,實在不是時候。”
聽了這話,衆人沉默。他們年紀都不大,遠不是可以體會什麽中年危機的時刻。但是傅鳴此時此刻這番話卻叫他們聽的都不是滋味兒。唐小惠是混過幾年社會的,但是她僅僅是出來打工,有閑錢就寄回家而已。申翼和李驕陽就更不用說了,申翼好點,在外面上學能知道點人間疾苦,李驕陽純粹就是個傻子,就知道冷了床衣服餓了吃飯。他們的煩惱跟傅鳴輕描淡寫之中透露出的現實壓力比起來,簡直輕飄飄的像是浮塵。
申翼忽然想,也許傅鳴媳婦兒大周末的跑出家就跟傅鳴口中孩子的問題有些關系,在他的認知中,傅鳴一直對老婆很好,他總覺得這是一段幸福美滿的婚姻,所以未曾多想過。現在看來,哪怕是再如童話一般的伴侶,到最後也會柴米油鹽醬醋茶打磨成粗粝的沙石。
外賣來了,吃完之後他們又留了一會兒,萌圈基本保持穩定之後,幾人便打算結束一天的工作,各自打出回家。在車上的時候,申翼問道:“你不回家看看?”
“不了。”李驕陽閉目養神,“困了,回去睡覺吧。”
“嗯。”申翼這次意外的沒有怼李驕陽,“今天大家都很辛苦。”
李驕陽說:“最辛苦的是鳴哥,他為了萌圈真的付出了很多。”
“怎麽?”
“萌圈在鳴哥沒來的時候其實是一團糟,要什麽沒什麽。”李驕陽說,“我當時想死的心都有,第一次覺得做點事情怎麽那麽難啊,跟我預想的完全不一樣,那段時間bug特別多,我求爺爺告奶奶的跪求各路大神,真的就差賣屁股了。”他講故事也不忘開玩笑,“後來我人品爆發碰到了鳴哥,當時他從一個非常牛逼的互聯網公司離職,那會兒人家就已經是團隊帶頭人了,本來辭職想休息的,就……被我忽悠住了。其實我覺得我這點家當可能鳴哥都看不上,能來也許是對這攤事兒比較感興趣吧。都說情懷這個詞已經說爛了,但是,仔細想想,哪個人午夜夢回的時候沒有一丁點英雄夢想呢?”
申翼點了點頭,發覺李驕陽不刻意搞笑的時候,竟然也能說出來點人話。
“鳴哥解決爛攤子也不含糊,就是帶着大家加班攻堅。他能力很好,所以手底下的人都很信任他,也沒什麽怨言。”李驕陽繼續說,“再然後,有了現在的萌圈。除了今天的突發事件之外,從來沒有一次出過問題。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聽鳴哥說家務事兒,我原來從來都沒想過這種問題,也許可能是自己沒結婚沒女朋友,光棍兒一個,從來不會思考一個有家庭的人選擇創業是一個多麽大的犧牲。顧及一邊兒,就會冷落另外一邊兒。我看萌圈像是看兒子一樣,鳴哥何嘗不是呢?可能他夾在中間也很難吧。”說罷,李驕陽深深嘆氣。
“所以我們才要把這件事兒做成。”申翼說,“這樣才不會辜負大家。”
“對。”李驕陽忽然來了雞血,“我一定要做好萌圈,創造一個二次元的理想國!”
外面的路燈打在李驕陽的臉上,交織出忽明忽暗的光,申翼看着他那鬥志滿滿的樣子,很想笑,心中亦是一股溫熱的情緒。李驕陽說的對,哪個人午夜夢回的時候沒有一丁點英雄夢想呢?哪怕這個夢想再怎麽不切實際,都不應當被嘲笑。
哪怕是再微弱的光,也有權利在黑暗中綻放。
張春強沒睡好覺,一方面是因為萌圈的服務器挂了導致她突然要面對成千上萬的用戶跑過來問東問西。另一方面,碧落黃泉似乎真的不打算放過她,不管她會不會回複,碧落黃泉都會每天過來打卡。這一打就打到了春節放假前夕,張春強忙的腳不沾地,看見碧落黃泉的消息已經習慣性的關閉對話框了。
“阿闕。”碧落黃泉說,“下午好。”
幾乎每天都是這樣的開場,重複的句子都已經跑到了張春強的夢裏。
夢裏的事情很亂,有些白天記不得的內容卻會在夢中表現的很清晰。一些快樂的難過的日子一一呈現,可是這些都沒有碧落黃泉的影子。張春強覺得郁悶,她真的不認識碧落黃泉,所以現在的故事顯得非常沒有邏輯。
正開着小差,門鈴響了,是送快遞的,問哪個是張春強。
張春強也不記得自己買過什麽,莫名其妙的拆了快遞,裏面是個很精致的盒子,再拆開,盒子裏面放了一條圍巾,粗線的那種,一看就是手工編織的。張春強愣了一下,趕緊去翻寄件人的姓名地址。
地址寫的含糊,落款寫了一個名字:貓與。
張春強像是被電了一下,手裏的盒子掉落在地,裏面的圍巾翻了出來。
其餘人都有點驚訝,佟雨問:“強哥你怎麽了?”
“沒事兒。”張春強彎腰把東西撿了起來,“就是沒拿住。”
那一瞬間,她忽然感覺回憶中的很多語句變得清晰了起來,好像能聽到在遙遠的彼方,有人用玩世不恭的語氣說:“冬天太冷了,既然喜歡我,就送點實用的吧。”
這不是真的,張春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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