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逃命

朱大姐一路走一路哭,秋葉聽得腦瓜子疼。

好在這是崎岖蜿蜒的山道,沒什麽人來往,秋葉全當是山風吹來的嗚咽聲。

她們走到一棵樹邊,看了看前後沒有人,秋葉拉着朱大姐進去了。

這是一處很隐蔽的山洞,通風比較好,裏面堆滿了幹果,像是核桃松子這些耐儲存的幹貨堆得的跟小山似的。這是最近幾年的窖藏,是上山放羊的時候母女兩偷偷攢下的家業。

裏面還有一個陶罐,有一些谷子。秋葉抓起幹果剝皮去殼,再放進去一點谷子,往陶罐裏加水,把剛才的幹果皮點着,就守着陶罐等飯熟。

朱大姐哭了一會兒,發現哭泣不能解決問題,發愁的原地轉圈,“這可怎麽辦?你以後怎麽說婆家。”

就這兩句話翻來覆去的講。這都什麽年頭了!天下大旱民不聊生,她還想着嫁女兒呢,她以為家家戶戶都有糧食娶媳婦,多人人家吃不飽賣兒賣女,拿什麽娶媳婦!

秋葉自動無視朱大姐,她翻了翻瓦片,儲存的鹽沒有了,好在附近有個山谷,秋葉懷疑周圍有鹽礦,因為山谷的湖水是鹹的,可以打來煮成鹽。只需要溶解沉澱,利用木炭過濾最後加熱蒸發等一系列的操作,這些鹽就能直接吃。

“今天先湊合吧,鹽沒了,我等會去弄點來,放心,咱們兩個餓不着。就是這裏沒什麽床褥,我已經有主意了,等會去弄點幹草和樹葉來,你先吃飯”。

“我發愁的是這個嗎?我發愁的是你嫁人的事兒啊。”

看朱大姐還在說話,秋葉自顧自的吃起來,朱大姐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出去,尾随而來的富貴已經聽到了,他悄悄的記下來位置,直接退回去了。

富貴回去告訴老爺子這對母女的下落,并把她們兩有吃的的事兒單獨和他爹說了,目的是家裏沒吃的了讓老爹找她們母女了兩個拿。

如今大旱,各地方都缺糧食,金銀還沒有糧食管用呢,這母女兩能吃多少?留下的都是全家活命的關鍵,所以不到最後別去弄來。

老爺子也是這麽想的,嘴上大罵秋葉母女兩個吃獨食不管家裏人,卻也知道保密。這事讓老婆子知道了全家都知道了,傳揚出去怕有人偷了她們藏着的食物,父子一番商量,随後富貴又到處游蕩去了。

這邊秋葉吃了飯,對着喋喋不休的朱大姐說:“巫馬富貴昨天搶了鎮上地主家的糧庫,地主絕對不會輕易算了的。回頭必有麻煩,咱們出來避一避,過了這個風頭再回去,到時候我跪在爺爺奶奶跟前給他們磕頭”才怪呢,這次出來,能熬過災年,秋葉是絕對不會回那個家。

秋葉到哪兒都能養活自己,她長的高高的,身上也有力氣,何必和一群沒感情的人攪合在一起,她就先穩住朱大姐,別人可以不管,朱大姐是一定要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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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秋葉抓住機會給她洗腦,“他們對咱們如豬狗一樣,你還想着他們會照顧咱們,這種事兒只有夢裏才會有。”

“畢竟你爹還在呢,他不同意的事兒你爺爺也不會強趕咱們去做。”

“上梁不正下梁歪,從我爺爺身上你就知道我爹他們是什麽德行。”你還指望着富貴?指望一條狗都比指望他強!

