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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上條當麻努力的在心中為如何才能不讓面前的女士感到恐懼而努力籌備措辭:“您飼養的獵犬不小心挖到了一名失蹤兩日的男性的手臂,并把那條手臂帶到了廣場上,所以我們希望向您了解一下這條獵犬的事情。”
“居然是這樣嗎?”藤原曉顯然還是受到了驚吓,任誰也不會想知道自己飼養的寵物挖出了一塊碎屍甚至帶到街上的吧。
示意身邊的結标淡希對談話進行錄像,上條當麻開始提問:“請問您的獵犬過去有吃腐食或者生肉的習慣嗎?”
“沒有,您也知道美國獵狐犬的飼養條件是很嚴格的,我們不可能給它喂生肉或者讓它去吃腐爛的肉。”藤原曉搖了搖頭,有些難受的用手捂掩住了嘴。
這樣的話題的确倒人胃口。
上條當麻在心中嘆氣,還是繼續問道:“那麽您飼養的獵犬是散養還是一般會關進籠子中?”
“必要的散步時間會放它在莊園裏跑一跑,大部分時間還是要用拴起來或者關進籠子裏的。畢竟是大型犬,傷到人就不好了。”
“那麽昨晚呢?”
“這個很抱歉,從昨天下午六點鐘我就沒有再看到它,本來以為是乖乖回去睡覺了,要是昨晚有看住它就好了吧……”藤原曉有些歉疚的低下了頭,仿佛對自己的失職感到難過。
如果看好了狗的話說不定會再延緩發現屍體的時間啊,就算這樣人也在兩天前就死了。
雖然想這麽說,但考慮到對逝者的不敬上條當麻還是繼續了問話:“您的獵犬是否也會聽從陌生人的命令呢?”
“命令?我有點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我給它一個去做什麽的命令它會去做嗎?”
“抱歉,這個我們沒有人試過,比亞雖然會對陌生人也很親近,但我想它應該還不會非常聽一個沒見過面的人的話。”
上條當麻思忖了片刻,說:“剛才您的話中談到‘我們’兩個字,請問是指您和誰?您的丈夫嗎?”
“不,是我的女兒。”
“您有女兒?”
“是的。叫做上月繪空,今年已經十七歲了,是個有點讓人不省心的孩子。”藤原曉說着,帶上了有些溫柔的、身為母親才會有的幸福神情:“最喜歡比亞的就是她,平時也都是由她來照顧。”
“可以讓我們見一下嗎?”
藤原曉露出了為難的樣子:“這個……她經常會跑出去玩,連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裏。”
“喂喂、阿上。”土禦門不知為何有些緊張的扯了扯上條當麻的袖子:“別只顧着和美人聊天了。”
“別那麽說我啊——怎麽了?”
“一方通行啊!人不見了!”土禦門元春壓低了聲音,語氣有些抓狂。
上條當麻這才驚覺剛才還坐在沙發上的一方通行此時卻沒了蹤影,他一時只顧着詢問藤原曉,卻忘了自己身邊還有個愛惹禍上身的大麻煩。
他幹什麽啊?!在別人家裏亂跑像話嗎?!他們是刑警又不是小偷!
上條當麻此時有了種想暈厥的沖動。
“請問是不舒服嗎?刑警先生?”藤原曉小心的問道。
“不、并沒有。就是有點頭疼。”
——
是個裝潢很精美的地方,但一切都理想的過了頭,反而缺少了人的氣息,使人生出壓抑的感覺。
一方通行自門外打量着這棟規模不小的建築,默默的在心裏下了評論。
從不遠處突然傳來了少女歡快的笑聲,一方通行循着聲音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
出現在視線裏的是個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女,穿着長袖的白色棉質睡裙,亞麻色的長發束在腦後,與兩只如果用後腿站立甚至比她還高的大型犬嬉戲打鬧着,像瓷娃娃一樣白淨的臉頰上沾到了泥土,卻意外地讓人覺得可愛又天真,那雙有點像黑曜石的漂亮眼睛偶然間看到了一方通行,少女卻并沒有因這個突然到來的闖入者驚聲尖叫。
她燦爛的笑着,仿佛田野中靜默盛開着的白色山茶花:
“你好啊,陌生人。”
“德國牧羊犬和聖伯納犬?”一方通行沒有回應少女的話,反而對陪她玩耍的兩條大型犬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并沒有因為男人的忽視而生氣,提及自己最喜愛的事物,少女興奮的雙眼發亮:“你知道?”
“一點點。”一方通行回答。
少女仰起頭,眨着那雙大大的眼睛有些出神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問:“我可以摸摸你的頭發嗎?”
一方通行挑眉:“為什麽?”
