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入骨
◎“渺渺春水,怿怿生輝。”◎
應渺看見了地上大灘大灘陸則怿給她擋刀留下的血跡, 她不再壓抑的哭,她緩緩蹲在地上捂着臉崩潰大哭。
怎麽會有人為了她可以甘心付出生命?怎麽會有人會因為害怕她讨厭他就掉眼淚,陸則怿從來不是這種沖動又脆弱的人,可他卻因為她成為這樣的人。
應渺的心不是磐石, 她的眼淚在說她為這樣的陸則怿心動。
陸奶奶趕來醫院的時候, 陸則怿正在急救室被搶救, 身上被捅了兩刀, 不知道有沒有捅到髒器,只是流血過多陷入重度暈厥。
一到急救室門前, 陸奶奶看着急救室亮起來的燈, 她腿一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随行而來的陸則語拖抱起陸奶奶,将她扶到椅子上坐着, 陸奶奶抱着她無聲的哭, 陸則語看向一旁安靜眼眶卻紅腫着的應渺,忍不住譏諷道:“應渺,你真的能耐,我從沒見過我哥這樣的戀愛腦, 為了你進了兩次急救室。”
應渺臉色浮白, 她眼睛很紅,面上帶着怔忪,垂着眸跟陸奶奶道:“對不起, 這次陸則怿是為了替我擋刀, 對不起。”
陸奶奶老淚縱橫從陸則語腰前擡起頭, 看着應渺, 看着陸則怿為之心甘情願赴死的應渺, 她張了張唇, 卻說不出一句重話。
能說什麽呢?她是陸則怿最看重的人,陸奶奶已經有過前車之鑒,何況這始終是陸則怿跟應渺她們兩個人的事,為了心上人的安危,陸則怿甘願被捅刀,陸奶奶要怪也是怪陸則怿,怪陸則怿不愛自己,怪陸則怿行事沖動,怪陸則怿為愛所迷。
陸奶奶啞聲,“不怪你,你跟阿怿都是受害者,阿怿只是為了保護他心愛的女人。”
應渺卻仍舊陷入自責,她低着頭,輕聲喃喃:“對不起。”
不過這聲對不起是對誰說,就不得而知。
急救室的燈亮了兩個小時才滅,陸則怿被護士推出來,他人還是昏迷狀态,臉色慘白躺在病床上,宋嚴穿着無菌服跟出來。
應渺眸光在陸則怿身上落了片刻,急忙去問宋嚴,“他……怎麽樣?”
陸奶奶跟陸則語也圍了過來。
宋嚴摘下口罩,額頭上浮起細密的汗,他低頭看着應渺眸中的擔心,安撫一笑,“人沒事,慶幸的是那兩刀沒捅到腎髒,只是傷口深流血過多,輸了血,需要住院半個月觀察。”
陸奶奶面帶感激地痛哭:“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不用道謝,職責所在。”宋嚴對陸奶奶笑了笑,繼而看向應渺,面上帶着無奈,道了一句,“私心覺得這件事不要告訴你,但是應渺,我總覺得你跟他之間牽絆很深,你知道也好,剛才手術中,陸則怿他半清醒時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陸則怿被送進了普通病房,陸奶奶在病房裏呆了一會,被陸則語帶回了家。
陸志軍來的時候隔着病房玻璃看見應渺在裏面,知道她現在不想見他,只在病房外看了會陸則怿便走了。
房間裏再沒了其他人,應渺從床尾走到病床側邊,她坐在椅子上,眼睛還是生紅,靜靜看着臉頰清瘦面色蒼白的陸則怿。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陸則怿的大手,她說:“陸則怿,我沒有讨厭你,那天晚上你沒有做惡心的事,你只是親了下我的臉。”
陸則怿昏迷了一下午,晚上八點才醒過來。
病房裏有陸奶奶陸則語李勉,唯獨沒有應渺。
他眸色灰敗起來,縫合的傷口在隐隐作痛,他薄唇平抿着,額頭忍出了一層薄汗,他忍不住側了側腰,床被被弄出一點聲響,陸奶奶立即從沙發那邊過來,着急喊道:“阿怿!你醒了!身體還痛不痛?”
