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夜晚的草原時而傳出兩聲鬣狗怪異的叫聲。

“真吵。”趴在灌木叢裏睡覺的塞恩動了動耳朵，它忽然嗅了嗅味道，睜開了眼睛，緩緩起身半趴着，試圖尋找這股血腥味的來源。

而後便将目光鎖定在了一處方向，它悄悄看了眼正閉着眼睛休息的塞森，而後輕手輕腳地起身，踩在枯草上，朝着外面走去。

塞森毛茸茸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卻并未睜開眼睛。

“馬洛。”奧爾走在前面，它一邊警惕地觀察着四周，一邊道：“你跟緊我，這是塞森兄弟的領地，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它走了幾步後，發現身後沒有聲音，便停下了腳步，一回頭就看到馬洛正趴在了地上，似乎是走不動了，正在急促喘息。

奧爾立刻向它走去，在它身邊蹭了蹭之後，舔了兩下馬洛的傷口，道：“馬洛，你得振作起來，不能在這裏休息，會被塞森兄弟察覺到的。”

“奧爾。”馬洛蹭了蹭奧爾之後，又舔了兩下自己的傷處，之前的奔跑已經上本就惡化的傷口再次流血，它的腳步已經開始虛浮，只得趴下來休息。

忽然馬洛猛地起身撲了過來，奧爾還沒反應過來，馬洛就和另一頭雄獅撞在了一起，很快就被對方甩開，奧爾見狀也立刻撲了上去，但也被對方躲開。

它震驚地看着站在眼前的雄獅，聲音驟然揚起道：“塞森！”

“不……”它很快就發現眼前這頭雄獅雖然和塞森有幾分相似，但體型相比起塞森有所不同，它頓時認出了，低吼道：“塞恩。”

“是我。”塞恩的獅瞳顯得有些兇狠，像是平日裏狩獵那般，緊緊盯着眼前的公獅子道：“你打擾到我哥睡覺了。”

它歪了歪頭，隐隐露出了獠牙，嗅着空氣裏殘留的血味，伸出粗粝的舌頭舔舐了一下臉。

奧爾往後退了兩步，但意識到馬洛就在身後，不得不停下，和塞恩進行對峙，塞恩似乎有些疑惑奧爾哪來的勇氣拼着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和自己對峙。

“我們這就走。”奧爾若是沒有受傷，或許會和塞恩打一架，但現在它被塞森咬傷的地方還沒好，而馬洛更是站起來都費勁，它們現在不可能和塞恩打一架。

更別提如果打鬥聲引來了塞森，那它們才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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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你走了嗎？”塞恩冷笑了一聲，它猛地撲了出去，奧爾見狀立即後退，身體驟然下壓，發出短促的低吼聲，而後又看了眼爬不起來的馬洛，最後猛地轉頭竄進了草叢裏，往遠處跑去。

塞恩立刻跟在後面追擊，奧爾的體力無法和塞恩相比，最後只得剎住扭頭進行攻擊反抗，兩頭雄獅嘶吼着撕咬在一起，尖利的獠牙朝着對方身上毫不留情地招呼。

塞恩的利爪在奧爾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傷口，一口咬在了對方的脊骨上，猛地用力咬合下去，奧爾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奧爾拼命地掙紮，但塞恩一直沒有松口，片刻後，它才松開了牙齒，看着已經趴在地上失去了戰鬥力的奧爾，湊到了對方身前聞了聞，而後冷笑道：“就憑你們也想圍攻我哥？”

它猛地一口咬在了奧爾的脖頸上，對方渾身顫動了幾下，試圖瀕死掙紮，但不出片刻，便沒了聲息。

塞恩舔了舔臉上的血，站在草原上習慣性地低吼了一聲，卻立刻想起塞森還在睡覺，又斷斷續續地止住了聲音。

它看也不看奧爾的屍體一眼，轉過頭往之前的方向走去，馬洛半趴在地上，它的腹部是上次和塞森戰鬥時，被塞森咬穿的，幸好它跑得快，而且又有好幾頭公獅子一起拖住塞森的，這才給了它拼死逃脫的機會。

