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抱緊我的小尾巴
對常年流連在青樓的人來說, 這種印記并不陌生。有些客人就喜歡搞點情趣,在妓子的身上用燒得紅紅的烙鐵烙下特別的記號,代表這個人屬于自己了。
“奴”字印也是其中一種,許侯爺雖然沒有用過, 但也看到跟他一起去青樓的酒肉朋友在妓子身上使用這種手段, 然後将人買回府裏慢慢享用。
許侯爺活了幾十年, 怎麽都沒想到有一天會在自己兒子身上看到這種恥辱的印記, 又氣又嫌惡, 往床那頭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偏偏周玉茹在一邊拱火,許侯爺心中對這個便宜兒子的那份嫌惡無限放大, 再次懊悔把人接了回來。那“奴”字格外刺眼, 他一秒都不想在這兒多待, 對小厮吩咐道:“把那塊皮剜了, 今兒的事權當沒聽見、沒看見。若是被我發現有人傳閑話,別怪本侯不客氣。”
這樣吩咐自然不是為小少年着想,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與侯府的名聲。侯府的公子被人烙下“奴”字印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許侯爺的臉怕是都要丢盡了, 縱然他原本就沒什麽臉面可言。
屋子裏的丫鬟小厮跪了一片, 紛紛應“是”。交代好這些,許侯爺甩着袖子大步走出屋子, 頭也沒有回一下。周玉茹讓心腹丫鬟紅柳留下, 自己扭着腰身追上許侯爺的腳步, 離了好遠還能聽到她嬌滴滴說話的聲音。
待二人走後,這裏主事的就成了紅柳。紅柳是周玉茹那邊的人, 對小少年哪裏會有半分客氣與容忍。她踱步到中央, 招了招手:“沒聽見侯爺的吩咐麽?都愣住做什麽, 還不動手?”
屋子裏的下人們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最終一個小厮走上前,拿起剛送過來的托盤裏的匕首,立在小少年的身側。許燼被兩個力大的小厮摁着,看着那刀尖泛着冷光的匕首離自己越來越近。
利器刺入皮肉的那一刻,鈍痛從靠近肩膀的背部往四肢八骸傳開,他額角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來,臉色煞白,口中抑制不住發出悶哼聲。
許燼死死咬住牙齒,硬是沒有大喊大叫。那塊皮被匕首就這麽割了下來,他可以感覺到鮮血從肩部往下流淌。滴答滴答,落在床榻。
下唇被咬破了,口腔裏嘗到鐵鏽的味道。小少年毫無察覺,雙眼閉了起來,在劇痛的折磨下暈了過去。而身上血跡斑斑的,整個人像是倒在血泊之中。
屋子裏飄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丫鬟小厮都被這恐怖的畫面震住了,心裏漸漸湧起一絲害怕。
那個動手剜皮的小厮沾到滿手的血,瞧着氣若游絲的小少年,頓時吓破了膽,握住的匕首咣當一下砸在地面。他咔咔轉頭看着紅柳,顫聲問:“紅柳姑娘,他、他不會死了吧?”
紅柳心頭也是咯噔一下,豎起兩條細長的眉毛罵道:“胡說什麽!你,上前看看。”
盡管侯爺已經厭棄這個兒子了,可也沒說要他的命。要是許燼今兒真的死在這裏,她反而不好交代,說不定還要連累夫人。
被紅柳點到的那個小厮兩股顫顫,不情不願地靠近床榻,伸出兩根手指在小少年的鼻間探了探,語氣中有着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氣。沒死,他沒死!”
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紅柳看一屋子人慫成的樣子,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叉着腰冷着臉教訓他們:“看你們像什麽樣子,遇到點事情慫得跟什麽一樣。就這點膽量,以後怎麽為夫人分憂出力?”