吃完飯,秋葉提着陶罐去洗了,這是三十個雞蛋換來的,雞蛋是太平年間秋葉偷偷攢的。

白天母女兩個人背了一罐子水熬了二兩鹽,這二兩能吃很久。到了天黑,山洞裏就黑乎乎的,母女兩個準備睡了,卻聽見外面有人喊:“富貴嫂,我是石磙,我富貴哥讓我接你們。”

秋葉一下子坐起來了,心想這地方住不得了,已經暴露了。朱大姐想說話,被秋葉一把捂住嘴,洞外喊了幾聲,接着石磙說:“嫂子,應我一聲。”

洞裏沒聲音,秋葉在回憶山洞的布局,準備溜了。

她覺得事情不對勁。

但是石磙已經拿着火把闖進來了,他動作的快,進來就追上了沒火把在黑暗裏摸索的母女兩,“嫂子,大侄女,你們躲什麽!快跟我走,出事兒了,富貴哥讓我接着你們,咱們逃命去。”

朱大姐吓傻了,“逃什麽命?”

“官府來圍剿了,我富貴哥帶人奪糧食的事兒被那鳥縣令知道了。”

縣令對朱大姐來說已經是頂到天的大官了,她吓得渾身哆嗦,緊緊的握着秋葉的手:“這可怎麽辦啊?”

還能怎麽辦?涼拌呗。

秋葉問石磙,“我爹怎麽安排的?”

“富貴哥說了,如今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要帶着大家和官軍死戰,就是擔心你們,先送你們走。”

還死戰?一群烏合之衆,拿什麽和人死戰?!你是訓練有素還是兵強馬壯?

秋葉就覺得荒謬,知道巫馬富貴絕對是千裏送人頭,就不想和他們有牽扯。她說:“你先回去,就說沒見到我們,我有法子保全自己。”

“你一個女娃子有什麽法子,快和我走吧。嫂子,你也說說她,她這主意是一出又一出的。”

朱大姐祈求的看着秋葉,秋葉在石磙跟前不好說太明白,只能使勁握着朱大姐的手。石磙就說:“嫂子,官軍就是紙糊的,帶着大侄女下去躲過了這幾天就能跟着我富貴哥過好日子了。到時候給大侄女找個好婆家......”

“走,立即下山。”朱大姐一聽,跟打了雞血一樣,拉着女兒就要走。

秋葉沒辦法,親娘都不跟自己走,自己還能怎麽辦?

跟着石磙下山,石磙把她們母女交給了老爺子,如今全家把值錢的東西弄到了一輛馬車上,也不知道是為了逃命還是為了轉移。

她們母女就被扶到了車上,一個紅臉膛的漢子趕車,摸黑帶着全家老少一起離開了。

夜裏沒人敢說話,周圍全是喊殺聲,很多人吓得不敢直起身子,朱大姐躲在秋葉的懷裏,渾身在發抖。

夜裏急行,敵我不分,趕車的漢子突然一聲悶響,倒在了車上,把巫馬家的老老小小吓得夠嗆。

這時候老爺子大着膽子摸了一下這個漢子,人已經死了,老爺子摸了一手血。

二叔哭着問:“爹,這可怎麽辦啊?早說忠君體國,我大哥就是不聽,這下好了,我日後怎麽科舉,我怎麽當官?”

二嬸也跟着哭了起來,又哭又罵:“早跟我說你們家的兒子能當大官,我能做官家娘子,沒想到是騙婚,你們這對老鼈孫,黑了心肝了。”

車上的三個小男孩也哭了起來,寡婦摟着兩個兒子,“爹娘,趕車的都沒有了,這可怎麽辦?不如......”她想帶着兩個兒子棄車跑路,不好說出來,心裏也存了一點念想,如果巫馬富貴要是成了大事呢,自己跟着也享福了,而且,這兩個兒子是富貴僅有的兩個兒子,将來的好日子全是自己兒子的。

于是這寡婦決定先等等。

老爺子聽着滿車的哭鬧大喊一聲:“哭什麽,我來趕車。”

他伸手,對着秋葉她們母女的方向摸過去,“葉啊,你們娘兩沒吓着吧。”

