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亡國奴19不敢有标題
入夜,皇子府內
侍從們提着燈籠在前面引路,洛衣穿梭在夜晚的回廊上,提着剛煲好的湯給雲晰送去。
書房門口的侍從見洛衣來忙打開了門,燈火通明的書案後雲晰還在伏案審着案折。
洛衣将湯碗從食盒中取出擺在一邊,關心道:“今晚還要忙很久嗎?”
雲晰停下筆:“嗯,今天送來的折子有點多,你先睡吧,太晚的話我就睡書房了,免得吵醒你。”
“不會,多晚都不怕,要不我在書房陪着你?”
“不用,你在這兒我反而會分心。”
洛衣笑笑:“那行,你別太累,我先回去了,記得把湯喝了。”
雲晰拿起碗一飲而盡:“喏,放心了吧?”
洛衣欣慰地收起碗,又囑咐了幾句便獨自先回了房。
雲晰重新拿起筆,思緒卻怎麽都集中不起來,他扔下筆靠在椅子上,過了會兒低聲問:“什麽時辰了?”
下人彎腰答:“回大皇子,已經亥時了。”
雲晰看看窗外,今晚的月牙細的幾乎看不見,又是月初了……
白天他差人去問過安的情況,後院回話說他中午就身體不适告假躺屋裏了。看來他又毒發了,這裏是雲洲,沒有冷湖、什麽都沒有,他一個人能挺過來嗎?
雲晰不知自己在焦躁什麽,一晚上只勉強看了兩本折子,其他時間全在神游。
安上一次的慘狀還歷歷在目,這一次呢?又得被折磨成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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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煩躁地扔下筆按按額頭,伏案糾結良久後突然站了起來,大步走出了房門。
“都別跟着我!”
侍從們止住了腳,目送情緒不穩的大皇子朝後院走去。
雲晰穿過一條又一條回廊,踏着月光匆匆走進後院大門,忽然又停住了。他瞪着前方虛無黑暗的夜空,心跳得又沉又重。
怎麽還是忍不住跑來了,那人只是個毫不相幹的奴而已。
雲晰僵硬地轉身,又立在原地遲遲沒有再邁出腳步。
那人只是個陌生人,和自己、和洛衣都無任何瓜葛,卻在這一世突然闖入了他們的世界,他不知道自己着了什麽魔,那人身上詭異的熟悉感擾亂了他對季炀的感覺。
不止這些,他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在自己腦海裏,倔強的、冷漠的、強大的、甚至脆弱的,每一分都那麽清晰真實地刻在了腦子裏。
他分走了自己太多心神,以至于面對洛衣時自己常常只想逃避。
雲晰煩躁地抓抓頭發,向前邁了兩步又停下想了許久,最後一咬牙轉身朝後院快步走去。
再去看最後一次!就看一眼,确定他沒毒發身亡就走!誰讓他曾經救過自己呢!
雲晰一口氣走到安末房門前,看了眼那緊閉的門窗,深吸口氣敲了門。
意料中的沒人回應,他直接踹開門。
屋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空氣流動。雲晰皺着眉在狹小的屋子裏轉了一圈,安居然不在?他去哪了?他那個樣子能去哪?
難道——疼得受不了又跑出去了?
雲晰心一沉,剛想出門去找,餘光一瞥看到了牆角一株一人多高的植物?他慢慢走過去,皺着眉打量。
那地上擺的花盆裏不知長了棵什麽植物,青翠欲滴,長長的莖稈抽條很高,幾乎快碰到了房頂。令雲晰感到奇特的是那植物從頂端垂下來一個巨大的花苞。
說是花苞也不太像,更像是一個花苞形狀的種子,橢圓形,那葉子顏色翡翠一樣奪目,近看在黑夜裏似乎還發着淡淡的幽光。一層層綠葉緊緊裹成一團,從頂端一直垂到了地上,就那樣奇異地立在牆角。
這是什麽東西?安房間裏為什麽會養這個?
雲晰伸出手指輕輕觸碰,沒想到那葉子居然動了!
