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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小疤受了傷之後就喜歡趴在喬翊旁邊，它輕輕蹭了蹭喬翊，小聲道：“我不疼。”

喬翊嘆了口氣。

還不到一歲的小獅子身上有了兩個血洞，經過一個晚上算是止血了，但看上去依舊猙獰，凝固的鮮血粘在小疤的皮毛上，使小獅子看上去格外虛弱。

莫爾正準備去水裏，這天氣燥熱得讓獅子受不了，幸好這邊就是河水，所以它平時都靠着這個河水來避暑。

而就在它準備伸出爪子準備下水的時候，身後的灌木叢傳出了一陣聲響，像是什麽東西急速掠過，莫爾心中警鈴大作，它驀得轉頭，而突然沖出的獅子已經猛地将它撞到了水裏。

那頭獅子也跟着一起入水，莫爾張開了獠牙，發出了低吼聲，它立刻進行反擊。

莫爾是猝不及防被撞入了河裏，濺起了一大片的水，它扭頭攻擊的時候，發現對方一只眼睛是瞎的，頓時明白這頭雄獅是誰，它毫不客氣地用尖利的獠牙攻擊對方，試圖刺穿對方的脖頸。

喬翊也立刻反應過來沖了上去。

獨眼獅是受了傷的，之前和阿修斯它們的戰鬥，使它身上也有不少傷口，它見喬翊來了，往旁邊讓了一下，而後扭頭沖上了河岸。

莫爾立刻緊随其後，它低吼着，警告道：“你要幹什麽！”

這頭獨眼獅并沒有看莫爾，它将目光投向了喬翊，歪了歪腦袋，水将它的獅鬃打濕了，它稍稍往前一點，聲音嘶啞道：“我帶你去大濕地，跟我走。”

喬翊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看到獨眼獅的時候，他似乎就有點猜到對方想要做什麽，喬翊搖了搖頭道：“我不去。”

他沒必要現在就去大濕地，大濕地比較亂，之前才道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想要往南，但現在确定這個世界就是自己原來的世界，他需要考慮的更多了。

比如大濕地的危險性。

大濕地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其他地方的領地會被獅群占領後，進行标記，各個獅群守在自己的領地，但大濕地卻不是這樣，它們的獅群幾乎每天都在發生大大小小的戰鬥，占領領地的獅群基本不太固定，這也是因為大濕地較為特殊的地理位置導致的。

它幾乎可以說是旱季最保命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旱季連大濕地都無法生存了，那麽這個旱季絕對會是一場極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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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為了這兩只小崽子留下來，還是為了……那只？”獨眼獅問道。

“都不是，我為我自己。”喬翊不明白為什麽它們總是覺得自己是為了別的獅子留下來的，實際上喬翊在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當然會優先考慮自己保命。

既然這裏有河流，有獵物，一時半刻也不會幹涸，他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冒險去大濕地。

獨眼獅定眼看着他，它的眼神有些冰冷，被它注視的感覺讓喬翊有些不自在。

“好吧。”獨眼獅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氣，它輕輕甩了甩尾巴，似乎準備離開，沒走兩步卻忽然猛地回頭沖了過來，它是直沖着莫爾，甚至将喬翊忽略到了一邊。

莫爾也一直防備着，在對方沖過來的一剎那也迎戰上去。

尖利的獠牙和利齒是雄獅們最有力的攻擊方式，獨眼獅的攻擊方式異常詭異，它側過頭避開了莫爾，而後獠牙刺入了莫爾的脊背，但很快它就被喬翊給撞到了一邊。

莫爾倒吸了一口涼氣，它稍稍愣怔了一瞬，然後扭頭看着喬翊道：“它的攻擊方式……怎麽跟阿行一樣？”

因為和阿行待在一起的時間很長，莫爾基本是摸清楚了阿行的攻擊方式，它傷口處的鮮血正在往外淌，順着身體往下滴落，但這點傷勢對于莫爾而言，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獨眼獅微微繞行了一下，它似乎是在猶豫什麽，目光時不時地看向喬翊，莫爾頓時警惕起來，低聲提醒道：“喬喬，小心點，它不太對勁。”

別說是莫爾看出來了，喬翊自己也看出來這頭獨眼獅的不對勁。

“吼嗚——”莫爾獅吼了一聲，聲音傳得極遠，對面的獨眼獅笑了一聲，它意義不明道：“是在求救？向阿行求救對吧？”