老爺子關心的口氣讓秋葉覺得意外,朱大姐立即回答:“爹,放心,我們娘兩沒事。”

“沒事兒就好,沒事就好啊。”

老爺子說完,猛地一伸手,車是大車,只有矮矮的欄杆,但是老爺子是在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時候推的,導致秋葉和朱大姐一下子翻下車。

老爺子推完,直接回頭把剛才趕車的漢子扔下去,拉着缰繩,“駕”。

馬車跑動起來,朱大姐飛快的爬起,追着車喊:“爹娘,我們娘兩還沒上車呢。等等我們,等我們啊,秋葉是富貴的閨女啊......”

秋葉這個時候摸黑爬到剛才的那個紅臉膛漢子身邊,在他的身上亂摸,終于摸到了一把匕首,秋葉松了一口氣。把匕首貼身藏在自己身上。

這個時候朱大姐追着跑出去十幾丈遠了,心知道追不上了,哭成了一團。秋葉過去扯着她站起來,“娘,走了,他們家都是狼心狗肺的,不值得你哭。”

朱大姐哭哭啼啼,“我十三歲進了他們家,十五歲生下你,算算快二十年了,日日侍奉他們,全家逃命居然把咱們兩個推下來,這些沒心肝的人啊,他們的良心是黑的啊!”

她哭的太大聲了,秋葉只好捂着她的嘴,“我的親娘诶,您小點聲行不行,這附近有人,”

這附近真的不安全,剛才有冷箭,有喊殺聲,朱大姐立即住嘴,被秋葉牽着手逃命。

“咱們這是去哪兒?”

“別問,”秋葉也不知道要去哪兒才安全,但是這會兒真的沒辦法了,坐在大路上沒好結果,不如先找偏僻的地方躲着。

找了一個背風的大樹,樹下有個新挖的坑,她們躲了進去。

朱大姐這個時候很安靜,秋葉也知道她為什麽安靜,就摟着她安慰:“娘,別想那麽多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以前楚漢相争的時候,劉邦帶着全家逃命,因為嫌棄車子走的慢,一腳把老婆兒子踢下去。為的就是讓自己能逃的快點,果然是太陽下沒有什麽新鮮事,如今咱們娘兩也體會了一把被踢下車的待遇。”

朱大姐不知道誰是劉邦,問:“劉邦是誰?和你爹拜把子嗎?”

秋葉聽了想笑,“他何德何能和劉邦比,劉邦也不是好東西。”

突然有個聲音:“他是沒法跟劉邦比,但是劉邦絕對是一代雄主。”

母女兩個聽了反應不同,朱大姐吓得差點鑽進泥土裏,如果泥土松軟的話,她真的能鑽進去。秋葉暗暗戒備,把手放在了藏匕首的地方,“是哪位好漢,請出來一見?”

這個時候周圍突然火光大作,秋葉看到層層疊疊的箭頭對準了自己。

而周圍都是衣甲鮮明的官兵。

秋葉的心沉了下去,但是朱大姐就在她身後,她努力讓自己笑出來,“不知道是朝廷的那位将軍到了,小女子剛才口無遮攔,請恕罪。”

這個時候一個少年從大樹上跳了下來,秋葉看到樹冠上藏了不少人,暗恨自己剛才不謹慎,怎麽只顧着看周圍沒觀察一下周圍的大樹,一頭鑽進人家的營地裏了。

不過黑天半夜的,估計看了也看不清楚。

秋葉大大方方的從土坑裏出來,對着這個少年福了一禮,“打擾各位休息了,不知道小将軍該怎麽稱呼?”

這少年從旁邊人的手裏接過火把,走到秋葉身邊,對着秋葉看了看:“我不是什麽小将軍,我父是縣尉,專管緝盜之事,我是跟着來長長見識的,你就是匪酋巫馬富貴的女兒。”

“......不是”

“綁起來,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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