巨大的葉片慵懶地一片片舒展着打開,綻放出重重疊疊的葉瓣,不知多少層後終于露出了裏面包裹着的東西。
裏面花蕊一樣的東西一片冰晶雪白,打開後一股寒氣撲面。雲晰震驚地看着那冰晶裏包裹的人,不着一物就那樣靜靜地立着,身上結滿了寒霜。霜花挂在修長的雙腿上,順着腰肢爬滿了前胸,他雙眼緊閉好像已經睡着了,冰晶折射的碎光落在他臉上,美得讓人窒息。
雲晰看呆了,失了魂情不自禁靠近:“安?”
他走上前,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巨大的葉片卷了進去,失去平衡摔在了安末身上。
一陣冰寒刺骨凍得雲晰一哆嗦,身後葉片立刻層層包裹了上來,重新合攏裹住了兩人。
雲晰被動地趴在安末身上,雙臂撐在安末耳邊,整個空間已經完全被封鎖起來了,形成了一個密閉的花苞。
他錯愕地看着身無寸縷的安,貼身緊靠着。
雲晰試着掙動了幾下,葉片被他頂出了凸起的形狀,身後如同一層柔韌的絲布,不會裹得他難受,卻也結實地掙脫不破。
裏面的溫度極低,只有面前的安身上是滾燙的。周圍的冰晶看似鋒利,實際都是柔軟的細絨雪絲,它們趴在安的身體上,特別是前胸一塊兒異常滾燙之處,被它們緊緊覆蓋住結出厚厚寒霜,抑制那源源不斷的蝕骨之火。
發現确實出不去後,雲晰不動了。他垂眼看着貼在自己胸口上的安,他的眼睫挂着雪白,安靜地垂着,像是被冰凍起來的絕美标本。
他的目光下移,看到安白到發光的身體,如今被體內的灼熱染紅了,微微透着粉,給這個平日裏冷漠的男人平添了幾分說不出的禁欲之色。
雲晰盯着安的臉,從未如此近距離清楚地看過他。他知道安是美的,但此時突然被這樣清晰地呈現在眼前還是被震撼住了。
那眉目如墨染,勾勒的精致動人,那雙眼細長微挑,明明和季炀的桃花眼完全不同,眼神卻常讓自己呼吸微窒,熟悉的心口發疼。
緊抿的唇總透着一股疏離,像極了上一世倔強的黎唐。雲晰的目光在他臉上肆無忌憚地探索,越看越覺得像在哪裏見過。一聲悶哼忽然從緊貼的胸口發出,安皺起了眉,身體開始微微發顫,看起來像在極力強忍着什麽。緊接着安胸口的冰霜突然融化了,順着胸流下沾濕了雲晰的衣衫。
更多的冰晶爬過來貼在胸口上,将那熱源凍住,冰霜一次次被融化,又一次次爬上去凝結成冰,仿佛身體裏外的冰火在瘋狂抗衡,激烈地搏殺。
安末眼睫微動慢慢打開,過了許久眼神才恢複清明。
他直直看着雲晰,眼底晦暗莫名,沒有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沒有赤^身露^體坦然相見的慌張。
“我,我來看看你,沒想到被卷進來了。”
雲晰不知道安此刻是否清醒,試着解釋了一下。
“來看什麽?”安的聲音低啞微弱,還帶着一絲冷。
“今天是月初,我怕你……”
安平靜地看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雲晰卻說不出口了,與安四目交纏凝望,兩人間只剩靜默。
一股猛烈的劇痛忽然襲來,寸寸斷筋挫骨,疼得安末眼前一黑,咬唇頂住,輕輕吸着氣繃緊了身子。
“怎麽了?又疼了?”雲晰有些慌。
安末屏息等着那陣疼慢慢過去,再睜開眼頓時虛弱了許多。
身上融化出了一層水珠,滾動在身體上,連頭發也被沾濕了。淺咖色的發絲貼在臉上,美得淩亂脆弱。
雲晰看愣了,視線落在他被咬出血的下唇上,盯着發起了呆。
腦海中不知又想起了什麽,那唇讓他挪不開眼。鬼使神差地,他低下頭慢慢湊了過去,在将要碰觸到的剎那他擡眼看了一眼安末。
安末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看到他的唇湊過來并沒有閃躲。
雲晰盯着他的表情試探着又往前近了一些,擦過他的唇落在了臉頰另一側。
反噬的劇痛再次襲來安末身子一顫,剛要再咬上那唇就被雲晰猛地深深吻住了。