陸則語李勉也跟了過來。
陸則怿阖着眸,長睫掩着眸中的黯然灰敗,他嗓音除了沙啞,只餘平靜,“奶奶,沒事,不疼。”
陸則語抱着臂膀,鼻腔裏哼氣,“真沒事?沒事的話要不要去看看應渺怎麽跟那個姓宋的醫生眉來眼去的,估計這會已經聊得熱火朝天摟摟抱抱了。”
陸則怿徹底阖了眸子,旁人看不出他眸底半分情緒,他嗓音依舊平靜冷淡,“不跟李勉在公寓裏荒唐,也沒必要在這裏跟你哥侃大山,奶奶身體不好,你送奶奶回宅子那邊。”
李勉尴尬地咳了咳,被上司當面點開他跟陸則語的那點事,真的不能再尴尬。
陸則語不以為意,面色坦然,“怎麽?我跟李勉在你公寓做、愛刺激到你這個半年沒跟老婆過性--生活快要憋出毛病的前夫哥了?”
陸則怿依舊平靜,“刺激不至于,倒是讓我真的想把搞男人搞到我下屬的妹妹丢出公寓。”
陸奶奶從一開始關心陸則怿身體到聽見兩兄妹鬥嘴內容,她睜大眼,驚疑不定地看着陸則語和裏面,“阿語,你跟李……”
李勉已經快要尴尬到摳腳,他助理工作做的一絲不茍盡職盡責,任誰來責問一句他工作上的問題,他都能面不改色微笑回怼,但跟老板的妹妹搞在一起,他真的沒話反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身板挺直站着,被陸奶奶視線來回掃視着。
陸則語看出李勉的不自在,她冷哼一聲,放過刺激陸則怿,對陸奶奶道:“奶奶,不是什麽大事,別一副天塌了的模樣,走吧,我送您回去。李助理,去開車吧。”
李勉正想逃離這個尴尬地,他恭敬道一句,“是,陸小姐。”
陸則語本要拉着陸奶奶走,陸奶奶面上擔憂,“我走了,就沒人照顧阿怿了,我今天還是留下吧。”
“奶奶。”陸則語低頭湊到陸奶奶跟前,附耳道:“您忘了啊,應渺在樓下啊,一會見病房裏人不在,她指定會留下來陪我哥的啊,您自己想吧,是您留在這,還是要應渺留在這?或者換一種說話,我哥想要您陪他還是應渺陪他?”
陸奶奶恍然大悟,立即起了身,對陸則怿到:“阿怿,奶奶這就回家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奶奶明天再來看你。”
陸則怿:“好,您回去也早點休息。”
陸奶奶跟陸則語走了,病房裏安靜下來,陸則怿閉着眸側躺着一直沒動,後腰上的傷口隐隐作痛,他抿唇不語,手撈過手機,點開應渺的微信對話框,他掀眸看着應渺的頭像,看了很久,正要編輯消息時,病房門被推開。
輕微的“吱”聲,陸則怿以為是護士,嗓音冷淡,道:“現在不需要你,出去。”
腳步聲在門口停了停,依舊往病床這邊走來。
陸則怿正要呵斥,視線中卻映入應渺的身影,她走來病床前,站在床頭櫃旁,把手上的保溫盒放下,垂眸:“我把晚飯給你放好就走。”
陸則怿眸子瞬間盯緊了她,眸中的冷淡消退的很快,他伸手抓住應渺的手腕,“不要走,渺渺。”
“陸則怿,你先松開我,我要把晚飯給你拿啊——”應渺輕輕掙了掙被抓的右手,卻在下一瞬,被陸則怿用力拽了過去,她人不受控,臉撞進了陸則怿的胸膛,兩只手茫然地僵在空中。
“陸則怿。”應渺的腰被他的雙臂緊緊環住,他從病床上半坐起身,抱着她,下巴深深壓在她的頸窩裏,她能聽見他忍痛時鈍重的呼吸聲,她不敢去抱他的腰,怕碰到他後腰的傷口,她道:“你躺下,你不能坐起來,你的傷口剛縫合這樣會流血。”
陸則怿不松手,即便腰後的傷口因他突然坐起,開始劇烈痛疼起來,他也沒松,薄唇埋在她馨香的頸窩,低啞的聲問:“你讨厭我了嗎?渺渺,那天我是不是做了讓你惡心的事?”