但到了此刻，似乎運氣全部都用完了。

“你被抛棄了。”塞恩從枯草叢裏走了過來，它看着半趴在地上，竭力想要掙紮一下的馬洛說道：“你兄弟死了，現在輪到你了。”

“要不是因為我們受了傷，不可能會死在你爪裏。”馬洛極為不甘地低吼，扭頭朝着奧爾消失方向看。

“你們是被我哥咬傷的，要不是我哥趕時間，你們還能多活這幾天？”塞恩繞着馬洛走了幾圈後，馬洛垂死掙紮地想要撲過來，塞恩便立刻後退，并不想和快要死的獅子拼命。

馬洛掙紮了幾下便也沒了力氣，趴在地上，急促喘息，聲音像是破風箱一般。

塞恩嗅了嗅味道，舔了兩下爪子後也不耐煩了，幹脆直接趁着對方虛弱時，一口咬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馬洛死的時候，頭還一直朝着奧爾消失的方向看。

解決了兩頭公獅子的塞恩心情大好，它悄悄舔了舔爪子上的血，然後悄悄踩在了灌木叢裏，慢慢往它哥休息的地方走去，然後半趴在了塞森的身邊。

塞森微微睜開了一下眼睛，又繼續阖上休息。

第二天一早，阿行便去巡視領地了，還把喬翊給弄醒了，喬翊只得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跟在阿行身後，他有些懷疑眼前這頭雄獅是失眠了吧，即便是莫爾也會有睡得很沉的時候，但阿行一直是稍稍有些風吹草動就很容易驚醒。

“今天帶你去捕野牛。”阿行說道。

“我們兩個？不帶莫爾嗎？”喬翊疑惑道。

“不帶它，它會捕獵野牛，但是你還不會。”阿行舔了舔喬翊後，帶着喬翊往另一個方向走，喬翊愣了一下，立刻跟上去道：“野牛不在這邊……”

“我知道，我帶你換個地方捕獵。”阿行頭也不回道。

這一路行走，喬翊越走越覺得不對勁，這分明是平時它們巡視領地的路線，再往前面就是塞森兄弟的領地了，果然不出所料，阿行一路走到了領地邊緣。

“等……等等，阿行。”喬翊似乎是意識到了阿行要做什麽，他頓時覺得不太對勁。

“之前塞森去我的領地獵殺了不少獵物，我拿它領地的野牛練練爪，這不過分吧？”阿行停下了腳步，它湊近了喬翊，嗅了嗅後問道：“對吧？”

“……”喬翊覺得自己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把莫爾一起拖過來，他一個獅子真的搞不定這頭性情不定的雄獅。

“嗯？”将喬翊不回答，阿行歪了歪腦袋，問道：“你不喜歡嗎？”

“不是。”喬翊嘆了口氣，他也看透一切了，道：“我看你就是想要打架了。”

阿行和塞森的領地接壤，所以塞恩經常蹲在這邊，但這次出乎意料的是塞恩居然不在，喬翊這才放松了一點，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處正在吃草的野牛身上，問道：“這就是你的目标？”

“嗯。”阿行站在原地，它的目光從這些野牛身上掠過，似乎是在尋找狩獵目标。

忽然它将目光投向了一只野牛，這只野牛體型相比其他的要稍小一點，正在低頭啃草，旁邊的幾頭成年野牛也離得較遠，看得出是落單了。

但很快，從另外一處的草叢裏竄出了一頭雄獅，猛地撲向這頭野牛，阿行似乎也沒想到，它站在原地看着并未有其他舉動。

喬翊本以為捕獵的是塞森或者塞恩，但令他詫異的是，這頭捕獵的雄獅雖然不是塞森兄弟，但也算是老熟獅了。

希爾地獅群的首領，之前帶着獅群圍攻塞恩的那只。

“原來躲到了這裏，我就說怎麽找不到它。”阿行的聲音裏透着冷意，它轉頭舔舐了一下喬翊身上上次被希爾地獅群的老二刮出的傷口，傷口本來就不深，現在已經開始愈合，但觸碰到粗粝的舌頭，還是有些異樣的感覺。

