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兩節課後,高二樓開始大騷動

不出來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我先走了。”

只是,還沒等他走出兩米,那邊人群裏突然擠出了一個小個子女生,一邊喊着“左于航”,一邊向他們所在的前排奔來。

是同專業同一屆的學生,面容有些許眼熟,不過左于航一時沒想出這女生叫什麽。

他停住腳步,看着身前風風火火的人,眉目端肅:“有什麽事嗎?”

那小個子女生因為急速跑了幾步還輕喘着氣,她皺着眉,忙不停地說道:“衛凝剛剛踩空摔下樓,腳崴了,我們這邊都是女生背不動,你能不能送她去醫院啊?”

左于航一聽人摔下了樓,眸色一凝,轉身向她來的地方走去,清冷道:“人在哪兒?”

小個子女生忙跟上他,又加快了幾步給他帶路,“就在門口,我們當時在給他們掃碼簽退,人太多了,衛凝一時沒注意,往後退的時候踩空了。”

這邊活動教室剛好卡在一樓和二樓中間,所以其實門口樓梯就幾階。

只不過衛凝摔下去的時候猝不及防,她右腳想踩地支撐身子時,重心不穩直接整個人向右倒了。

旁邊也不是沒人去攔,不過大概在場的學生都是第一次見人摔下樓,動作都慢了半拍。

随後,便是混亂的現場。

旁邊有幾個同班的女孩子想先扶衛凝起來,不過她只是輕微一動,腳踝就傳來鑽心的痛。

左于航出來時,就見她坐在地上,一手撐着地,面露痛苦。

他走上前蹲下,英眉微皺,聲音如常:“起得來嗎?”

衛凝看見是左于航,似是愣了神,眼眸圓睜。

他原意是背她,不過見人磨磨蹭蹭的,直接将她抱起,向外走去,一邊問旁邊跟着的女生:“車打了嗎?”

那女生忙點頭:“打了,已經到門口了!”

左于航輕“嗯”了一聲,薄唇緊抿,不再出聲。

而衛凝像是才回過神來,原本僵硬的身子漸漸柔軟下來,躺在他懷裏,擡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少年神色淡然如常,唯有暖光給他的俊龐鍍上了一層柔光,少了幾分往日待人的清冷意。

撲面而來的是他身上好聞味道和男人氣息,她心裏一動,輕咬下唇,像是在糾結什麽。

車早早等在校門口,左于航小心地把她放進後座,正要轉身看向旁邊一路跟來的小個子女生時,她先一步開了口。

“老師等會兒找我還有事,你幫忙送凝凝去醫院吧!拜托拜托!”她雙手合十握拳,似是低眉求着他。

“我……”左于航還想開口,結果眼前的女生轉身就跑了,還一邊向他揮揮手。

司機大哥見人磨磨蹭蹭的,一皺眉喊着問:“還走不走了,這小姑娘看起來很不舒服呢!”

左于航只得坐上副駕駛座,“就去前面的附屬醫院。”

車裏氣氛沉默着。

衛凝在後座低着頭,一路上都沒說話。

暮色西沉,餘晖落在這個城市的每一處角落。

随後,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陰影。

就像人心,善與惡在交相鬥争。

到了醫院又是一陣忙碌。

所幸醫生看了她拍的片子後,說沒有骨折,只不過還是得打一個月多的石膏了。

外科診室門口,兩人等着拿藥,然後去找醫生給衛凝打石膏。

她已經痛得脫了力,身子斜倚在座位上,想轉移注意力來減輕疼痛。

之前在等着拍片時,衛凝就見左于航很急地接了個電話,剛剛又一直低頭發着消息。

想了想,她軟着聲開口問:“你今天是不是有事啊?”