就差指着他們的鼻子罵一句“廢物”了。深谙打一棒子再給一顆甜棗的道理,紅柳緩了緩,繼續道:“大家都是夫人的人,而夫人又是侯府的女主人。只要夫人在府裏站得穩了,我們做下人的,自然能跟着吃肉喝湯。”
經過紅柳的一番安撫,屋子裏的丫鬟小厮冷靜下來了,每個人還得到了二兩銀子,說是夫人賞的。尤其那個主動站出來拿起匕首的小厮,更是被賞了五兩銀子,心裏的那點恐懼登時就被湧上來的歡喜沖散,面露喜色。
只要差事辦得好就能有獎賞,這群人高興得不行,拿了賞錢個個乖覺。
而在小院子中的知知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小少年回來,她躍下床榻,扒拉着窗口往外看。遠空被夕陽染紅,已經是傍晚了。
在她念着許燼怎麽還不回來時,有人來了,從腳步聲判斷不止一人。知知抖了抖小耳朵,哧溜一下熟練地鑽進床底趴着。
沒多久院子裏來了人,是兩個小厮,其中一個背上背着小少年。他們推開房門往裏走,直接将昏迷不醒的小少年扔在床上。
“這樣不好吧,他的傷口在背部,正好壓着。”
“管他的呢,我們快走吧。嘿嘿,拿了這麽多賞錢,去買點酒晚上偷着喝。”
說話間,兩個小厮走遠了。确定房間裏再沒什麽聲響,知知從床底鑽出來,一下就瞧見躺在床榻上面白如紙的小少年。她睜大眼睛,蹬着後腿躍上床。
濃郁的血腥氣直往鼻子裏竄,她有些慌亂,伸出爪子撥了撥小少年的臉:“嗷嗷?”
然而沒能得到回應。
床上的人氣息微弱,仿佛随時都會死去。知知急得團團轉,靠近小少年嗅了嗅,又舔了舔他的手指。可是通通都沒用,許燼醒不過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眼尖地發現小少年的衣服換了,與出門前不是同一套。想到那刺鼻的血腥味,知知繃着毛茸茸的一張臉,勾着爪子将小少年的衣服解開,沒看到有傷。
這非但沒能使她放松,反倒令她更慌了。知知看見一抹腥紅緩慢地在床榻上暈染開,像是潔淨的雪地裏開出的一片紅梅。
傷勢在背部,而且傷得很嚴重。她用爪子去推,想将小少年翻個身,不要壓到背部的傷。但她太小了,體型跟一只貓沒差太多,根本翻不動。
“嗷?”知知急急地叫喚幾聲,眼淚都要下來了。好沒用啊,她什麽都做不了,就連幫小少年翻個身都做不到。
吧嗒吧嗒的淚珠子砸在床榻上,知知擡起爪子抹了抹眼睛,肉墊邊的毛毛都被沾濕了。然後她就發現自己奇跡般地變換了形體,從一只嗷嗷哭的貂,變成了一個嗚嗚哭的小姑娘。
漂亮的茸毛沒有了,兩只前爪成了雙手,短小的後腿成了腳。眼睫毛上挂着一顆晶瑩飽滿的淚珠,哭得慘兮兮的。
只驚詫了一下,知知就沒去管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變成人這件事了,她現在有更緊要的事做。
變成人身帶來極大的便利,知知小心地伸出雙手,在盡量不牽動小少年傷口的情況下幫他翻了個身,保持背部向上趴着的姿勢。只一眼,她的眼淚又要控制不住閘門。
背部的衣服都被血浸泡透了,甚至由于先前的血跡幹涸,布料皺巴巴地與皮膚貼在一起。
知知的手都在抖,心疼的。她将小少年身上累贅的衣服脫下來,那道傷終于完整地呈現在她面前。
不是鞭子抽的,也不是被打了,竟然是被剝了一塊皮下來,就在靠近肩膀那地方,血肉模糊。切口有半個巴掌那麽大,不斷有血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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