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唐灼回了将軍府換了戎裝,這一去比前遭多有兇險。幾萬将突将下雲羅山,肅州、瓜州、西州三郡治所早已如臨大敵。唐灼這一戰便是以血肉之軀鋪河西之道。想起凝雪,唐灼幾要濕了眼眶。凝雪這些時日不見,非是還氣急了她,而是心頭處處煎熬,皇帝每十日的親信讓她心憂母後病體,河西戰局教她不敢細細思量,無論唐灼還是吳王,定都讓凝雪提心夜夜。唐灼別前風雨夜來了別院,忖思縷縷,終心頭終于橫下一念,終歸教自個成了凝雪的人,這才成成了夫妻一體,難以分開了。
唐灼整理好了應行包袱,将凝雪那把桃木梳仔細包了幾層也放将進去。屋外唐卻請見。唐灼回頭,見唐卻亦是一身戎裝,跪倒求道,“卻兒請上沙場。”
唐灼将包袱系上了幾道,才放了手道,“我知你不怕殺人。此去兇險遠超驅烏蠻,你一個女子家何苦?”
唐卻從袖內抽出一把短刃,唐灼眯眼冷瞧着她,“你還要以死相逼?”唐卻搖頭,“卻兒知将軍擔憂女子何以立足軍營,唐卻日日男裝,且——”她咬了牙,短刃割向了自己臉頰,唐灼忙飛腳踢翻她手腕,短刃還是在面上留下一道淺淺血痕,“你魔障了?”唐灼怒道,“女子家何以如此作踐自己?”
唐卻淚珠簌落,“卻兒早聽了荔兒、唐梅說起,将軍已在為卻兒物色夫婿。卻兒寧死在沙場也不願如物什般賜于他人。請将軍成全。”
唐灼訝默半晌,“且記住我突将營從不養廢物。擦了血,走罷。”
唐卻忙以袖擦了面上,白淨面上的血痕絲絲痛意襲來,唐卻低眼笑了笑,想起那晚被唐慶複蹂躏時的絕望痛意,此時的痛才微末而已。唐卻随着唐灼出門時,唐梅見她模樣不禁吃驚,唐灼叮囑他多往別院待喚,好生照應公主。唐梅一一應下,猶豫望了唐卻一眼,“将軍,卻兒怎地——”
唐灼翻身上馬,“她自要求死,随了她意便是。”唐梅震驚望向唐卻,唐卻點頭抱拳,“卻兒謝過梅哥兒照應。”随即緊随着唐灼往突将營而去。羽士森森向河西,何日歌鐘凱旋還?
凝雪伫立高樓望着遠處突将營往城外開拔,手指微微麻動,阿灼,昨夜你是怕了此行難回才将自己交付我?凝雪望了唐灼一行漸漸消失才下了樓臺。樓下已早有數人等候,為首一人道,“侯爺請公主移住唐府。”
唐灼一行半月終到了雲羅山,瓜州是她心內難平之忿。肅州苦瘠之地,西州為河西門戶要塞之一,先下瓜州便是唐灼早已拟下的對策。唐灼遇到了十五出征來最強勁的對手。
遠看瓜州城樓上,一人挺立瞧着自己,唐灼覺此人身形似曾相識,待驅馬近了,竟發現是吳王李展。吳王笑道,“驸馬,成都一別別來無恙?入我河西,那面湯滋味比你成都城內還要滋美。”
唐灼這才認清,吳王竟是那日的虬髯大漢。她舉起手中之劍下令攻城。她知此役比要下城,縱屍血填壑也不能退。無數箭矢和着沃油竄火而下,方兩個時辰突将營才打開西城牆缺口,唐灼銅面冷劍如閻羅下至,劍上早已血色淋漓,她腦中閃現十五歲來殺敵種種,閻羅面,殺罷殺罷,劍下亡魂已不知幾多,又兩個時辰才攻入瓜州。巷口街頭屍體遍地,一座商旅繁華的瓜州城,到唐灼手上時幾是死城。吳王早已不見蹤跡,戰後清點,殺敵三千,自損五千。
唐府內,唐阚聽了幾位穩婆都到公主依舊處子之身,不禁疑惑皺眉。唐灼言與公主兄妹相待,為何她二人相處密切自中秋家宴來她二人舉手投足俨然恩愛模樣,那眼裏真切不似僞裝,時時又聽聞公主驸馬相敬有加,更攜手共游夜市。莫非唐灼真私下與公主姐妹情深?唐阚又了問了公主起居臉色,道一切如常才隐隐放下心來。