左于航點點頭:“嗯。”他坐得挺直,雖然就緊挨着她旁邊,卻恍若隔了好幾米。

衛凝眸色微黯,手攥着衣角,很是不好意思道:“對不起,要不你先走吧,我這邊我一個人……”

“你一個人可以?”他聲音冷冷的,毫無情緒波動。

衛凝低頭抿唇,視線在地上移來移去。

過了幾秒,她張了張口,緩聲道:“要不你和他解釋一下,或者我也可以解釋的。”

左于航視線緩緩落在旁邊的女生身上,盯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用了。”

恰時取藥口叫到號了,他起身先去拿藥。

衛凝見他拎着一袋藥回來,眉頭微皺嘴一撇。

而左于航自然一眼就看出她神情是為何不悅,話語裏難得帶了幾分笑意:“不用吃藥。”

少女沒想到他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輕咬下唇:“我才沒有。”

左于航将藥拎到另一只手,然後彎腰向她伸手:“走吧,我扶你過去。”

“謝謝。”

雖說是扶,不過衛凝已經沒什麽力氣走路了,大半個身子都倚着他。

診室裏,醫生給她打上石膏,然後是叮囑她幾時來換藥,幾時熱敷。

幽暗而深邃的夜幕下,明月高高挂在天邊,月色皎潔而清冷。

左于航把人送到了宿舍樓下。

衛凝擡頭看向他,面上含笑:“今天謝謝你。”

他見後面樓裏有眼熟的同學出來接她,只點了點頭,淡淡道:“我先走了。”

衛凝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影,等旁邊的室友叫了好幾聲,才回過神。

一人扶住她,然後笑着問:“想什麽呢?”

另一邊是下午那個小個子女生,明目含笑:“怎麽樣?下午我可是特意不去,不然還打擾你們了!”

話題中心的衛凝眼眸微彎,盈盈淺笑,嗓音裏捎上了些許笑意:“走吧,麻煩你們扶我上去了。”

而剛走出女生大樓的左于航,正想着要給許願回個電話時,就接到了來電。

**

“就這樣走了嗎?”

沈輕看向許願,兩人重新回了車裏。

她目視前方,面色無恙:“走吧。”

沈輕又盯着她看了兩秒,然後回過頭應道:“好。”

剛剛在醫院的急診科,診室裏的人對兩人而言都無比熟悉。

只背影,他們就認出那是衛凝和左于航。

其實在來時,許願神色凝重,沈輕就隐隐察覺到她是要來做什麽。

車子駛入校園,挂起一陣風,高懸的路燈下,樹影微晃。

許願握着手機,斂着眸,一言不發。

沈輕将車停穩後,看了看她,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她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右手握上車門把手,又偏頭向少年說:“謝謝你。”

沈輕看不懂她的意思,她這是生氣還是吃醋。

“或許,你可以先問問他。”

許願擡眸看向他,沒動,反而繼續問:“那如果是我腳崴了,你會送我去醫院嗎?”

沈輕對視上她的眼眸,沉默了兩秒:“會,因為……”

他黝黑深邃的眼眸直直地注視着她,只是後面那句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許願眸色平靜,只是心底不明情緒翻湧着,她試探着問:“因為是同學嗎?”

“不是。”

這次,沈輕很快就回複。

“你們好好聊聊。”他唇角微微揚起,只是不見半分笑意,收回目光,“晚安。”

許願也淡淡道了一聲“晚安”,開門下車。

車內的感應燈因為車門重新關上而暗下。

等她走了,沈輕這時候才敢光明正大地看着女孩離去的背影。

“因為,心有所圖。”

這時候,他也才敢将那半句話說出口。

而許願沒有回宿舍,她站在宿舍的樓道裏,感受着通風口晚風的熱情。

“回學校了?”

昏暗的樓道裏,唯有手機屏幕的亮光映着少女的臉龐,她果斷地撥通電話。

那邊的人像是驚訝她話的巧合,輕笑了一聲:“是。”

許願聲音依舊如常,只是在這無邊的黑暗裏,臉上沒有半點情緒波動,“好。”

左于航卻是隐隐察覺到她的情緒,輕軟了聲音,像是哄着:“今天忽然出了這事,明天我上午就過來陪你。”

她只機械地應着:“好。”

等快挂斷時,許願出聲問:“沒有其他的,和我說嗎?”

另一邊的少年仿佛是愣了愣,過了兩秒後,小心翼翼地回問她:“……還有什麽?”

見此,許願也不再多說什麽:“沒了,晚安。”

今夜互道的“晚安”,少了往日的甜蜜。

而在Z大的左于航,站立于校道,梧桐樹下,他望着漆黑夜幕中的一彎清月。

不知為何,在這南城溫暖的五月天裏,他竟莫名感受到了絲絲寒意。

第二日便是周末,許願一早便出了門。

等左于航到B大時,已接近十點。

這時暖陽照地,店裏提前開了冷氣,卻依舊灼熱得她心生煩躁。

“今天想去哪兒玩?”

