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想把你介紹給我的父母。”高添添說,“正式的介紹。”
陳景皓靜了一會,輕輕拉開高添添的手。他站起來,轉身看着她。
看着他嗫嚅的樣子,高添添那股熱勁一點點褪去。她又拉了拉他的手,目光包含期待和小心,輕聲說:“陳景皓,難道你不願意嗎……”
陳景皓低下頭,他看着她的小手,習慣性地握住。
“添添……”陳景皓擡眼,“我們分開了大半年,你又剛回來不久。突然決定去見你父母,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有什麽不合适的啊。”高添添不由拔高聲調,“我們在一起五年多了,難道還不是時候嗎。”
陳景皓:“……”
“你還在怨我半年前什麽都不說就跑出國了,對不對。”高添添泫然欲泣,“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以後我再也不跟你賭氣了,好嘛……”
陳景皓嘆了口氣,輕輕抽回自己的手。
“添添,我們這樣不是一次兩次了。”陳景皓平靜地說,“以前你每次提分手,都是我好說歹說把你哄回來。我承認,我是舍不得你,但每次都是這樣,我也會累……”
高添添急了,她摟住陳景皓,嘤嘤哭出來。
“我不要——”她埋在陳景皓胸前,“我以後不這樣了。我們像以前一樣好好的不行嗎……”
她總說她會改,只是不知,人心易改,舊情不再。
陳景皓巋然不動,好一會,才輕輕将她推開。
“我說的不合适,不止是因為這個……”
高添添感覺心髒都快蹦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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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一起五年了,你爸媽一直不怎麽待見我,你想過為什麽嗎。”
高添添愣住了。
陳景皓從小就沒見過他爸,一直由陳紅梅帶大。而他也是懂事後才知道,就連陳紅梅,也不是他親媽。
陳紅梅年輕的時候失去過一個孩子,心灰意冷跑到泰景江尋短見的時候碰到了陳景皓。
那時他被包在紅色襁褓裏,外面兜了個菜籃子。菜籃子就擱在平常洗衣服的青石板上。
陳紅梅念着她那個沒出生的孩子,鬼使神差就把菜籃子拎回了家。
泰景江畔,皓月之夜。他的身世被烙進了名字裏。
後來,陳紅梅遇上現在的丈夫,可這個男人不喜歡陳景皓這個來路不明的兒子。
畢竟不是親生兒子,陳紅梅一個女人把他養到十六歲,也算仁至義盡。
于是她找人将陳景皓年齡改大,把他塞進了軍隊,自己遠嫁他鄉。
退伍後,陳景皓跟虎爺混了幾年,才獨立出來,開了現在的酒吧。
高家雖算不得大富大貴,但高添添父母在寧川市裏也是叫得出名號的人物。高父是市六醫院的院長,高母是個商人,有自己的房地産公司。
無論怎麽看,他們研究生畢業的女兒都不可能跟陳景皓這樣的人有交集。就算偶然碰着,他們基本也不正眼瞧他一下。
高添添總想着能感動她的父母,陳景皓年輕時候壓根沒想過結婚。一年又一年,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就這麽稀裏糊塗處下來了。
反正,年輕時候再大的煩惱也不過情侶間那點破事,語言和肢體,總有一個能交流成功。
二十五歲是女人的分水嶺。高添添研究生畢業後,高家開始操心她的婚事,頻頻安排她和各路的公子哥相親。
高添添也為此和陳景皓鬧過,陳景皓迫于雙重壓力,終于咬咬牙買下了那套別墅,打算當婚房來着。
可高家态度并無多大改觀,他們堅信,只要孩子沒冒出來,他們都有機會把女兒給撥亂反正。
這場拉鋸戰曠日持久,雙方俱是疲憊不堪,暗暗中似乎都在等待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陳景皓和高添添都不再說話,屋裏唯一有聲音的是那只壁鐘。鐘聲滴答滴答,催命似的。
高添添忽然頓悟一般颔首,說:“我懂了……”她盯着陳景皓,“你這根本就是借口!什麽門不當戶不對的,全部都是借口!我們在一起那麽久了,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家怎樣,到現在你還拿這個來糊弄我。”
“……”高添添的歇斯底裏讓他有點愣神。
“你喜歡上別人了,對不對。”高添添抓住陳景皓雙臂,“陳景皓,你跟我說實話,你喜歡上別的女人了對不對。”
陳景皓掙開,微微皺眉,“你亂說些什麽,根本沒有的事!”