次日接了瓜州軍報,唐灼已奪下城池,然損傷頗多。唐阚笑着問魏子群道,“灼兒也會了哭窮一技。”魏子群心內驚疑卻不敢表,只聽唐灼道,“西州、肅州入手後,北行營再增兵河西不遲。”魏子群道,“少将軍突将營不過幾萬人,此行盡出,每下一城死傷可知,而河西精兵近十萬,莫将怕攻得下,卻未必守得住。”
唐阚卻似早已算計入懷,“灼兒性狠卻少冒動。三城她完全守得住,除非她不想守。”唐阚輕輕咳了聲,又笑了道,“給她去封信,糧草後續開撥不遲時。盡便放心下城。”
七月,西州、肅州接連入唐灼手。損兵合兩萬。吳王精銳只損萬餘,每守一城,竟堅壁清野,唐灼只得仰仗劍南後續糧草接濟。唐灼立在肅州城頭,荒日野草連天一色,她靜靜待着唐阚調北行營重兵來援助。唐卻跟着唐灼身後,面色早已曬得黑黝,三城之役,她見将軍話語一日少一日,每次攻城,将軍必先身而行,身上也零碎加了傷口。她不懂,為何死了那麽多人,卻只拼了這荒涼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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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卻,你恨唐慶複麽?”唐灼轉身緊緊逼視着唐卻。唐卻握緊了手中刀,指間早已捏得發白,“恨。”
唐灼沉默良久才道,“你比我強。我恨不敢明白恨,愛不敢明白愛。”
“将軍居此位,行事自當晦匿。”唐卻道。
“晦匿?”唐灼失笑,面色紅疤幾要被扯裂,“突将營自我一手創立經營,數萬兵馬如今折了近半,我晦匿至今,還是行不得自由意。”她眺望了遠處,“你也擢了百戶長。自今而後可不必随侍我了,保全好自個性命便是。”是夜,一隊輕騎幽然出城,駛往南邊。
八月,唐阚北行營精銳盡出,分去三城。唐阚卻依然坐鎮成都。領兵的乃是魏子群。北行營十幾萬精銳,唐阚撥拔半數,其餘皆散于劍南個要塞州縣。想是唐阚此來志在全取。魏子群方下馬,見了肅州城前迎他的唐灼便拜。唐灼終現了難得笑意,“此番北行營數萬兵将入河西,不出三月,河西應入劍南了。”魏子群笑意多有難言隐色,入帳後見四下無人,才道,“侯爺手令,少将軍領其餘突營人等集結入渝州,協同唐煜将軍掃除山南道餘股。”
唐灼面色土白,笑意冷然道,“侯爺果真如此說的?”
魏子群懦然點頭,“河西戰事,侯爺稍後便來親掌。侯爺手書現交于少将軍。”唐灼接過,連看了兩遍卻是唐阚手筆無疑。她在帳內沙盤前立了良久,見魏子群似如鲠在喉,問道,“侯爺還說了什麽?”
“凝雪公主現在侯爺府上,将軍可寬心。”魏子群答畢,見唐灼神色冷峻終松了口氣。“此事我府上人怎地無人來報?”唐灼似是自問,才側頭問了魏子群,“将軍府內人等也一并入了侯爺府上?”
魏子群點頭,見唐灼也僅輕輕笑了,“公主入了侯府,我也能寬心些。這幾日各城突将集結,我便入渝州襄防。”
“侯爺今日身子骨似未好透,二少爺在府上也受了驚。少将軍若行程寬裕,可回府探視。侯爺還說了——”魏子群眼色閃爍,額上汗珠滴落,“将軍此回可食邑十城,再擇良婿,免了沙場殺戮,享,享相夫教子之福。”
只聽“轟隆”聲響,唐灼已掀了面前沙盤頓灑滿地,她雖笑意滿面,卻冷怖殺氣,“如此說來,侯爺将本将軍身份告知天下了?”