他一走到許願身邊就先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坐到她旁邊,眼裏滿滿都是往日裏令她沉淪的寵溺。

他笑容燦爛,她卻沒有半分笑意。

許願低着頭,把店裏的菜單移到他身前,問:“要先喝點什麽嗎?”

左于航攬着她的肩,快速掃了一眼菜單,然後搖頭:“不喝了,奶茶太甜了。”

許願起身:“那走吧。”

“待會兒吃完午飯,剛好一起看電影?”他也跟着起身,然後牽起她的手,一邊問。

許願沒出聲,只沉默着走到外面。

左于航在後面順手把門關上,然後低頭湊到她臉龐邊,聲音稍輕:“怎麽不說話?”

此時的路上行人少許,許願忽然停住腳步,側身正面向他。

左于航不明白她的動作,眸裏有些微的茫然,輕挑英眉,凝眸注視着少女。

許願稍稍皺了皺眉,像是在猶豫着,瞬而又舒展開,眸色清明而澄澈。

“我昨晚,看到你們了。”

她的聲音很輕,一如既往的溫柔。

可是在左于航心裏,卻恍若礫石落湖,激起了一片水花。

吵架

聽到她的話,左于航神情一愣,原本牽着她的手也忽然空了。

他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手心發汗,讷讷道:“……昨晚,你去醫院找我了啊?”

許願直勾勾地盯着他,點頭:“是。”

“我看見了你和衛凝。”她聲音平靜,卻就是過于平靜得讓左于航有些忐忑。

他知道是瞞不住,擡起手摸了摸後頸,讪讪開口:“對不起啊,昨天下午她腳崴了,又都是女生,就只能我送去醫院。”

許願聽着他的解釋,斂了眸,視線落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麽事,沉默不語。

左于航見她一臉平淡無事的模樣,心下莫名一慌,伸手揉了揉她的臉,輕軟了聲音像是哄着她:“我怕你生氣,所以昨天才說了是男生。”

“左于航。”許願被迫擡起臉,等他手上動作停了,突然很正經地叫了他的名字。

她瞳孔顏色淺淺,但當有稀碎的光落在眸裏時,格外亮。

“我沒有那麽小心眼。就算你和我說了受傷的是衛凝,我也不會耍着脾氣不讓你送她去醫院。你們是同學,本來就會有交集。”

左于航嘴唇張了張,卻是說不出半句話:“我……”

他的雙手已經從許願的臉上收回,她手指攥着衣角,抑制住自己內心的煩躁。

“你送她去醫院,這是緊急情況下的,我不會生氣。但是,你為什麽要對我撒謊?”

她氣的,不是自己男朋友送其他女生去醫院,而是自己男朋友送了其他女生後卻對她撒謊。

左于航看着她,沉默了兩秒,解釋說:“我是怕你想多,你知道衛凝是……”

衛凝是左于航的初戀,是陪他度過那段黑暗日子的人。

自己一直想忘掉的事情,此時被他一下子都提起了。

其實,左于航說這話原本單純就是想和許願解釋自己的做法想法,并沒有其他多餘的意思,只是此時反而讓她心底一沉。

許願沒有擡頭看他,只盯着他衣服左胸前的那顆刺繡紅心。

她雖然在女孩子裏是中等身高,不過在左于航身前,穿了高跟鞋她也不過是堪堪到他的肩膀處。

“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

少年壓低聲音認錯,帶了些許撒嬌的意味,稍稍彎腰想和她對視。

放在以前,如果兩人有什麽小争吵,每次左于航一開口認錯,她立馬就會心軟。只是今天,許願并不想這件事就這樣模棱兩可地過去。

她擡眸和左于航對視,圓眸清澈透亮,像是能看透人心,“你總是這樣,怕我想多就不告訴我。這次如果你不撒謊是男同學,那我可能就不會在意,可現在就是你一邊和我說是男同學受傷,但其實是衛凝。你說怕我想太多,可你做的這結果不是更讓我想多嗎?”