“沒有。”應渺頓了下,輕聲開口,“你只是親了下我的臉,陸則怿,沒有做惡心的事。”
陸則怿仍抱着她,他嗓音啞的厲害,後腰傷口太疼了,他阖下眸,道:“渺渺,可以讓我再抱一會嗎?傷口很疼,抱着你會好很多。”
應渺垂下眸去,輕輕點頭,“你抱。”
陸則怿半垂的眼皮登時掀起,他漆黑灰敗的眸底燃起一點光亮,他薄唇抿着,像是要确認什麽,他啞聲喊:“渺渺?”
應渺輕輕“嗯”了聲,答的很快。
陸則怿眸底的光徹底亮了起來,他雙臂再度收緊,喊:“渺渺。”他把她抱上了病床,側躺着擁着她。
這個姿勢的擁抱不再嚴絲合縫,陸則怿能看清應渺漂亮的杏眼和嫣紅的唇瓣,應渺也能看見他額頭忍痛冒出的冷汗,她沒去看陸則怿貪戀到癡迷的眼神,只是盯着他的額頭,然後擡起手,用柔軟毛衣的袖口給他擦汗。
“渺渺。”陸則怿瞳孔放大,他清曜漆黑的眸底映的都是她,他薄唇抿的越發緊,喊得這聲“渺渺”沙啞中帶着微顫。
應渺專注給他擦着額頭冷汗,她視線下移,跟陸則怿的黑眸對上,她道:“很疼是嗎?對不起陸——”
她再次被陸則怿緊緊抱進懷裏,她臉貼在他左側胸膛上,聽着他重若擂鼓的心跳,她慢吞吞着伸手,輕輕環住了他的後背,一下一下地拍,說:“我抱着你,會不會好一點?”
“渺渺。”陸則怿薄唇顫抖了下,後背上那雙手臂沒任何力道,好像只是輕輕搭在他後背上,但他仍覺得心髒像是被束縛住,酸的麻的甜的,在一瞬間體會了遍,他嗓音啞起來,将臉埋進她頸窩,他說:“渺渺,我在做夢嗎?”
應渺動作停了停,她隔着病服掐住陸則怿手臂上的一塊肉擰了下,問:“疼嗎?”
陸則怿沒任何反應,只是呼吸變得急促。
應渺愣住,有什麽滾燙的液體從脖頸上流過鎖骨沒入毛衣領口,是陸則怿的眼淚。
她輕輕抿了唇,故意曲解他,說:“陸則怿,你怎麽這麽愛哭,我不就是掐了你一下嗎?估計還沒你的傷口疼。”
陸則怿低聲,音很啞,“渺渺,是不是因為感動或者可憐我?”
應渺忍不住又掐了一把他的手臂,“陸則怿,我是那種人嗎?”
“不,你不是,渺渺。”陸則怿手臂又收緊幾分,他的聲竟然還在顫抖。
應渺被他抱着已經是很貼近他的程度,再被他環緊,她整個人都能被他揉進身體裏,她輕輕掙了掙,“好了,松開我,你的晚飯還沒吃。”
“不餓,渺渺,我想抱着你。”陸則怿不松手,将臉貪戀似得貼近她的頸邊,他無比珍惜這昙花一現的時刻。
再這麽抱下去,難受的還是他自己,應渺說:“我餓,我晚飯還沒吃,很餓很餓。”
陸則怿松開了她,讓她下了病床,他看着她,說:“你去吃飯。”
應渺撈過椅子坐下,拿過保溫盒裏的雞肉粥,用湯勺挖了一勺,遞到陸則怿嘴邊,“你的傷口不能坐直,我先喂你,你吃飽了,我再吃,不着急。”
陸則怿抿下那口雞肉粥,拿走她手中的碗,擱在床頭櫃上,“你先吃,渺渺,我不太餓。”
應渺不跟他啰嗦,拿過自己那份先填飽了肚子,才把那碗粥一口一口喂給了陸則怿。
陸奶奶不在,也沒找護工,應渺打算陪床,陸則怿讓她在床上睡,應渺抱了條毛毯躺去了沙發上,“陸則怿,你對自己應該有明确認知,傷口疼成那樣都能的起來,我再跟你睡一張床,你會難受死。”
陸則怿不強求她,只是換了一側躺,即便換一邊躺傷口會比原先疼,他也渾然不在意,他枕着手,一雙黑眸目不轉睛看着蜷縮在沙發上睡着的應渺。
隔天應渺沒辦法全天待在病房,她有事要去工作室,她走了後,陸奶奶過來醫院,她見陸則怿側躺着,臉色比昨天好太多,那雙眸子裏的灰敗全然不見,反倒是精神地過分。
陸奶奶知道自己昨天不陪床太對了,她問了陸則怿的傷口情況,又問了中午晚飯想吃什麽,最後才說:“阿怿,奶奶年紀大了沒精力陪床,要不要奶奶給你找個護工?”