“尚,尚未,只北行營裏諸将知曉。吳王去信以斷山南之盟換公主歸朝,侯爺不得已應了。侯爺自知愧對将軍多年,也早許還将軍女兒身之諾。河西下三城,犄角已入劍南道,将軍可不必再混就厮殺漢中,也,也該是——”魏子群見唐灼怒極反笑,心裏忌憚這閻羅面将軍,竟不敢說下去。
原來那日凝雪在唐府被穩婆那般檢身,天家之女瞧了那些個穩婆掀了她朱砂痣完好形狀都驚異的模樣,惱極了唐阚這般下作觸禮。唐阚當日親來了凝雪院中,見凝雪在抄經,讪笑幾聲才道,“公主怕是知了灼兒實為女子。我劍南道當日入表請先帝賜婚,也是因了表忠示好。且公主今日完璧,吳王來信,以不與山南結盟換得公主歸去。唐某雖是不舍,為大計故也不得不送公主歸朝。”
凝雪端立冷道,“我既己嫁阿灼,去留還需阿灼定奪。侯爺此般行徑與買賣何異?”
唐阚輕輕咳了,笑道,“那便公布灼兒身份于天下,你二人皆是女子,這婚親自然作廢。凝雪聞言失色,手裏湖筆墜下。
唐灼聞吳王竟以凝雪為籌,驚氣得胸口脹疼。心頭察覺唐阚未以凝雪要挾與她,終有一幸。“也該是相夫教子,”唐灼哼笑了聲,“相何夫,教誰子?”唐阚,你消磨我突将半數,再由北行營接手。機關算盡,既解了河西之困,又除了我繼統劍南的隐憂。唐灼恨極,拔劍将帳內案頭劈就兩半,下一遭便是再從我手拿走封邑罷,我唐灼自出生到死,便要被你唐阚作殺器棋子挪用殆盡,直至死角就成了棋子死棋。連凝雪你都一并算計其中,死棋活路,我若闖出必要你償此債。
“範陽史朝倫,還是吳王李展,或者山南、烏蠻,魏将軍以為唐灼将嫁往何處?”她氣急聲寒,指了帳外道,“不消半日,營內該是風傳唐灼原是女子了罷。”她眼神一凝,跌坐了下,聲音亦軟了下來,“也罷,我便清點了突将營再回成都。”
魏子群徹底松了口氣,前幾日在成都時便聽聞将軍府衆人都入了侯府,凝雪在公主實則已被軟禁,只待随時被送歸朝。唐阚這般冷陰無情,着實讓魏子群又驚悸幾分。想起唐灼不幾日便領了突将營回,瓜州、肅州、沙洲三地連同北行營半數都在他掌握中,魏子群不由心潮澎湃。只成都城內妻兒家人幾十口,魏子群心神一冷,捏了拳頭終又狠下心來。
他見唐灼在營內深思不語便告了退出,外有一清秀兵士在向內張望,只臉上亦是一道淺疤,正是唐卻。唐卻見魏子群眼神灼明望着自己,忙低頭行禮。再看裏面唐灼正垂頭,手裏劍柄都似捏握不住耷在地上。唐卻見過冷面狠語的唐灼,縱橫戰場的唐灼,矢雨來襲亦面不改色的唐灼,面對公主柔意暖語的唐灼,卻沒見過唐灼這般失心喪氣。
屋內狼藉一地,唐卻踩着滿地黃沙走近唐灼,聽得将軍冰淡淡道,“唐卻,不消幾日,三城軍營便會都知了,唐灼是個女子。”唐灼擡眼看了唐卻一眼,忽無奈笑了,“替我拿了酒囊來。”唐卻似還沒領會唐灼的話,女子?她心頭暈眩,又愣愣望着唐灼,憶起将軍方才話中有“酒囊”二字,忙去取了酒囊遞上。唐灼往口中灌了大口烈酒,以手背刮了嘴角,見唐灼依舊未曾醒悟的樣子,也不理會,繼續道,“知我為何見你第一面時對你瞧得上麽?因為你這身絕烈狠氣便是大多男子也比不得的。”又一口烈酒入肚,唐灼招手示意唐卻也坐于地上,“雖你誤我瓜州突襲大事,那時我實是想殺了你。凝雪代你求情我便留了你性命。”唐灼側頭凝眉,“驅烏蠻那戰你年歲比我初上戰場還小些。卻殺了七人。比我多。”唐灼又連連飲下幾大口,辛氣入喉逸出鼻腔,她咳了幾聲,“你當入了沙場就能替自己性命做主。我帶你來便是瞧瞧你,真做得幾分主。女子即便到了戰場,也處處難逃掣肘幽籠。你知道為何?”