“……”左于航張了張唇,眉目微斂,似是有些苦惱。

許願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可當時他就是下意識地怕她吃醋生氣自己沒去陪她過生日,所以才會想瞞着她。

他牽起她的手,低聲道:“是我想太多了,是我把你想的太小心眼了。”

許願任由他的動作,自己繼續說着,像是要把埋在心裏的不痛快都說出來。

“上次也是這樣,你拍宣傳片我又不會去阻攔你,可你偏偏一開始不告訴我。你說是因為你要和別人演情侶怕我生氣,可是你瞞着我才會讓我更生氣。”

左于航也是一愣,讷讷道:“上次那事,不是都過去了嗎……”

在大三下半學期開學初,Z大要拍招生宣傳片,新聞系老師推了左于航去出演,而和他扮演校園情侶的女主是音樂系的大二學妹。

因為推薦他去的老師是他恩師,所以左于航當時不好拒絕,但是沒想到宣傳片的一部分竟然是情景劇,關于大學校園情侶,他怕許願不開心,就沒說。當然,最後許願還是從其他人口中得知的。

“你一直覺得是我多想,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那個學妹明擺着對你有意思,結果你還願意跟她演戲,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吻戲。”

許願皺着眉,她知道這件事之前兩人談過,看似是過去了,其實一直像根刺梗在她心裏。

左于航見她舊事重提,也只得再次說:“那人真不喜歡我,我問過她好幾次了,真的!而且那吻戲不是沒了嗎,她說她有喜歡的人了,她也不喜歡那吻戲。”

許願有時候真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是啥結構,不然這人的思想怎麽會這麽單純直男?!

她點點頭:“對,她說什麽你就信,我說什麽你就不信,就說我想太多。我們都是女人,怎麽可能看不出她藏着什麽心思。”

“不是。”聽了她的話,左于航也皺起眉,“我知道你擔心,所以明明白白地問了她好幾次了,人真的不喜歡我!”

那個女孩子見人就喊xx哥哥,長得好看又嘴甜,自然是沒有男生讨厭她的。偶爾面對其他男孩子女朋友的質疑,她也能一臉無辜地解釋,兩相對照下,更顯得她乖巧懂事。

許願彎起唇,發出一聲冷笑。

“行吧,反正她說什麽你就相信,我說再多也沒什麽用。”

“許願。”左于航也被她反反複複這幾句話弄得有些躁意,深呼吸兩下,他壓下心底的情緒,努力地保持平靜。

“我們能不能講點道理。這件事都是多久以前了,當時知道你懷疑,我也去找了她問了。她明明白白說了她有喜歡的人,那你又不信。你想我怎麽辦?”

許願輕松就掙脫了他的手,等他說完這大段話,面上帶着冷意的笑沒變,語氣淡漠:“我一直都希望你不要瞞着我,有事情就和我說,可你呢?你總說着是為我好,然後對我隐瞞、撒謊,你讓我怎麽想?”

兩人之間的氣氛沉默下來,左于航不明白她為什麽揪着幾個月前的事情不放,而許願則生氣他總說是自己想多了,不相信自己而去相信別人。

這場談話最後自然是不歡而散。

許願丢了句“我們都先回去靜一靜”就走,而左于航只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雙手握拳垂在兩側緊緊,最終也沒攔下她。

那天之後,兩人連續一個多禮拜都沒有聯系。

左于航對外向來冷着一張臉,不多言語,所以一時也沒人發現他那幾天心情不好。

而走近的室友只默默覺得他氣壓低,不過大多都是直男,只會招呼着他玩游戲開心兩把,才不會解決情感問題。

而許願向來是壞情緒不外露,再加上這段時間大家都忙着各種考級,所以身邊的人竟沒有一個發現她戀情出了問題。

不過,許願也不是一個喜歡坐以待斃的人,她很清楚地知道,情侶之間争吵過後不解決問題,而是互相冷戰,那麽冷着冷着這段感情最後大概率就會不了了之。

周六時,許願去了Z大,這并不是她第一次來Z大。

不過以往左于航無論多忙,都會提前到校門口接她。所以今天許願一個人走進Z大時,對這彎彎曲曲陌生的校路有些許迷茫。

“同學你好,”怕迷路浪費時間,她最終還是攔住了旁邊正要經過的一個女生,臉上帶着笑,“請問男生五號宿舍怎麽走?”

