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入骨
◎“渺渺春水。”◎
『去吃藥或者去醫院, 陸則怿。』
他分明就在門外,應渺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騙她,她沒點破他,編輯這條消息發過去後, 陸則怿卻沒再回複。
她等了好一會, 撐着地板起了身, 把手上的剪刀放在玄關櫃上, 她伸手拉開門,靠着門醉過去的陸則怿立即往後跌, 應渺早有準備眼疾手快地半坐在地上, 讓陸則怿倒在了她的腿上。
她兩只手下意識扶住陸則怿的肩膀,他已經完全昏睡了過去,額發遮不住的黑眸緊緊閉着, 眉頭輕微地蹙起, 像是在忍耐身體上的疼痛。
應渺低頭看了一小會陸則怿,眸底平靜又隐約泛起些微波瀾,她晃了晃陸則怿的肩膀,喊:“陸則怿, 醒醒。”
陸則怿沒醒, 眉頭蹙的越發深,應渺不再晃他,她看了眼陸則怿橫躺在走廊跟她玄關處的身體, 門關不上, 也不能把他晾在走廊上, 她把陸則怿輕輕平放在了地板上, 然後站起身彎了腰, 兩只手抓住他的手臂, 努力往客廳拖。
好不容易把陸則怿拖到沙發旁,應渺坐在地上歇了一會平複了一會呼吸,才起身半抱起陸則怿。
被她拖了一路的陸則怿這時有了點自主意識,他半阖着不太清醒的眸,察覺到應渺在抱起他,他自己站了起來,但是腦子太暈了,腿腳不穩,剛站起來,就往應渺身上跌。
應渺只覺一個龐然大物壓向自己,她低喊了一聲,人直接往後倒。
後面是沙發,應渺後腦勺沒遭到撞擊,只是身前被陸則怿一整個壓上來,她幾乎快不成呼吸。
她仰着頭吐了兩口氣,伸手去推陸則怿的肩膀,試圖把他掀到沙發裏側,但手剛碰到陸則怿的肩膀,就被他一只大手緊緊握住。
他掌心灼人,應渺去看陸則怿,對上那雙黑漆漆的眸,她愣了愣。
陸則怿半壓在她身上,額發低垂,一雙漆黑的眸直直看着她。
他眸子并不太清明,平日冷峻十足的臉上此刻脆弱又落寞,他看着她,一眨不眨,然後緩慢低頭,嘴裏在喃喃地道:“渺渺,不要靠近別的男人,看看我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你,渺渺,我很愛你。”
那雙黑眸裏想要緊緊抓住她怕失去她的情緒過于厚重,如同他身上濃厚的酒氣,層層包裹住她,應渺長久地怔愣住,她看着醉酒的陸則怿低頭趨近,趨近,再趨近,盈滿酒氣的薄唇就快要覆上她的唇瓣,他的鼻梁已經碰到了她的鼻尖,氣息一下一下拂在她的人中上,再靠近一厘米,兩人唇瓣就能貼上。
他大手松了她的手,改為掌住了她半邊側臉。
他眸黑的過分,氣息越來越急,眸底依舊不太分明,應渺屏住了呼吸,她另只摁在陸則怿肩膀上的手改為緊緊揪住了他的襯衣,她清棱棱的眸睜着,直視着近在遲尺的陸則怿。
壓着她胸前的胸膛是結實溫熱的,相抵的鼻梁堅硬無比,拂來的氣息滾燙灼人,應渺覺得他周身氤氲的酒氣好似要把她熏醉,她眼皮開始顫動,顫動到快要阖上,看不清那雙黑眸時,陸則怿呼吸重了許多,不等她重新掀起眼皮,一個輕如蟬翼的吻小心翼翼落在了她的唇角。
說是唇角也不準确,他的薄唇離她的唇角還有幾厘米距離。
他在刻意避開她的唇。
應渺突然想到兩人還沒離婚前的一次夜裏,陸則怿試圖親她,她卻在他趨近的瞬間,附身嘔吐的畫面。
所以即便是醉酒中的陸則怿也記得她的禁忌,在最後一秒,不想惹她不開心,轉而克制自己只在她臉上落了一個情難自禁的吻。
應渺怔住,一雙杏眸呆呆地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陸則怿吻過她的臉,将腦袋靠向了她的肩頭,眼眸緩緩閉上,他又昏睡了過去。
不過這次,他眉頭不再蹙起,好似精神得到了極大的撫慰。
應渺聽着耳邊他均勻平緩的呼吸聲,想到他曾說的話,不論再痛,他在她身邊會好受很多。
她是他苦痛身體的解藥。
她面色陷入茫然,心裏卻有什麽在轟隆隆地崩塌着,那裏原是一片堅固無比的高牆,崩塌過後,化成一堆再也堆砌不起來的沉灰。
應渺眸底還是茫然,手下卻松開緊攥着的襯衣,她無意識擡手往上,極輕地摸了摸陸則怿的頭,微硬的發梢刺在她的掌心,讓她猛然回過神來,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正暧昧地放在昏睡中的陸則怿腦袋上輕輕摩擦,她吓一跳,倏然推開陸則怿,從他身下出來,後退了好幾步,站在那看陸則怿的睡顏。
離開了她,他眉頭再次蹙起,冷峻的面容好似又在忍痛。
但那張臉俊美異常,從高中到現在,一如既往地天之驕子,矜貴異常。
應渺卻像是被什麽燙到,她快速收回眼,快速跑回房間,關上了門,背靠着房門急促地呼吸。
她低頭搓自己的掌心,上面好似仍有微硬的發根抵在上面,弄得她心神再也不得安寧。
這一晚應渺沒再睡着。
五點鐘應渺幹脆從床上起來,換了衣服出了門,去了工作室。
上午八點鐘,陸則怿給她打了一個電話,應渺正在工作室畫設計稿,她餘光掃見,下意識摁了挂斷鍵,随即又覺得心虛,回了一條手機自帶的拒接電話短信。
應渺:在忙,稍後給您回複。
消息發過去不過一秒,應渺微信上收到了陸則怿的一條消息。
陸則怿:在工作室?我去找你。
應渺眼皮突突的跳,她立即放下畫稿的鉛筆,拿過手機給陸則怿回:不在,出差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撒謊……她只是不想這麽快見到他,見到酒醒過來分外清醒的陸則怿,但她明确知道,這次不想見他的原因跟以前每一次都不一樣。
應渺怕陸則怿去問盧朵,又給盧朵通了個信,串通一下說辭。
朵朵:怎麽了?你怎麽又躲起了陸則怿?