唐卻終在心裏确信唐灼是個女子,那将軍和公主她們?唐卻睜大眼睛努力讓自己清醒些,聽得唐灼這般問,她心頭暗恨浮出,“因為女子如同這城池江山一般,都是可換可取可用的物什罷了。”
“不錯。”唐灼扔了酒囊,眼神似要看穿唐卻內裏,“即便這般,你還願意留在這裏?”
唐卻呆住,她努力回顧将軍的每一句話,想起那日城頭将軍說“恨不敢明白恨,愛不敢明白愛”,至方才似乎有了緣由。她捏了手裏刀柄,“唐卻還願留下。唐卻入軍,一為自由身,二為,為将軍。”唐灼輕輕笑了,唐卻這才仔細瞧着閻羅面女将軍,雖面色黝黑,疤跡過眼,卻難掩眼角桃色,若,若換了身女兒裝再白透些,也是極好看的。只将軍是女子,唐卻又緊了刀柄,心頭那初綻情絲似能聽見斷裂聲,她低下頭,“将軍是女子,唐卻亦是。将軍于唐卻有知遇之恩,女子如何不得沙場快意?如何不得替己命做主?”
唐灼點了點頭,“我十九歲才明白的道理,你這般年紀就懂了。可惜我白白費了幾年光陰。”她解下腰間符牌遞與唐卻,“我囑你一事,此事若成,你便能成軍中女将。”唐卻強抑着雙手顫抖接過符牌。唐灼吩咐畢了,唐卻心跳急劇,唐灼露齒一笑,眼裏早不複方才失落,“不敢?”
唐卻咬了牙,将符牌揣入懷裏,“敢。”她雙眼早不複當初稚嫩,如今也是初沾了絕烈氣息。
次日唐灼招了三城突将集結肅州,黃日烈風下,突将營旗被吹得脆響,唐灼步上點将臺,見突将營中多人不敢直視她,唯獨唐策目不斜視,眼神炙直地随着唐灼。唐灼在臺上踱了幾步,眼神利銳掃過突将營衆人,“我知這兩日營裏盛傳,言,唐灼乃女子。”話音落下,衆人噪然。
唐灼擡手示意衆人噤聲,“爾等這幾年由流民入突将,随我唐灼驅烏蠻、平城頭,死傷多少唐灼心頭明了。唐灼曾有言,爾等亂世取富貴時,富貴不随唐灼,也可随他人取。如想與家人團聚屯田,回了成都去唐灼府上領了遣散銀子。”此話說了,臺下又是竊竊私語。
“将軍,弟兄們就問你一句話,你究竟是不是女子?”其中一個千戶壯着膽子上前紅着眼問道。
“是。”唐灼微微笑了,臺下嘩然,甚至有人狠狠吐了唾沫在地。忽然城頭號角聲起,乃是急結軍士的信號。魏子群急步來到點将臺,道,“吳王急遣四萬軍士強攻肅州。将軍,還是先行上路,此處有我等。”
唐灼目色倏冷,“魏将軍,肅州三城乃突将營所下。眼下驅了我等上路,若路有伏兵我等豈不自送虎腹?”魏子群冷笑道,“突将營為女子所領,怎能上戰?”