那女孩子穿着制服短裙,長發微卷披在肩上,不過就是個子矮了些,只到許願下巴處。

她像是看到了什麽熟人,盯着看了許願好幾眼,然後才開口:“這條路直走到底,然後右拐可以看見C餐廳,過了餐廳再往前走就是男生宿舍了。”

許願雖然覺得她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不過還是禮貌地笑笑:“好,謝謝。”

那短裙女生站在原地沒動,偶爾看向許願離去的背影,像是在想着什麽。

突然,背後一聲“怎麽沒走啊,你想什麽呢?”

她吓了一跳,轉頭見是扶着拐杖出來的衛凝,撫着胸口嗔了人一眼,然後遲疑道:“我剛剛好像……遇到左于航那個女朋友了?”

“許願?”衛凝面上的笑意微頓,“她怎麽會來這裏?”

短裙女生便是衛凝的室友,也是之前在她腳崴時叫左于航去的小個子女生。

“她問男寝怎麽走,應該找左于航吧。”

“……”

衛凝沉默了兩秒,忽然彎眸笑開:“那你給她指了哪條路?”

小個子女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也笑得意味不明:“當然是……要經過C餐廳的那條路了。”

其實從這裏到男生宿舍有好幾條路可走,不過——

“聰明,剛好讓她看看好戲。”

衛凝說這話時,一雙丹鳳眼裏閃着亮光,似是藏盡萬千思緒。

小個子女生見她拿出手機,挑眉疑問:“做什麽?”

衛凝指尖在屏幕上敲打:“給許願發個消息,友情提醒她一下,不然——”

她擡眸:“不然,她沒看到怎麽辦。”

兩人相視而笑,毫不掩飾面上那幸災樂禍之意。

剛才她們看到了左于航和陳歡,兩人笑着并肩走進了C餐廳。

而陳歡是誰?

陳歡就是那個和左于航拍宣傳片的女生。

好戲

許願按着剛剛那位女生指的路往前走,兩道樹梢輕輕在風中顫動,陽光透過間隙落在地上。

走到盡頭她向右轉,目光所及處有幢略顯龐大的磚紅建築物最是顯眼,外頭上方挂着的大屏幕上正滾動着紅字。

許願想,這應該就是剛才那人口中的“C餐廳”了。

她繼續往前走,不過手上握着的手機忽然傳來振動。

是衛凝發來的消息:【左于航在C餐廳】

她怎麽知道自己來Z大了?

看着界面上衛凝發來的消息,像是有人在監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許願感覺背後一陣發涼。

太陽藏進雲層裏,落在她身上的陽光仿佛沒有溫度,她一時站在原地沒動,兩秒後才回複【什麽?】

【衛凝:沒什麽,就是提醒你一下】

許願低頭看着界面上的消息,散落在背後的長發在她腰際晃動。

半響後,她似是在心底做下了決定,邁開步子繼續順着這條路走。

不知道為什麽,許願直覺衛凝的這個提醒并不“友善”,她越是琢磨着,越是覺得這話裏藏着什麽意思。

Z大有三個餐廳,其中C餐廳是幾年前新建的,裏面環境相對更幹淨,所以大多數學生都喜歡去C餐廳用餐。

還不到午餐時間,不過陸陸續續地就有人往餐廳裏走。

三層樓,許願沒坐電梯,直接拉開門簾進了一樓。

既然衛凝給自己指路了,而她本來就是來找左于航的,那也不多磨蹭就直接進了餐廳。

一樓餐廳很大,左邊是快餐區,右邊是各色美食區。

許願之前來過一次,此時她漫無目的,就下意識地順着上次的路線走。

餐廳裏人不多,所以她不過了了掃視一圈,随即便一眼瞧見那處的人。

原木色的長桌兩側,一男一女相對而坐。

少年坐姿端正,側臉被明光映得白皙如瓷,他原本緊抿的薄唇忽然輕啓,然後笑了笑。

而對面的女生笑靥盈盈,她似是有說不完的話,時而微彎的一雙眼眸滿是動人的笑意柔情。

也不知是頭頂的白光太亮,還是因為這副畫面太刺眼了,許願忽然覺得眼睛微微泛酸。

她自然是認出了左于航對面的女生是誰,這一刻,不悅、酸楚、難堪等等情緒揉雜在一起,瞬間在心底翻湧。

許願站的位置是在左于航的側後方,而陳歡無意間瞥見了她。

不過,陳歡自然是不會告訴左于航他女朋友來了,畢竟這是難得的相處機會。

許願注意到她的目光,盈盈笑意裏摻雜着冷意與鄙夷。而她站在原地沒動,靜靜地看着陳歡笑容愈發燦爛,捧着臉頰面色帶羞地和對面的男生說笑。

“呵。”