高添添說:“不是的話,你着急什麽。我回來那天,你這裏還有別的女人是吧,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麽啊——”陳景皓說,“別扯些沒有的事。”
“沒有的事?!”高添添冷笑,“那你告訴我,為什麽我回來那天,會在浴缸裏發現女人的頭發。”
“……”
陳景皓感覺像被絆了一跤。
高添添眼眶紅了,搞不清是氣的還是傷心的。她抱着手臂,“十幾厘米長的頭發,你倒是告訴我是個男人的頭發啊。”
“……頭發是吧。”陳景皓咬着下唇,“你回來的那天——你回來的那天周坤來過。周坤還記得嗎,就我在葵安的那哥們。他最近接了個房建項目,就在麗水路那一塊。那天他來寧川談事,順便來我這呆了一晚。過幾天他就上來,要不信到時你可以問他。或者——”陳景皓從桌上拿過自己的手機遞給她,“你現在打電話問他也可以。”
“……”
陳景皓說得認真,高添添有些暈乎。她低頭看着那只晶黑的手機,屏幕上倒着陳景皓的面孔。周坤她只見過幾次,話都沒說過幾句,就算要面對面聊,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麽。她僅是知道有周坤這麽一個人,他是陳景皓的朋友。
高添添動了動嘴巴,最後也沒說什麽。
這個突破口被堵上了。
但高添添依然覺得,女人的直覺不會錯。
她落了下風,忽地大步走向沙發,拎起挎包就向門口走去。
“你又幹嘛呢。”陳景皓兜起手機走過去,“又發什麽脾氣啊。”他在玄關出拉着她,“我們好好談談行不行,別每次都這樣,說到一半就鬧脾氣走掉。”
高添添掰開他的手,恨恨地盯着他,說:“我不想跟你談。你根本就是在狡辯。”
“我……”陳景皓攤了攤手,“我怎麽狡辯了啊。我說了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周坤。”
“還用得着問嗎,你們男人,偷吃都是集體活動。”高添添扣上涼鞋的搭扣,“這點事,還用得着問嗎。你們都不早就對好臺詞了嗎。”
“‘偷吃’——”陳景皓退後一步,兀自笑了笑,“別說得那麽難聽。添添,半年前可是你先提的分手。”
高添添聽出了破綻,她慢慢站直,說:“你承認了。”
“我承認什麽了我。”
“不然你重點為什麽會落在在‘偷吃’上。”
“……那還不是你先說的。”
高添添握着門把手,直到指關節泛白,說:“所以,你覺得我們那時處于分手階段,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就不算事對不對。”
陳景皓下意識想點頭,幸而及時緩過神來。
疑神疑鬼的女人何等眼尖,即使最細微的錯誤,她們也能将之最大化,更遑論陳景皓這種堂而皇之的表情變化。
高添添冷笑,拉開了大門,回頭了陳景皓一眼。
“陳景皓,你小心別讓我知道她是誰。”
“……”
那雙粉紅色的拖鞋還擺在鞋櫃前,陳景皓低頭看了一會,伸腳将它們踢到邊上藍色的垃圾鏟裏。
壁鐘沒有體會到他的怒氣,還在悠閑地走着,嘀嗒嘀嗒,一下下跟針似的戳在他心頭。
陳景皓擡頭看了一眼,已經将近下午一點了。
【明天中午我去找你。】
過了十二點還算中午麽。
田遙磨蹭到一點才出門,她在附近打包了一份餃子。
老板說,餃子還是現煮的好,放久就坨了。
田遙只是笑笑,說:“什麽不是新鮮的好。”
她拎着袋子,泡沫飯盒上放了一小袋打包的醬油和陳醋,像個水球一樣在飯盒上搖晃。太陽很曬,她沒有打傘,低着頭慢慢往回走。
樓下樹蔭底下,依舊有不午休的大叔大媽圍在石桌邊打牌。沒人注意到田遙,就算注意到也當做沒見到。半年來,他們也只是認得她,全然談不上認識。
水泥地上有些地方爬出了裂紋,她無意識地,一步又一步,都踩在上面。
陽光打到地面,白晃晃的怪刺眼。
走着走着,她便停了下來。
視野裏出現了一雙駝色的鞋子。
頭頂傳來低沉的男聲。
“對不起,我來遲了。”
他們連約定也沒有,哪來的遲到。
田遙的手指抽搐般動了幾下,那個褐色的水球在飯盒上滾了一遭。
她也只是停了一會,就像碰見一根柱子一樣,頭也不擡,直接繞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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