它的話音剛落，便猛然向前，莫爾前爪壓低，低吼了一聲。

“它現在可趕不過來。”獨眼獅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自己的臉，它身上的水還在往下滴，陰沉的目光從莫爾和喬翊身上掃過，而後道：“我會帶走你，至于你，就讓阿行來收屍吧，算是我送給它的一份驚喜。”

獨眼獅猛然沖了上來，後爪發力，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莫爾和喬翊進行抵抗，它們已經竭力攻擊，但獨眼的攻擊性實在是太強了，這次它似乎也不太管喬翊會不會受傷，尖利的獠牙從喬翊的脊背上劃過，撕開了它脊背上的皮肉，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莫爾一口咬在了獨眼的脖頸上，但尚未将獠牙咬結實，就被對方甩開。

喬翊吼了一聲後，雙爪搭在了獨眼的身上，試圖去咬它，獨眼放棄攻擊喬翊，硬生生扛下這一攻擊，轉而将更猛烈的撕咬對準了莫爾，它的獠牙幾乎将莫爾身上撕扯下一塊皮肉。

傷口處血肉外翻，鮮血湧出，土地塵土飛濺，即便喬翊已經咬穿了它的皮肉，它也不曾松開一點，硬生生将莫爾掀翻了，試圖一口就要刺穿莫爾的脖頸。

“莫爾！”喬翊低吼了一聲，他猛地扭頭，試圖去撕咬獨眼的脖頸，使對方迫于威脅不得不松開莫爾，但獨眼的戰鬥能力很強，它即便在咬着莫爾，也能立刻扭頭一口從喬翊的臉上劃過。

喬翊的臉上頓時留下了一道血肉外翻的傷口，身上也別獨眼的利爪劃傷。

莫爾看準機會，趁機準備起來，但獨眼立刻又咬住了它的喉嚨，讓莫爾幾乎不得反抗。

“吼嗚——”莫爾絕望低吼，只聽到獨眼獅說：“再叫大聲一點，現在阿行應該要趕回來了，讓它最後聽聽你的慘叫聲。”

一道身影快速穿過了灌木叢，幾乎是瞬間沖向了獨眼獅，兩頭重量級雄獅碰撞，就算是獨眼也承受不了這樣的速度帶來的沖撞力，它整個被撞翻在地，阿行也翻了兩圈後站起來，它眼角餘光快速掃視了一眼莫爾和喬翊，而後站在了它們的面前——

“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阿行的聲音透着冷意，它金色的鬃毛上沾着枯草，利爪上殘留着血跡，和獨眼獅面對面地對峙着，兩頭雄獅看上去都戰意十足，它們緊盯着對方，喉嚨裏發出了威脅的低吼聲。

阿行鋼鞭似的尾巴略微僵直，它利爪稍稍勾起，前半身下壓，只要獨眼獅稍稍有點動靜，它就會立刻進行攻擊。

獨眼獅看了眼阿行，又看了眼喬翊，而後意義不明地說道：“來的這麽快，這麽害怕我把喬翊帶走啊？還是你很不自信，覺得它肯定會跟我走？”

獨眼獅的每句話都踩在了阿行最難受的地方，它隐隐露出了獠牙，異常不耐煩地甩了一下尾巴。

“小獅子……哦，你現在是大獅子了，它的小獅子不是你了。”獨眼獅嗅了嗅味道，而後壓低了聲音道：“好可惜啊，被丢掉了……還要在草原上找……找到了，還被三番兩次地丢掉，你說……它會不會再丢你一次呢？”

“吼嗚——”阿行不耐煩地吼了一聲，它猛地沖了過去，但獨眼獅卻并不打算和阿行直接戰鬥，它立刻扭頭沖向了不遠處藏在樹下的小獅子。

喬翊的脊骨受傷，即便他想要攔着也無濟于事。

阿行和獨眼獅還有一段距離，獨眼的速度非常快，它似乎是早就知道小獅子在那裏，也似乎早有目的，它猛地一口叼起了正在地上趴着的小疤，而後雙爪勾地，強行止住了自己的沖力。