血腥味蔓延開來,卻不是自己血。安末微顫着睫毛盯着近在咫尺的臉,身上疼的直抖,卻短暫地被這個吻分去了幾分注意力,強忍了過去。
雲晰用力吻着,将自己貪念已久的唇再品了個遍。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他捧起安的臉用力吻着,一遍遍追問心中一直找不到答案的疑問。熊熊烈火在燃燒,正在一寸寸燒毀他的理智。
“我們在哪裏見過對不對?我們見過,在哪……”
安末心底一疼,眼睛有些發熱。
雲晰彎下腰,吻得忘乎所以。安末咬牙忍着體內魂珠燒出的一波又一波疼痛,被雲晰撩撥的漸漸無法認真去和體內的烈火抗衡。
雲晰心神恍惚地吻着眼前讓他逐漸失控的人,輕輕一個吻而已,已演變的無法收場。一把鋒利的短刃突然橫在了胸口,雲晰擡頭,看到正死死咬着下唇看着自己的安。
“要殺我嗎?”他趴在他耳邊低問。
雲晰将胸口往刀刃上又送了送,讓那削薄的利刃切開胸口的皮肉陷進去幾分。
血珠滾落下來染紅了彼此的胸口,雲晰堅定不移抱緊了他……
那把刀始終橫在兩人之間,卻沒再向前半分……
半掩的房門被夜風吹得微微輕擺,昏暗的小屋一角,花苞細弱的莖稈輕輕晃着,柔韌結實地堪堪承受了一夜。
花苞內的溫度又升高了,越來越多的雪水融化浸濕了兩人。
安末已經分不清自是清醒還是混沌了,只是随着時間的流逝,他清醒的時刻越來越多了,那把刀始終握在手裏,在雲晰胸前留下了無數道血口,卻沒有一條狠心刺下。
……
天亮後,雲晰是在安床上醒來的。
這次安還是和從前一樣,醒來就消失不見了。
雲晰坐起身在床上呆呆坐了會兒,慢慢捂住臉低下了頭。
自己昨晚都幹了些什麽啊——
安呢?
他匆匆穿上衣服跑出去,來到後院看到了正在默默砍柴的安。
他走過去遠遠站着,不知道該上前還是怎麽辦。安的臉上已經看不出虛弱的樣子了,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沒發生,聽到自己跑過來甚至都沒擡頭看自己一眼。
雲晰幹站了半天,覺得自己應該對他說點什麽,最起碼得先把人從後院調出來吧。
他踯躅着向前兩步,安末手中的斧頭一揚,突然從空中飛過來精準地釘在了他的腳尖前,驚得他不敢再向前一步。
“別過來。”他冷漠的聲音讓雲晰心一墜。
“安,我……”
“別說話。”
安末将手中的木柴一扔,站起來走了,明顯拒絕和他溝通。
雲晰心裏亂七八糟的,自己也不知道該對安解釋些什麽。
他神思恍惚地回了自己房裏,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盯着空氣發了一天呆。
到了晚上,洛衣得知雲晰一天沒吃飯後尋了過來。“怎麽了?我聽下人說你今天沒用膳?”
洛衣走過去坐在他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是不是事務太多累着了?發燒了嗎?”
雲晰躲開他的手,沒什麽精神地解釋:“沒事,可能就是太累了,我睡一覺就好。”
“那我今晚陪着你。”
雲晰轉過身:“不用,我不太舒服,想一個人躺會兒。”
洛衣尴尬地收回手:“那好,我不吵你,你好好歇息,明早若還是不舒服就請大夫看看吧。”
雲晰背對他悶悶嗯了一聲,聽到洛衣離去的腳步,心裏更焦躁了。
他将頭埋進被子裏崩潰地吼了兩嗓子,又趴着不動了。
不知不覺間真睡着了,夢裏全是在自己懷裏掙紮的安。他拿着刀紮進自己的胸口,自己卻依然在不管不顧地瘋狂要着他,夢裏全是紅色的血,還有那雙和黎唐重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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