喬翊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他道：“傷口愈合的差不多了。”

“嗯。”阿行應了一聲，而後邁着步子往另一個方向走，而那頭被雄獅追逐的野牛也徹底栽了，不得不說這頭追逐野牛的雄獅能稱為希爾地獅群的首領，的确很厲害，它将野牛帶倒在地，死死壓住野牛後，咬住了對方的脖子，沒有松口。

阿行走到一處後便停住了步子，它平靜地看着那頭公獅子，那頭公獅子顯然也發現了阿行，它擡起頭，似乎是意識到了阿行要做什麽，立刻松開了野牛，下意識就要跑。

“吼嗚——”一聲極具穿透力的獅吼傳出，阿行的身子略微前傾，金鬃雄獅的獅鬃在陽光下顯得威風凜凜，它這一聲獅吼足以驚動那些野牛群，甚至會被塞森兄弟聽到。

野牛立刻焦躁不安起來，四處亂跑，那頭希爾地獅群的首領在一堆亂跑的野牛群裏不得不尋找出路。

阿行一連吼了兩聲，野牛群瘋狂的奔跑，四散而逃，本就燥熱的天氣讓這群脾氣暴躁的野牛受不得一點刺激，那頭被圍在了裏面的公獅子被野牛踢了幾次，勉勉強強才逃了出來，但也受了不輕的傷。

它逃出來後，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擡起頭看着阿行這邊，發出了惱恨的低吼聲。

阿行卻舔了舔爪子，它低聲道：“等着我，我去殺了它。”

“阿行。”喬翊立刻叫住了阿行，他道：“那是塞森的地方。”

“所以呢？”阿行不解地看了眼喬翊，它湊過去輕輕蹭了蹭喬翊，在他耳邊道：“它們讓你受傷了，我殺它，不過分。”

喬翊張了張口，其實那點傷還真不算重，甚至比不上當初阿行給他的傷十分之一重。

當初阿行可是真的差點殺了他。

“阿行。”希爾地獅群的首領急促喘息，它死死盯着阿行，咬牙道：“我沒有去你的領地。”

“我殺獅子不看地方。”阿行緩步上前，它的爪子踩在枯草上，細小的聲音靠近了希爾地獅群的首領，對方試圖掙紮着站起來，但後腿被野牛踩傷了，站起來之後又立刻半趴了下去。

“我也沒有動你的公獅子。”希爾地獅群的首領看到了喬翊，它立刻道：“我一次都沒動過，我保證……就連之前瓜分卡邁爾獅群領地的時候，也不是我，明明就是你自己傷——”

這頭公獅子尚未将話說完，聲音便戛然而止，它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抗，尖利的獠牙便已經刺穿了它的喉嚨，只能發出細碎的聲音。

它擡起爪子試圖攻擊阿行，卻被阿行更加兇狠的摁壓下去，阿行猛地一甩頭，撕扯得傷口擴大，獠牙更深了幾分。

鮮血幾乎是噴湧出來的，喬翊猝不及防被噴了一臉的血。

他擡頭看着阿行，阿行死死咬着身下這頭公獅子的喉嚨，直到對方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動靜，阿行确定它不會再說出任何一句話了，這才緩緩松開了口，舔舐了一下臉上的血。

雄獅眼神兇悍猙獰，臉上還沾着新鮮的血肉，喬翊被這樣的雄獅盯着，心理壓力的确很大。

“精彩啊。”灌木叢裏傳來一道聲音，喬翊閉了閉眼睛複而睜開，他不用看都知道這絕對是塞森。

果然塞森的身影從灌木叢裏走出來，它看了眼阿行，又看了眼被殺的公獅子，啧了一聲後才道：“可憐，現在實話都不能說了。”