小獅子受了重傷，被這麽叼在嘴裏也只是無力而恐懼地叫了兩聲。

喬翊頓時站了起來，他厲聲吼道：“你要幹什麽！放下它！”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這只小獅子。”獨眼獅甩了甩鬃毛，它将小疤摁在了爪下，輕輕用力，小獅子的腹部緊貼着地面，被壓着之後，內髒擠着疼，它發出了稚嫩的慘叫聲。

喬翊不敢再繼續上前，他死死盯着被獨眼獅壓在爪下的小疤。

“阿行。”獨眼獅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自己的獠牙，它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傷勢，只是看着阿行，故意道：“我告訴過你，人類是喜新厭舊的，你不肯相信是嗎？那好，那就讓喬翊再做一次選擇，看看它是選擇你，還是選擇它心愛的小獅子……”

獨眼獅将目光投向喬翊，而後道：“想要小獅子，就來大濕地找我。”

說着，它低頭叼住了小疤，然後頭也不回地竄進了灌木叢裏。

阿行追上去的時候，獨眼已經跑出了一段距離，它對這裏似乎異常熟悉，很清楚地形地貌，在灌木叢裏穿梭，很快就将阿行甩在了身後，消失不見了。

阿行站在原地，它的腹部起伏得厲害，利爪勾着草莖，遲遲沒有回頭，好一會兒之後才往回跑。

莫爾傷的不輕，它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而喬翊的脊骨受傷，根本無法長時間奔跑，他看着只剩下小尾一頭小獅子，本來就受傷的小疤還被叼走了，心髒像是被一只大手緊握着。

他将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阿行身上，希望阿行能抓住獨眼獅，帶回小獅子，但阿行是一只獅子回來的，金鬃雄獅的身上沾着鮮血，它站在離喬翊不遠的地方，看着喬翊，片刻後才道：“我……我跟丢了。”

它對這裏并不熟悉，被獨眼獅拉開了距離之後，徹底甩開了。

阿行像是犯了錯誤一般，耳朵稍稍下壓，尾巴低垂在了身後，它不敢去看喬翊的目光，像是小時候因為發脾氣不小心抓傷了喬翊一樣，眼神躲躲閃閃，稍稍低着頭，毛茸茸的耳朵輕輕抖動了一下。

這個事情的結果像是在意料之中，喬翊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你要去大濕地嗎？”阿行緩緩上前，它試探性地舔了舔喬翊身上的傷口，而後問道：“你要跟着它去大濕地嗎？”

旁邊的莫爾嘆了口氣，道：“喬喬脊骨受傷了，去不了。”

阿行執着地看着喬翊，再次低聲問道：“你想去嗎？”

如果想去，那麽傷好了也能去，阿行就是想知道喬翊想不想去，它知道這是獨眼獅挑撥離間的話，但是……它還是想知道，面前的喬翊，會不會第四次丢掉它。

如果有第四次丢掉它……如果喬翊敢第四次丢掉它……

它就……它就……

阿行低低嗚咽了一聲，它的爪子輕輕扒拉着草莖，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喬翊沒有回答它，它就更加不安起來，想再次詢問，但又擔心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它記得之前喬翊說過，如果它敢殺了小獅子，喬翊就不要它了。

喬翊起身走到小尾的身邊，他輕輕舔舐了一下小尾，小尾也被吓到了，它湊在喬翊的獅鬃旁，一直用力蹭着喬翊，小聲喊道：“爸爸，爸爸……”

“嗯，我在。”喬翊低聲道。

“我不會去大濕地，至少不是現在。”喬翊扭過頭看向了阿行，他道：“我打不過獨眼，救不了小疤，我就算是去了，只是羊入虎口……就是，我自己送到它的嘴裏，殺一送一而已。”

喬翊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對上獨眼獅這樣的頂尖戰力，連莫爾都落得這樣的下場，甚至是北部獅群的德克斯都死了，喬翊現在這樣脊骨受傷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和獨眼獅對峙。

至于獨眼獅會不會看在曾經的救命之恩上面，不殺他……

喬翊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天真的想法，這是獅子，是雄獅，是草原頂級掠食者，指望它能明白什麽是救命之恩，指望它能看在救命之恩上面答應自己的條件……喬翊覺得自己還沒天真到這個地步。

“那就是說，你選擇我？”阿行的尾巴尖略微翹起，它看着喬翊，獅瞳了難掩詫異，畢竟被丢久了，其實它也不敢确定喬翊最後的選擇。

雖然喬翊并不是為了阿行而留下，但阿行這麽理解也沒什麽問題，他點了點頭，應聲道：“嗯，暫時……不去大濕地。”