她本就是試探他跟應渺的關系緩和沒有,并沒真的打算找護工,誰知陸則怿卻道:“您不用操心,我讓李勉找了個男護工,今天就能來上班。”
陸奶奶傻眼了,她下意識問:“應渺不來陪你嗎?你跟她關系還沒和好嗎?”
陸則怿不知道想起什麽,從小便冷淡不常笑那雙黑眸裏竟然氤起極淺的笑意,即便只是一閃而過,他道:“她的品牌店鋪最近新品要上市,要忙的事情多,不想讓她晚上再辛苦陪床。”
陸奶奶了然,她忍不住問,“你跟應渺好了嗎?要複婚了嗎?”
陸則怿黑眸很亮,他低聲,“奶奶,慢慢來。”
陸奶奶聽懂他的意思,是有希望的意思,她幾乎要喜極而泣,折磨陸則怿這麽久的事終于快要塵埃落定,她眼含淚水,連說幾聲,“好,慢慢來慢慢來。”
陸則怿在醫院住了半個月,應渺只是白天過來一次,偶爾是中午,偶爾是早上,又或者是晚上,待的時間也不長,通常都是二十分鐘左右。
二十分鐘的時間裏,陸則怿會花十分鐘的時間用來抱她,随着他腰上傷口的愈合,不再像剛受傷時那麽疼,他一抱她,他特別明顯,應渺從他懷裏起開時,耳朵都是燥紅的,陸則怿反倒特別平靜,只是眸底很黑,像是氤着團濃厚的霧,他看着應渺,輕啞的聲說:“對不起,渺渺,太久沒纾-解過,我控制不住。”
應渺臉雖然紅了,但她面上也平靜,說:“我知道,沒離婚前你就特別癡迷。”
陸則怿搖搖頭,說:“渺渺,只是對你,不是對這種事。”
應渺臉又紅了點,她收拾包包,挎在肩上,“我去工作室了,你明天出院我再來。”
陸則怿眸光跟着她,直到她身影被閉合的病房門擋住,他才收回目光。
隔天陸則怿出院,他後腰上兩道傷口恢複地不錯,陸奶奶喊了醫生過來問出院後的注意事項,醫生說了一堆飲食相關,最後瞥了一眼陸則怿高大挺拔的身形,以及他手上牽着的漂亮女生,他又補了一句道:“還有一點要注意,出院後半個月不要劇烈運動,尤其是需要用到腰的運動。”
陸則語也在病房內,聽懂醫生的言下之意,立即落井下石,笑道:“哥,聽見沒?醫生讓你別做床上運動,可憐喽,某人憋了半年,好不容易跟心上人牽手成功,還不能摸摸碰碰愛愛~~”
陸則怿瞥她一眼,道:“最近江北分公司動亂,需要派一個監工過去,阿語,你覺得李勉怎麽樣?”
江北離江城快五百公裏,陸則語最近跟李勉正打的火熱,嗯,夜裏打的火熱,哪裏舍得放人,她冷哼一聲,“活該憋死你!”