阿行的兇性尚未卸下，它的喉嚨裏發出了威脅的低吼聲。

“不過也對，這樣的事情怎麽能提起呢？它死的不冤，畢竟你都心甘情願為喬翊戴綠帽了，怎麽會容忍其他獅子提起你當初差點殺了喬翊的事情。”塞森非常精準地踩在了阿行的暴躁點上，它說這話的時候，一直防備着阿行，果然當阿行怒吼一聲撲咬過來時，塞森也立刻迎了上去。

這兩頭戰鬥力頂尖的雄獅撕咬起來，戰鬥場面十分可觀。

最後兩只誰也沒讨得多少好處，阿行的脊背多出了一道傷口，正往外流血，而塞森則是警惕地看着阿行，獠牙顯露了出來，面露兇色。

“你這輩子應該都不明白什麽叫做求偶吧？”阿行舔了舔獠牙上的鮮血，它一字一句道：“畢竟你不舉，我可以理解。”

“還有。”阿行目光略微冷漠，帶着一絲戲谑：“你弟弟送的野牛非常合我們胃口。”

剛剛跟過來，嘴裏叼着羚羊，鑽出了灌木叢的塞恩全身僵住了。

它猶豫了片刻，看看嘴裏的羚羊，又看了眼旁邊的大哥。

“不舉？野牛？”塞森深吸了一口氣，它扭過頭看向塞恩，塞恩的尾巴立刻夾緊了。

“不過，下次送的話，可以送更大一些的，不然不夠三只獅子一起吃。”阿行繼續踩着塞森的暴怒點說道。

這兩頭獅子，是沒給對方留下一點點餘地。

被夾在中間的塞恩幾乎要把頭低到地上了，它趴伏着上半身，羚羊早就叼不住了，十分畏懼地看着自家哥哥，爪子勾在地上都略微發顫。

“很好，塞恩，你做的很好……”塞森幾乎要被氣的鬃毛都炸開了，它咬着牙，将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擰出來的。

“哥……哥哥……我……你聽我解釋……”塞恩語無倫次地試圖比劃，它的爪子不安地在地上刨土，尾巴僵直地垂落在地上，全身肌肉都是繃緊狀态。

“喬翊，我們走。”阿行湊過去舔了舔喬翊的脊背，而後道：“已經來感謝過了，下次想要吃野牛，還是我抓給你吧，畢竟成年的大野牛，估計太為難塞森了。”

喬翊：……

關于怎麽雪上加霜，火上澆油這件事情，喬翊覺得阿行絕對是無師自通的大師級獅子。

他看到塞恩在聽到這話之後，頭幾乎要貼着地面了，毛茸茸的耳朵因為恐懼而直接向後緊貼，縮在了獅鬃裏，有些看不清了，塞恩整只獅子看上去有些可憐。

喬翊估摸着，來自它哥的一頓毒打應該是逃不掉了。

阿行走時，尾巴輕輕搖晃，喬翊只是看一眼都能察覺到它的愉悅程度，但相比之下，塞森的心情就沒這麽好了，簡直差到了極點。

“哥，你聽我解釋，哥哥。”塞恩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勾了一下塞森的爪子，小心翼翼道：“哥哥……哥哥你……你身上流血了。”

阿行攻擊塞森的時候也下了重爪，塞森的身上多出了好幾條很深的傷口，正往外淌血，它卻一把拍開了向它讨好的塞恩，厲聲道：“你是不是傻逼，你用野牛去讨好喬翊？你也不怕被阿行直接殺了，你以為阿行是誰？你以為我不在這裏，你能逃得走？！還有，誰他媽告訴你我不舉，你到底在外面跟多少獅群在胡說八道！”

“哥哥，我知道錯了。”其實塞恩後來也有些後怕，它上前蹭了蹭暴怒的塞森，試探着舔了舔塞森的傷口，卻被塞森直接一爪子拍翻了，塞森厲聲道：“滾出去！”

“哥……哥哥。”塞恩趴在了地上，讨好般地蹭着塞森的爪子。

“塞恩。”塞森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趁我現在還沒發火，立刻消失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