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番外一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梁希澤聽陳程鵬彙報了一天的行程後,興趣恹恹道:“晚上的局推了吧。”
“剛才我确定了出席名單,晚上是容和集團的一把手程總出席,希躍總也會出席。”
他點點頭,揮了揮手叫他離去。
晚飯席間,照例是永遠也喝不完的酒,他那天連敷衍敬酒的情緒都沒有,只拿着一杯酒抵抗到底,任憑誰人來敬,也只是舉杯碰杯而不喝。
他身邊被安排坐了一個年輕的女大學生,倒是頗有眼色,當天硬是頂着程總的眼光,沒勸梁希澤的酒,反而嬌滴滴的笑着幫他擋了好幾杯。
梁希澤終于擡眼看了看這位姑娘,問道:“你叫什麽?”
那女孩笑的樣子純情嬌羞,與她出來混場子的身份有種極不相符的違和感。她聲音婉轉,像是學聲樂出身:“我叫陸靖,耳刀陸,李靖的靖。哥哥怎麽稱呼?和你喝酒我很高興。”
而梁希澤的心就像是被什麽砸中了一般,停止跳動了一拍。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夜晚,有個後來成為他妻子的少女,也曾這樣問他。
命運從來都在輪回,相似的讓人吃驚。
他沒說話,只是笑了笑。陸靖見他笑,便打蛇随棍上,将手纏上他的手臂,看似不經意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問道:“哥哥電話多少?我以後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他随意的将自己的電話遞給她。
陸靖驚喜的用他的電話撥通自己的號碼,然後又将自己的電話存進了他的手機中。笑道:“哥哥,我知道你是梁希澤,這桌人都看着你的臉色喝酒。”
他突然覺得疲憊,從心底深深的疲憊。他剛拿了煙,陸靖的打火機就已經點燃舉在他的唇邊。他看了她一眼,就着她的火點了煙。
他問:“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喜歡哥哥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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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笑,只彈了彈煙灰對程總笑道:“哎,我說程總,你在我身邊放這麽貼心的一個姑娘,這不害我犯錯誤嗎?”
程總即刻眉開眼笑道:“希澤總喜歡就行,劉總剛才也和我誇了兩句你身邊的姑娘。”
那劉總急忙放下酒杯推脫道:“我是誇希澤總眼光好,我可都不敢正眼兒瞧你身邊的姑娘。”
梁希澤擡手便将陸靖推給劉總道:“你喜歡就和我說啊,有什麽不好意思。”
陸靖臉上有些挂不住,嘤嘤道:“到底怎麽樣啊?你們二對一?”
梁希澤吐了一個漂亮的煙圈,嗤嗤的笑道:“現在的姑娘可真玩的開。你伺候好這位哥哥就行,他口重。上次和哥兒幾個說什麽來的?一王四後是吧?”
劉總聞言臉色讪讪,梁希躍則在旁圓場道:“希澤家的小小兒都會打醬油了,劉總可別和孩子他爸計較,來,我和您走一杯。”
席散時梁希澤被梁希躍留在餐桌上,兩個人在包廂的沙發上對着喝茶。梁希躍半晌才道:“瞧你那個德性樣兒,你也知道劉總的舅舅是誰,你今兒這樣一句話說出去,還得我給你圓場。”
他吹去浮在杯中的茶葉,笑道:“沒讓你給我圓場啊,沒你我還不混了?”