可真是一出好戲。

一聲輕笑溢出,許願沒有上前。

她轉身走得堅決,不是難堪之下的落荒而逃。

掀開門簾,她站在門口,擡頭看向天空。

天幕湛藍,白雲與明光相襯,是一副難得的绮麗景象。

許願也不知自己此時是該笑還是該哭。

特意趕來Z大,本來是想和左于航好好談談這次的事,不願讓冷戰再繼續下去。

可結果呢,結果是她看到了這副畫面。

她攥緊拳頭,一邊安慰着自己,不要被表象欺騙,說不定只是普通的談事情,兩人是同學,總會要有交集,她也不能自私地攔着不讓左于航交朋友。

可是另一邊,她又真的難以接受,明明之前和左于航說過無數次陳歡對他不一樣,他不聽不信就罷了,現在還和人聊得這般開心。

旁邊是數位學生勾肩搭背地走進餐廳,而許願按着來時的路,慢慢地向外走。

她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想衛凝為什麽提醒自己了,左右不過就是想讓她看到這副畫面罷了,讓自己堵心。

地鐵站裏,許願站了好一會兒,她給左于航發了消息,問他【在哪裏】。而那邊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了三個字【在寝室】

地鐵進站,同時帶着類似于金屬強烈摩擦的聲音。

許願覺得有些刺耳,刺耳得……她都想哭了。

那一屆的南城中學,不少學生高考發揮出色,最終都留在了這個城市。

其實,那天在Z大看到許願的人,除了衛凝,還有陳承。

他在餐廳門口和眼眶微紅的許願擦肩而過,他沒有上前打招呼。就算平日裏多大大咧咧,他都看出這情形并不是什麽敘舊的好機會。

陳承知道左于航和許願的事,所以在走進餐廳看到左于航和一個眼熟的女生面對面坐着有說有笑時,他忽然就明白許願為什麽是這副表情了。

旁邊的好友看他發呆,手握拳打了下他的肩,笑說:“看啥呢?餓死了,走,趕緊點餐去!”

陳承點點頭,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不過,他一邊還掏出了口袋裏的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動發着消息。

來時覺得漫長的車程,在回校時卻仿佛轉眼就到了。

許願走出B大東門站時,明光正從雲層中爬出,映襯得白雲泛着金光,似乎一切都明朗起來。

可這漫天的光芒,卻驅趕不盡她心裏的陰翳。

沈輕站在地鐵口,看着她目光無神地走近自己,像是沒見到他一樣就要擦肩而過,他這才出口叫人:“許願。”

少女動了動眼眸,此時才染上了些許情緒,輕輕“啊”了一聲,茫然地看向他。

她張了張唇,出聲問道:“你怎麽在這啊?”

沈輕撐着傘走到她面前,傘柄微傾,陰影代替金芒伏在她肩上。

他沒有回答許願的問話,反而微笑着問她:“回高中看看嗎?”

許願嘴角扯着勉強的笑容,微微搖頭:“我今天沒什麽心情。”

沈輕低頭和她對視,聲線溫和輕柔:“回頭看看我們走來的這一路,或許心情就會好點了。”

少年臉部輪廓幾分柔和,漆黑眼眸清澈透亮,眼神真摯而溫和。

許願沉默地注視着他,好像過了很久,才點頭:“好。”

等坐上沈輕的車前往南城中學時,許願仿佛才回過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怎麽就鬼使神差地應下了呢。

郁蔥的樹,盛放的花。

笑臉牆上貼滿了一張張堪比夏花燦爛的照片,公告欄上是三模成績與處分通知并肩而行。

雖然周末學生放假,可南城中學的每一處角落,都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沈輕和門衛保安大叔打完招呼,兩人便這在空蕩蕩的校園裏漫無目的地晃悠着。

“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

從高一樓到高三樓,許願終于開口,“你為什麽一次次地提醒我,不要和左于航在一起?”