話音落下,惹得突将營已經憤火崩出,唐策更是大聲道,“肅州乃我突将血肉換來,将軍百戰烏蠻定南疆,我等皆筚路藍縷踏屍填壑,好不容易掙下今日基業,爾等今日散了,若入了北行營亦是教他輕看?不若随了将軍到底!”臺下一時寂靜無聲,唐灼笑着環視周下,對突營衆人道,“肅州今有大敵臨頭,唐灼去留他日再定。今日唐灼且請衆将士随同禦敵,唐灼若此身得還,定拼命保我突營諸将周全。”
突将營衆人本多是唐灼親自選入,她治下向來禮待,從不貪吝財物。突将中人收財素來為北行營嫉妒,雖唐灼為女子,今日敵情險陡,若不出城迎戰更是叫北行營輕笑了去,河西烈日下,無聲寂默忽然換做了刀槍點地震天呼聲:“突将作氣群山動,揚軍破敵百萬衆。”
熟悉的呼聲響起,唐灼眼色濕潤,唐策恭敬遞上青銅面具,唐灼戴上,劍指城頭。吳王親帥四萬大軍圍城肅州,唐灼帶五千突将出城迎敵,其餘與北行營人等堅守城內。魏子群站在城頭,神色複雜地望着青銅閻羅面将軍,方才校場那振臂而萬人呼應情形,教他心頭陰影卷來。
唐灼立馬城門前,聽得對方營中有人叫陣,“唐将軍,唐家姑娘,不若率了突将營入吳王門內,封妃賞財好不快活?”唐灼嘴角冷笑滲出,唐阚果将她身份告知了吳王,想凝雪必會送至劍南河西邊境。
她舉起劍,回頭看了身後怒意沖天的突将營衆人,唐策見了這熟悉的青銅面,忽眼內濕熱,聽将軍朗聲道,“灼寧死沙場,不入敵營。吳王何須馬前還動這些擾心心思?唐灼能立馬于此,必已報了死城之心。”
吳王靠在軍車座上,望着前方的長身女将不由心內激賞,“唐灼若是男兒身,該多是好兒郎。聽了,要活的!”吳王舉劍攻城,雙方城前開始變化陣型,鋒銳對峙。
魏子群見狀,忽令,“關城門!”衆人大驚,魏子群冷聲道,“敵衆勢足,為守城大計當關城門而堅守。”城頭亦有些許突營将士,猶豫驚惶之際,人頭已被魏子群手下斬落。唐灼身後城門緩緩關上,唐策瞧了大驚,緊随身後道,“将軍,魏子群關了城門。”而此時敵勢更甚,唐灼等人應退兵入城。唐灼擡眼望了城頭,魏子群抿唇冷笑如望着群掙紮的蝼蟻。突殺在前的突将諸人見城門已關,心生了無限哀意,皆咬了牙做了喪命于此的打算。
城頭突營将士已被砍殺數百,魏子群忽聞城下異聲響起,不片刻一人已率了城內待戰突營将士殺上了城頭,魏子群見此人竟是那日唐灼帳外的清秀軍士,慌亂拔劍喝道,“來者殺無赦。”卻不料身後已出了埋伏,更多突營将士殺出,魏子群項負了一劍頓面如死灰,手中長劍無力落地。唐卻命人鳴金,城門再次開啓,吳王見狀色變,卻奈何唐灼一行且戰且退至城內。
唐卻手舉唐灼符牌,“将軍令,起意投敵者,殺!相殘手足者,殺!違軍令者,殺!”北行營衆人竟被喝令無聲,紛紛垂下了手中武器。吳王見唐灼安然回城,連捶了椅靠憤道,“時不濟我!時不濟我也!”恨氣之下先行鳴金。
不下三日,三城所有軍将均收歸突将,唐灼命人綁了魏子群心腹審問才知,魏子群欲置唐灼與突将營于吳王激戰再關城門,唐灼等人寡不敵衆必會退城,屆時城門大關,前有死敵,饒是插翅難飛。唐灼命了唐卻領了符牌埋伏城樓城門下,魏子群敢起反意格殺勿論。
唐策、唐卻随着唐灼看着城內整頓一新,魏子群心腹諸人也被處決殆盡,唐策不解地看着唐灼,“将軍何以知魏子群有反意?”
“我若出城,或死或逃,肅州、瓜州、沙洲三地半數北行營必歸他手。我本不得不防他,加之何以我才聚攏三地突将,吳王便如影而至?那刻我更篤定魏子群早已暗通了吳王,他以為我急氣之下必回成都,只要出了城便是死路。我也是賭他魏子群足狠足戾,未料到賭對了他這人性險惡,可憐他成都妻兒斷了活路。”唐灼深深嘆了口氣,忽然對唐策道,“唐策,北行營歸你收了。”唐策面露喜色,再看着唐卻,唐灼微微笑了,“唐卻,突營主将。”她解下腰間酒囊又是一大口,“你命由你,我命由我。突将營之命——由我衆人決!”
酒入喉間,唐灼幾不可聞地長嘆了聲。凝雪,這一日終是來了,若你在身旁多好。唐卻深深望着眼前的女将軍,隐約覺得這河西劍霜刀雨才剛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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