梁希躍也随着他笑,又給他添滿了茶水,半晌才道:“宛清想要孩子,她很認真的和我談了,我……一直對不起她,覺得這輩子都沒什麽可報答她的。打明兒起,我就封山育林了。你要再這麽不着調,我以後可也幫不了你了。”
他将茶杯放下,才回應道:“哥,有了孩子就是一輩子的挂念。你一天瞧不見孩子都惦記,惦記着孩子吃飯了沒?睡覺了沒?掏心掏肺的想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他。以前看見漂亮的姑娘,還想着這姑娘真不錯,動點歪心思。有了兒子之後,看見漂亮姑娘,就想着,這姑娘留着做我兒媳婦真不錯。”
他笑的勉強,又飲下手中茶,才繼續道:“你想好了,有了孩子,再談離婚就是非常難的決定,因為母性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她們對孩子的撫養權寸步不讓。你心裏但凡還有着謝憐燕一丁點兒的影子,都別要孩子,要了就毀了大嫂一輩子。”
梁希躍問:“你當初心裏就沒有一點兒舒晶的影子?”
他握着茶杯的指尖有些泛白,誠實道:“我有,所以我對不起陸靜。等到我沒有的時候,陸靜又不在了,你說我家丫頭怎麽這麽犟?”
“希澤啊,”梁希躍不動聲色的喝完最後一口茶,“你平時也是個挺透亮的人,怎麽每次碰到小美的事兒就跟個黑瞎子似的?我一直沒問過你,她生孩子那個夜晚到底怎麽回事?”
他緩緩的喝茶,茶水滾燙,不一刻連額頭都滲出汗來,他終于還是道:“我不記得了,喝高了。我對不起她,害她受了這麽多苦。”
他放下茶杯,拿起茶壺。白瓷茶壺的表面溫度很高,茶壺亦有些沉重,他幾乎握不住,眼看着茶水溢出了杯茶的邊緣。琥珀色的液體泛着特有的清香,而他卻只能聞到茶葉的苦澀。
梁希躍看着他不停歇的倒茶,只伸出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接過茶壺放在桌面上。茶壺和玻璃臺面接觸時的“咔”聲清脆,像是撞擊在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他終于還是提點道:“希澤啊,去找她吧,哪怕不能一步回到從前,總要先把她留在身邊才能從長計議。其實你離婚時就應該提要求,她回來才能同意離婚啊。就你,什麽也不提,還上趕着給人家辦那個離婚證,傻了吧唧的。”
梁希澤苦笑道:“你瞧她倔的那個樣兒,我要不給辦,她哪天就能抱着孩子跳黃河裏,那我就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梁希躍正色道:“當時送出去,是事出有因,這都一年多了,叔叔的氣也消了,嬸也一直向着小美說話,那小美總該回來了。你要是老放着她在外面,風筝線一斷,可就真找不回來了。這麽顯而易見的道理,放自己身上,就悟不明白了?況且你們還有兩個孩子。”
梁希澤良久才擡頭問道:“我有件事兒一直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帶着孩子逃跑?明明孩子受苦,最心疼的肯定是她。”
梁希躍嘆息:“說你胖你就喘,說你傻你就真跟我這兒裝糊塗。你想想,她這一生,哪裏經歷過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波折?她那樣的閨女,本來就是要什麽有什麽,心胸見識越是開闊,感情就越是單純,她能在乎什麽?她就在乎你愛不愛她。你還偏偏讓她發現那麽多你和舒晶的事情,她不崩潰了才怪。”
梁希澤聞言只是低聲嘆氣,半晌才道:“大哥,你看我的事看的這麽清楚,怎麽到自己的事情上就這麽糊塗?你以為李宛清不知道你的事兒?她只是不點破而已。”
梁希躍終于語調低沉:“她比小美能忍,她向來會耍手段。”
梁希澤只是搖頭,半晌都沒再說話,他點了煙,梁希躍皺眉道:“當時手術後明明都戒了,這大半年抽的一天比一天兇,你真是活該,趕緊把小美接回來,也就她還能管着你點。說真的,你還強硬不過她嗎?先把孩子接回來,小美不也跟着回來了嗎?”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才笑道:“行了,你現在還沒孩子呢,就這麽婆婆媽媽的,以後有了孩子還不得念叨死我?這都嫌棄我一晚上了。趕緊回家吧,大嫂等着呢。”
他又約旭天出來喝酒,旭天拿着酒杯豪爽的連幹三杯,繼而笑道:“今兒就咱倆?齊活了,痛快喝吧。”
他也連喝了三杯,開門見山的問道:“你覺得我倆還有戲嗎?我想把她接回來。”
旭天拿着酒杯,笑容裏有很多說不清的态度:“希澤,不和你晃虛槍。有戲,但是很難,因為陸小美就是個孩子,永遠也長不大。只有孩子面對問題時才會選擇逃避,成年人面對問題,會想出解決的辦法。”
“她太單純了,受到了這麽大的打擊,一時很難再接受你。你怎麽對待孩子?得拿糖豆兒哄着,得拿個蜜棗兒騙着。可是你是這樣的人嗎?你放得下身段去追陸小美嗎?”