陸奶奶打圓場,“好了,你們倆兄妹,就沒一刻不吵嘴的,行了,走吧走吧,這醫院我是真的不想呆了。”
一行人出了院,李勉早早等在陸則怿車子跟前,見他過來,給他拉開後車門,陸則怿沒去坐後排,沖李勉道:“我開車,你去送阿語跟奶奶回公寓和宅子那邊。”
陸則語朝李勉招手,“來來來,李助理,咱機靈點,我哥明顯想跟應渺過兩人世界,你就別擠在那當電燈泡了。”
李勉去了陸則語車上。
陸則怿牽着應渺的手去了副駕駛,打開車門,一手護着車門上方,松開應渺的手,低頭黑眸看着應渺,“進去。”
應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手心被他握的都是汗,從病房裏面握到了醫院外面,一開始她不願意在陸奶奶陸則語面前被他那麽親昵地牽手,但是他不肯撒手,大手緊緊包裹住她的小手,一刻也不肯松。
陸則怿說:“我很想一直這麽牽你的手,渺渺,只是一直沒機會。”
應渺坐進副駕駛,仰頭看他,瞪着的眼皮松了松,她伸手過去,攤開濕漉漉的掌心給他看,“你牽手就牽手,非要攥那麽緊,我手上都是出的汗。”
陸則怿攥住她指尖,上半身探進車內,伸長手臂去拿儲物櫃上的紙巾,抽了一張。
應渺跟他身體無限靠近,她鼻尖擦着陸則怿的西裝外套,他退了出去,專注地把紙巾摁在她的手心,溫柔地給她擦拭手心,“對不起,沒控制住力道,下次會注意。”
她看着他低垂的眸,專注的神色,對他的不滿頃刻間消失地完全,她抽回手,“好了,你奶奶還有陸則語的車子還沒走,估計都在看你。”
陸則怿掀眸看了眼對面不遠處的車子,直起身給她關上了車門,走到陸則語的車子跟前,敲了敲副駕駛的車門,陸則語降下車窗,笑的很假,“呦呦呦,不繼續傻站着那裏秀恩愛了,我跟奶奶還沒看盡興呢。”
陸則怿不理她,瞥向李勉,吩咐道:“開車。”
李勉服從老板指示,道:“是,陸總。”
陸則語:“……”
陸則怿目送着陸則語的車子走遠,才折身回了車上。
“回工作室還是家?”
應渺扣着安全帶,“工作室,下午還要出門拍照片。”
陸則怿啓動車子,将應渺送到了工作室樓下,她伸手去解安全帶,安全帶的扣子卻在這時怎麽也摁不下去,她低着頭,兩只手都上去摁,還是不行,正要側身低頭仔細去看,一只手伸過來,挪開她的手,幫她摁開,應渺擡頭要道謝,卻在擡頭的一瞬間,觸上陸則怿離得過近的一雙眸。
那雙眸子本就漆黑,跟她這麽近距離對視後,黑似點墨,眸底有什麽在跳躍,應渺下意識想撇開頭,他大手卻摸到了她的臉,沒讓她扭頭,他又趨近幾分,兩人的臉更近,呼吸都彼此相融,應渺眨了下眼。
“陸則怿。”
“想親你。”
兩人異口同聲,一道清軟,一道低啞。
應渺眼皮快速地顫了下,她看着陸則怿氤氲着迷戀的黑眸,她沒說話,眼皮顫了顫,然後緩緩閉上了眼,一個任由他對她做任何事情的溫順姿态。
陸則怿瞳孔微微擴張,喉結上下滾動了下,他抿了薄唇,然後立即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傾身過去低頭就急不可耐地重重地吻了上去。
“唔……輕點兒……”
應渺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被含住的唇話語含糊咕哝了一句,陸則怿聽得清楚,立即收了力道,薄唇也推開,他面色特別沉肅,低頭看她,眸中有幾分不可見的忐忑。
他在觀察她的反應。
應渺注意到了。
她知道陸則怿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他怕自己因為他的親吻再次嘔吐,那次嘔吐對他的傷害應該不小,所以才記得那麽深,想到此,應渺心裏就像剛咬了口還未成熟的番茄,滿心口的酸澀。
為他感到酸澀。
她閉了閉眼,将酸澀掩下,彎了下眸,面帶笑意,示意自己狀态很好,她輕聲問:“不親了嗎?”