“因為你很特別啊。”
或許是少女不帶任何偏見的語氣打動了他,也或許是那張天真的笑臉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人,一方通行沒有拒絕,而是默許了一般坐在了草地上。
少女繞到他背後半跪坐在草地上,溫暖的手掌摸了摸他的發梢,然後大膽的用手指梳攏那些有點淩亂的白發。
“像給你的寵物們順毛的感覺嗎?”
一方通行的話讓少女忍不住笑了出來:“哪有人把自己比喻成狗的啊?你這個人好奇怪哦。”
“你也一樣。”
少女手中的動作猛地一頓,站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草葉,走到他面前說:“我叫上月繪空(Kamitsuki Esora)。”
一方通行的沉默讓名為上月繪空的少女有點洩氣,但仍舊沒有放棄和他說話:“你有想過自己名字的意義嗎?”
“意義?”
上月繪空看着幽藍色的天空,淡淡的語氣像是在詢問某個人。“父母給自己孩子起名字的時候都會寄托美好的希望不是嗎?‘美月’是希望女兒像美好的月亮一樣,‘優真’是希望兒子能夠優秀真誠。那麽‘繪空’這個名字又代表着什麽呢?”
“從很小的時候大家都說我的名字很有詩意。”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所以我就在想我的名字究竟寄托了父母什麽樣的希望呢?‘絵空事’這個詞語你聽過嗎?”
“虛構的事物。”一方通行說。
“沒錯哦。當我那麽問父親的時候,他只對我說了這個詞。虛構的事物、彌天大謊、荒誕無稽,這就是我的名字,這樣的名字又寄托了父親什麽樣的願望呢?”上月繪空的表情裏有種與年齡不符的憂愁與哀傷。
“一方通行。”
上月繪空突然聽到自己背後的男人這麽說,她有些疑惑的轉過身。
一方通行笑着看她:“我的名字。來猜猜這個名字的含義。”
少女用手指敲着嘴唇,認真地想了半天,搖了搖頭:“是什麽意思?”
“無意義。”
“騙人。太狡猾了。怎麽可能?”
“沒有騙你,就是無意義,沒有意義。裏面沒有父母的期盼和祝福,僅僅是一個代號,所以沒有任何意義。”一方通行用手指指向了自己:“他們那麽叫我,所以我就叫一方通行。”
“你是在安慰我嗎?”上月繪空苦笑起來。
“不。我還沒空閑到安慰一個小鬼的地步。”
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低落的心情,在一旁趴着的聖伯納犬走過來用頭蹭了蹭少女的手臂,一方通行一言不發的注視着聖伯納犬的脖頸,那上面有着和那條美國獵狐犬一樣的皮革項圈。
“這是赫柏(Hebe),這是特裏同(Triton)。”上月繪空先後指着身邊的兩條狗向一方通行介紹,又扳着手指數自己養的其他大型犬,“你們帶回來的孩子叫做比亞(Bio),你應該已經知道了。除此之外還有叫做厄洛斯(Eros)的伯恩山犬、比利時特伏丹犬叫做普羅透斯(Proteus)……”
聽着聽着,一方通行突然問道:“都是希臘神話中神祇的名字?你就那麽喜歡它們嗎?”
“喜歡?”少女垂下了眼簾:“是父親給他們起的名字,也是父親喜歡它們。我大概只是……羨慕它們而已。”
“羨慕?”
“羨慕它們自由的跑跳,羨慕它們不為任何世俗的事情煩惱,羨慕它們可以活成自己想活的樣子,羨慕它們不論做什麽都備受寵愛。”
少女在草地上跑了幾步,轉了個圈,頭顱高高揚起,伸出手掌去遮擋有些刺目的太陽,像唱詩班裏虔誠的基督徒一樣朗聲道:
“于連看見一只雄鷹從頭頂上那些巨大的山岩中展翅高飛,在長空中悄然盤旋,不時劃出一個巨大的圓圈。于連目不轉睛的凝視着這只猛禽。其動作的雄健與安詳令他怦然心動。他羨慕這種力量,他羨慕這種孤獨——”
“《紅與黑》。”一方通行接上了少女落地的話尾。
上月繪空用驚喜的目光看着他,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從剛才開始我就在想,如果這是一本童話故事,那你一定是來拯救公主的王子吧?”
“王子不會有白頭發和紅眼睛,也不會撐着拐杖。”一方通行揶揄道。
“聽起來好像是這樣。”上月繪空好像疲憊了一樣的坐在了草地上:“雖然這麽說有點奇怪,但是見到你的時候,我總感覺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了同類一樣。”
“同類?”
“你有沒有過自己與周圍的人是不一樣的感覺?當然并不是外貌上的,而是本質上的、靈魂上的不同。”
少女停頓了片刻,看着自己的雙手說:
“就好像你是個,不被世界承認的怪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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