“你知道小美那次和我說什麽?她說,劉婧怎麽沒和梁希澤好上啊?”
旭天将陸靜的語調學了個十成十,兩個人想到她說話時的神态,不由得都笑了出來。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又給梁希澤斟滿,最終才道:“我努力過了,在知道我和劉婧……有兒子之後,我回去找過劉婧,希望我們為了童童,能結婚,但是她不同意。她說,我不愛她了,結婚也會離婚,她現在得到的,是童童給她的幸福,這種幸福不亞于愛情帶給她的滿足。她要我一輩子後悔,後悔失去看着童童成長的快樂。”
“你瞧,女人總是将愛情放在第一位。但是有了孩子後,又将孩子放在首位。所以,站在你這邊,拿你當自己人說句實在話,你想要陸小美回來,還得從孩子身上入手。”
梁希澤半晌不語,又和旭天悶悶的幹下一杯酒。
旭天拈了一顆杏仁,才慢聲道:“看不見孩子的時候,打心眼兒裏想啊。希澤,我希望你們倆能和好,希望你別和我一樣,眼看着自己的兒子打針哭的時候,心疼,心都碎了,可是他都不知道我是他爸爸。”
梁希澤只是拍了拍旭天的肩,男人間的安慰總是很寡言,通常用一個最簡單的動作,來給予對方力量。
旭天又喝了杯酒,平靜了氣息:“陸靜是個很大度的女人,都鬧成這樣了,她還能同意讓你看望孩子,還能對孩子說你是爸爸,就是最好的證明。她帶着孩子逃跑,是因為她愛你,而她認定了你不愛她。所以其實你們的問題特別簡單,就是愛情。”
梁希澤悶悶的笑:“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把我倆的事兒看的這麽透,可是面對自己的漂亮媳婦兒,劉婧和孩子的事兒還不趕緊和人家說?起先你也不知道劉婧懷孕,這也不能怪你。”
旭天的笑容浮上一絲苦澀:“真不敢,怕一說,我家那姑娘就留不住了。”
他随即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豪邁道:“你想要我怎麽幫你?有事言語。”
梁希澤也将手中的酒喝下,記憶中這麽多年以來,還是第一次對別人誠心誠意的說了句,謝謝。
他約陳勵宇吃飯,想聽聽自己的發小兒對這件事的看法。但陳勵宇那天反而比他的心情更沉重,一杯杯的喝酒,最後終于愁眉苦臉的吐露心聲:“昨兒和秦小恬睡了,擦擦擦,我要不負責,秦叔叔不得找我爸?我爸不打死我?”
梁希澤啞然失笑:“那我二姐怎麽辦?”
“二姐個屁,都是因為她!”陳勵宇怒聲道:“她又交了一個男朋友,是個律師,我擦,我真想找人給丫那律師捂了。恰好秦小恬找我喝酒,喝酒就喝酒吧,她親我幹嘛?唉,唉。”
他一陣陣的嘆氣,将自己的頭發扯得亂糟糟的,靈機一動道:“我就說我有絕症?秦叔叔為了自己閨女,不能讓她嫁給絕症患者吧?”