陸則怿呼吸驟然變重,他又低下頭,不過這一次很溫柔。
應渺沒再推他,兩條手臂溫順地垂在兩人胸前,她任由陸則怿由淺吻到深吻,他吻的一點也不生澀,親她的唇瓣到吮吸,含住她的唇珠吃了兩下,再到伸舌探入搜刮她口中津液……她靠着椅背輕輕喘氣,一只手緩慢地抱住了陸則怿的脖子,掌心貼着他微硬的發根摩擦,感受着他唇舌的舔舐和吮吸。
“嗯诶……”吻了一會,陸則怿突然抱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駕駛室,讓她面朝自己坐在自己腿上,她低喊一聲,卻因為唇被封住,聲出不來,模模糊糊的一聲哼唧,她坐穩後,陸則怿一只大手握住她的細腰,一只大手緊扣在她的後腦勺,他繼續親她,應渺被熱烈地輾轉吮咬,即便她不給回應,他也能用他的舌在她的唇中自得其樂。
不知道親了多久,應渺的舌根被纏的發麻,呼吸也快要消失殆盡,唇瓣都不能正常合上,兩人交融的涎水從貼合的嘴角留下,滑到她脖子上。她覺得有點丢臉,她兩只手開始去推陸則怿的下巴,“不要……繼續親……唔唔親了……”
陸則怿停了下來,唇舌從唇瓣上退開,他薄唇因為吮吻也變得緋紅,眸底深的像是九千米的深海,裏面有洶湧的欲-望在橫行。
應渺看着近在遲尺的陸則怿,她半阖着眸,輕輕喘氣,平複好一點呼吸時,她撩起一點眼皮,就對上陸則怿看她發沉發黑的眸,他那裏特明顯。
應渺被他灼熱視線燙到,把臉埋在他寬厚的肩上,她額頭頂着他的肩膀不說話。
陸則怿一下一下順着她的長發,嗓音很啞,“渺渺,我很想你。”
應渺感受的格外清晰,清晰到她坐立不安,她爬伏在他胸膛上,忍不住嘀咕:“是你想我,還是你那想我?”
陸則怿手擡起她的下巴,低頭又來吻她。
“唔……”
唇瓣吮吸,發出“嘬嘬嘬”的聲響,應渺臉是粉色,眼下更粉,她半阖着眼,兩只手攥住陸則怿手臂處的襯衣,允許陸則怿這麽溫柔地親她,若即若離的間隙,他啞聲:“我想你,所以它才會想你。”
應渺捂住他不住親吻她的薄唇,臉成嫣紅色,她輕輕舔了下濕意蔓延的唇,喘着氣說:“醫生說你不能用腰,所以別親了,再親下去你不好受。”
陸則怿啄吻了下她的掌心,聽話道:“好,不親了,渺渺。”
她這麽趴了會,陸則怿的心跳聲很快,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
陸則怿則用手指一下一下梳着她的頭發,另只擱在她腰上的手還仍緊緊扣住她擰細如蒲柳似的細腰,他嗓音特別低沉,問她:“渺渺,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應渺聽出他平靜語氣下不可察覺的不确定和危機感,她手指摩擦着他後脖頸處的發根,阖着杏眸,答的很自然,“可以讓你抱讓你牽手讓你親讓你對我做任何親密事情,陸則怿,你說是什麽關系?”
她反問他。
陸則怿抿唇不語,他松開應渺的後腦勺,拍了拍她的腰,讓她坐直,讓她坐在他腿上正面看着他。
“渺渺,我需要你給我一個名分。”
他聲特別低,漆黑的眸底不能再認真。
應渺定定看他一會,上半身突然傾身往前,兩只手抱住陸則怿的下颌線,她湊上去,親了下他濕潤的薄唇,“啵”地一聲,一觸即分。
陸則怿怔愣着,她推開駕駛室的車門,直接從他腿上爬下去,站在車外,她理了理擁抱時弄皺的毛衣,又撥了撥頰邊被他親吻時別到耳後的長發,一切弄好後,她人嫋嫋如風地站在地面,眸中氤着極淡的笑,沖陸則怿揮手,“我還有工作要忙,再見,男朋友。”
她背後是常年郁青的景觀綠植,深暗的綠襯着她素白的衣,整個人生動漂亮的過分。
陸則怿只覺耳邊轟鳴,大腦被“男朋友”三個字炸成一片狼藉,心潮狠狠疊起,他眸光緊緊盯着應渺那張過分漂亮的臉蛋,那一刻,很想把她抓回車上,摁在腿上,重重地親吻她,但應渺說完,轉身進了陳舊的單元樓,她纖瘦的身影沒一會便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他收回目光,看着方向盤,然後坐在駕駛室裏開始自顧自地笑。
風從應渺沒關上的駕駛室車門縫隙鑽入,拂動他額前碎發,他曜黑的眸底光亮灼人,整個人像是彌漫在春日十一點中陽光照射的春水裏,熠熠生輝。
這麽多年,他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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