她問得直白。

其實,在來的這一路上,她就想到沈輕肯定已經知道了自己和左于航的事情。

少年擡起手摸了摸松軟的黑發,英眉微挑,帶着幾分笑意:“有嗎?”

“有。”她很肯定。

沈輕沒有說過“不要和左于航在一起”這類的話,可他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許願,“千萬不要喜歡上他”。

學校在高三樓的窗臺外新移植了幾顆玉蘭樹,正值花期,花朵潔白如雪,淡香清幽,高貴純潔。

沈輕低眸注視着樓下花壇裏競相盛開的花兒,嘴角仍舊揚着淡淡的恰到好處的笑容。

許願順着他的視線,也看着這玉蘭盛放的美景。

“因為,我知道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會很辛苦。”

他聲音很輕,随着風吹進她的耳裏。

許願搖了搖頭,明目微動,笑容淺淡:“我的意思是,為什麽你會不斷地提醒我,而沒有提醒其他靠近左于航的人。”

她話語認真,可沈輕卻是笑了一下,手搭在欄杆上,語氣又變得吊兒郎當了。

“大概,是因為我們關系好吧。”

兩人一同看着校園景象,沒人開口,氣氛又陷入了沉寂。

“許願,”他忽然出聲,“你知道我第一次遇到你是什麽時候嗎?”

“……高二開學的時候?”許願一時沒跟上他的節奏,想了想遲疑道。

沈輕無聲地搖了搖頭,然後忽然轉身向另一側走,許願下意識地就跟上他的步伐。

他最終在高一二班門口站定,笑着回頭看向身後的女生,問:“還記得這裏嗎?”

許願看了看班牌,她記得兩人都不是這個班的學生,怎麽會在這……?

沈輕見她微微皺起眉,一臉沉思的模樣,無奈地開口提示道:“高一期末考。”

許願了然。

是的,她高一期末考便是在高一二班進行的。

只不過,“你也是在這?”

沈輕點點頭,臉上倒是半分沒有因為她不記得自己而遺憾的情緒。

“是啊,我就坐在你旁邊。”

“我記得那年是十校聯考,題目特別難,不過你做得很快。”

許願聽了他的話,忽然陷入沉默。

她前一次考試考差了,掉出了第一考場,所以期末考時特別認真,生怕出點差錯。所以,她自然是沒有注意到旁邊坐了什麽人,那時候她甚至沒注意考場環境,只顧着考卷。

“這麽巧啊。”她喃喃細語。

沈輕看着少女明媚的側臉,彎唇笑道:“走吧,下去再逛兩圈,然後就請你到校門口對面吃面。”

許願開口:“我請你吧。”

他也不客套,直接應下:“好。”

以前

除了綠化,校園建築都沒多少大變。

兩人繞着操場和體育館走了圈,然後準備出校門。

許願忽然感嘆:“你說,高中是不是有什麽魔力啊……”

沈輕正撐着傘,偏頭看向她,疑惑地“嗯”了一聲,音調微揚。

“就……忽然感覺很平靜了。”

許願又回頭看了眼校園,嘴角笑意淺淺,但比之前的笑多了幾分真實。

這裏的每一處,都載滿他們青春的回憶。

原本內心煩躁的她,在走過這裏他們曾經踏過無數次的路後,此時已經平靜下來。

校門口的面館沒有變化,依舊是小小的店面,溫馨的氛圍,沒有服務生,兩夫妻在前廳後廚來回忙碌。

今天周末,所以沒有其他的顧客特意過來吃面。

店裏擺着四五張木桌,兩人挑了張電風扇下的坐下,然後點單。

兩碗燒鴨面上得很快,沈輕去隔壁超市買館可樂,就剩許願客氣地笑着和老板娘道謝。

老板娘憨笑着:“一般周末我這都沒人來呢!”

許願:“我們今天也是回母校來看看。”

老板娘點點頭:“哦,怪不得呢,原來你們畢業了呀!不過小姑娘你看起來和高中生沒差別。”

聽了她的話,許願彎眸又加深幾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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