梁希澤笑道:“哎,秦小恬喜歡你這麽多年了,你一直就這麽裝傻充愣?我都看不下去了。多好一個姑娘啊,知根知底的。”
陳勵宇不耐煩的皺眉道:“你還有臉說我?管好你自己家後院的事兒吧。你今兒找我來幹嘛?”
正說話間,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即刻像是扔掉燙手山芋一般,将手機扔在桌子上。手機自己震動着,搖搖晃晃的震到桌子的邊緣,然後壯烈的跳下了餐桌。
陳勵宇抹了把臉,表情悲憤,站起身道:“該面對的總該面對。擦,明兒早上別忘了給我打電話,看看哥們兒還活着沒?”
他走出了兩步,又回身大力的拍了拍梁希澤的肩膀,鄭重道:“我知道你丫想說什麽,咱倆誰跟誰啊?陸小美這麽好的姑娘,不能讓他媽的美國佬給搶走。說起來我也實在是對不起陸小美,總之哥們兒支持你,你有事盡管言語,我絕對幫你,實在不行就打孩子牌,把你兒子接回來,陸小美肯定就乖乖回來了。我這做幹爹的,得給幹兒子送個大禮不是?我送他們一個親爸爸。”
梁希澤聽聞不屑道:“我兒子的事兒就不用你往前沖鋒陷陣了。還是我給你支個招吧,你別說你有絕症,怪不吉利的,你說你自己ED,秦叔叔肯定不讓秦小恬嫁給你。”
陳勵宇也哈哈大笑:“等陸小美回來,我要是不當着她岔你丫的,我都不姓陳。”
兩個人一起笑出聲來,梁希澤揮手道:“趕緊滾吧。”
高傲如梁希澤,此生中,最信任的人便是親如孿生兄弟的梁希躍,最親近的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陳勵宇,而心裏不得不佩服的人則是白手起家的旭天。這三位亦師亦友的男人,都給了他肯定的力量和無限的支持。
他又親自給梁瑛、李宛清、黃媛和陸昊庭打電話,只道:“不管怎麽白話,把小美弄回國就行。”
大家的反應各不相同,梁瑛先是痛罵梁希澤活該,随後才感嘆道:“那你不是我弟麽?我還能不盼着你好嗎?你再整這些幺蛾子,天王老子也不會幫你了。”
李宛清則笑的輕聲,半晌才道:“希澤,我是為了小美好,才答應你的,希望你能努力和她在一起,再也不要讓她受傷。”
黃媛聽聞,似乎是似笑非笑道:“那我看在林奕峰和李宛清的面子上,和我家妹妹說說吧。”
陸昊庭則先是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并氣憤的挂斷電話。不過半分鐘便打回來道:“算了,梁希澤,我看在我外甥的面子上,和我姐說說吧。”
梁希澤沒做聲,陸昊庭頓了下,還是叫道:“姐夫。”
他“嗯”了一聲,便挂了電話。
那天晚上他久久不能入眠。平生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上,最關心自己的,還是家人。而他曾經為了舒晶,抛棄傷害了所有的親人。他做了父親之後,幾乎是剎那間就明白父母所有的用心,也深知自己曾經的狂妄和幼稚給最親的人帶來過怎麽樣的傷害。
如果還有機會再次擁抱他愛的女人,他兒子的媽媽,那麽他此生都不會再放手。
作者有話要說: 思來想去,還是把這篇番外放在這裏了
如果摘除這篇番外 下一章一上來就是衆人勸小美回國的場景
也不算很唐突 但是無法體現男主想追回女主的決心了
所以還是放在這裏吧
至于昊庭的“姐夫”,我解釋一下,一個是喜劇效果
另一個是昊庭畢竟年紀比梁小那麽多 叫聲哥也是應該的 但是想到未來 他還是叫了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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