大濕地過于混亂，而這裏有着水源，有獵物，不出意外可以度過旱季。

喬翊的性格向來是理智的，他當初在救小疤和小尾的時候，就曾經說過，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會在這個世界活多久，兩只小獅子多活一天是一天。

他可以帶着兩只小獅子捕獵，逃跑，活下去，可以看着它們長大，等它們亞成年之後，再趕出獅群，但如果中途出現什麽不可避免的意外，喬翊也做不了什麽，如果他擁有和阿行一樣的實力，也許他會沖到大濕地，但是他沒有。

在他生命的前二十多年，他是人類，他做獅子直到目前為止，也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喬翊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在哪裏，追上去就是把命交給了獨眼獅，生死都在獨眼獅手裏。

而他不相信獨眼獅。

而且……他追上去，阿行幾乎是百分百也會追過來，獨眼獅到底是想把他引入大濕地，還是其實根本目的是要弄死阿行，喬翊并不确定，他救不救小獅子是自己的事情，并不準備用阿行的命去賭。

每一句話都從喬翊的心中不斷的閃過，他的理智是這樣告訴他的，但是心髒還是緊縮着，微微抽搐着的難過。

“喬翊。”阿行走過來，趴在了喬翊的身邊，它親昵地蹭了蹭喬翊，輕輕舔舐着對方的脊背傷口，粗粝的舌頭舔舐在血肉外翻的傷口上，有些刺痛感，喬翊卻不太想躲，試圖靠着這種感覺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閉上眼睛，看似小歇，但阿行知道他沒有睡覺，最後也只是趴在旁邊陪着，直到喬翊的呼吸趨于平靜，真的從緊繃的神經中平緩下來，進入了沉睡。

莫爾的傷口也不淺，它嘆了口氣道：“它的攻擊好強，而且跟你很像，它真的不是你以前獅群的嗎？”

“你想說什麽？”阿行走到了莫爾身邊問道，它查看了一下莫爾的傷勢，舔舐了一下莫爾的傷口。

“我的意思是，它會不會有可能是你的哥哥，或者爸爸、叔叔、伯伯？”莫爾疑惑道：“你們的攻擊太像了，難怪之前北部獅群那幫獅子會以為德克斯是你殺的。”

“不是。”阿行非常确定，獅子們确定是否是自己的血親，有着自己特殊的方式，阿行很确定這頭獨眼獅絕不可能是自己的親屬。

“唉，不過小疤才被狒狒咬傷，又被獨眼獅帶走，我覺得活着的可能性應該不大了。”莫爾嘆了口氣，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而後看了眼正在休息的喬翊，壓低聲音道：“喬喬确定不去大濕地嗎？”

“嗯。”阿行的尾巴輕輕搖晃了一下，它道：“它選擇了我。”

“……”莫爾似乎想要說什麽，但看阿行這樣子，它便将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它覺得，可能不是因為阿行，因為這段時間和喬翊相處的時候，它明顯感覺到喬翊和它們不同的一面，喬翊是冷靜的，甚至冷靜到了有些冷酷的地步。

他思考的問題很多，很全面，每一步都是基于考慮之後做的決定，感情只是他做決定的參考因素之一，但絕不是決定性因素。

……

“吼嗚——”阿修斯滿身都是鮮血，它将嘴裏那頭母獅的屍體扔到了一邊。

逃走的母獅，阿修斯它們并沒有追過去，它們已經殺死了不少，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堆積在這裏，等它們離開後就會成為鬣狗和禿鹫的盛宴。

“讓獨眼獅跑了。”阿艾德咬着惱怒道：“它太狡猾了，只會跑嗎！”

“比起這個。”旁邊傳來了塞森的聲音，它聲音平靜，幾乎聽不出半點情緒，只是目光投向阿艾德它們幾個的時候，阿艾德覺得脊背有些發寒，而後就聽到塞森問道：“為什麽塞恩會跟你們在一起？誰來解釋一下。”

“這個問題，你去問你弟弟——”阿艾德剛想說讓塞森直接去問塞恩，就發現塞恩縮瑟在了角落裏，巨大的身體幾乎縮起來了，尾巴都蜷縮着藏在爪子下面，耳朵向後壓，恨不得把自己塞進枯樹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