應渺:嗯,暫時有點事,不能見面,如果他問你我出差的事,你就說是。
朵朵:沒問題。
應渺覺得工作室也不是很安全,如果陸則怿偏要來工作室樓下蹲人,她還是會跟他碰到面,她想了想,幹脆去了盧朵家借住。
一連七天,應渺沒回過家和工作室,工作上的事都是在微信上溝通,第八天夜裏,應渺正要睡覺,手機上收到了陸則怿的微信,問她出差結束了嗎。
她因為那條微信輾轉反側半夜,最終爬起來,給陸則怿回了消息。
應渺:結束了,不過最近在準備新品的上市,所以很忙很忙。
這個點,陸則怿還沒睡,像是在等她的回複,所以他是秒回,一條語音。
“渺渺,我們見一面。”
他說的緩慢,在寂靜的夜裏,語氣又像是帶着苦澀,低沉地不像話。
應渺輕輕抿起了唇,還是回了一句。
『等我空了再說,很晚了,我要睡了。』
很久,陸則怿才回。
『晚安。』
期間宋嚴也約過她,應渺統統都用工作忙的借口拒絕了,紅娘盧朵得知後,知道她每天也沒有忙到腳不沾地,問她是不是又不想跟宋嚴繼續了,應渺揉着抱枕,一臉欲言又止地看着盧朵。
盧朵眨眨眼,不知道她在煩惱什麽,“到底怎麽啦?”
應渺說不出來,她頹喪地把臉埋進抱枕裏,一言不發。
周五上午,陸志軍約她吃午飯,應渺在盧朵家猶豫了很久才出了門。
餐廳約在一家隐私性強的私房菜館,進了包間,陸志軍比她早到等到裏面,應渺沉默着進去,沒喊人。
陸志軍沒強求,摁鈴讓服務生上了菜,他道:“邊吃邊說,渺渺。”
應渺沒動筷子,她看着陸志軍,道:“您有什麽話直接說吧,我下午還有事。”
“渺渺,你性子總是這麽犟又這麽恩怨分明。”陸志軍面上苦笑,他給自己倒了杯茶,也沒動筷子,“我今天要你說你媽媽的事,後天是你媽媽的忌日,依着你的性子,伯父怕你那天不會過去看看你媽媽。”
應渺沉默着。
陸志軍抿了口茶,面上一副回首往事的嗟嘆模樣,“郁臻抑郁跳樓一事其實全是我的錯,跟你媽媽無關,所以阿語恨我,你別看阿怿表面上跟我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其實他跟阿語一樣,對我沒多少父子情,他明知道我志在集團大權,他偏要年紀輕輕進公司一舉從我手中奪走集團管理權,讓我在集團成了一副沒任何實權的空殼子,你看到的孝順也不過是阿怿奶奶苦苦哀求他,他為了奶奶身體着想才做出來的表面功夫。”
應渺瞬間盯緊了陸志軍,“為什麽這麽說?你跟我媽不是發生了關系嗎?”
陸志軍又抿了口茶,嘴角露了點無奈的自嘲,“我知道說出來,你也要跟阿語阿怿一樣不再想搭理我,可那是我做的錯事,本該我自己承擔,誰知道如今,卻還要你跟阿怿一同承擔我種下的惡果,所以我還是應該跟你坦白。”
陸志軍道:“當年你媽媽做模特,風頭無限又太過漂亮,你爸爸又早逝,很多資本大佬都對你媽媽抛過橄榄枝,但是你媽媽心裏只有你爸,不管威逼還是利誘,她從來沒動搖過,直到一次拒絕大佬給她惹了麻煩,她不得不放棄事業拜托郁臻幫忙遮掩想帶你躲進了大山,郁臻不喜歡結交哪裏有人脈,便讓我出面幫忙,雖然你媽媽跟郁臻朋友多年,但我跟何睨确實第一次見面,也就是那一次,我沒有逃過男人的劣根性,我喜歡上了何睨。”
應渺抿了唇,她看向陸志軍的眸光變冷,接下來的事似乎也能想得到。
陸志軍說:“那個時候我還很愛郁臻,我想着從此不見你媽媽,這段突如其來的好感喜歡就能随着時間慢慢消散,事實上也确實如此,我幫你媽媽逃過那位大佬的監視躲進大山後,再也沒主動聯系過她,一晃十年,我跟她沒見過,那點心動似乎也漸漸消散,我甚至都不太能想起來你媽媽的眼睛是桃花眼還是杏眼。
“直到一次出差,就在你跟你媽媽生活的那座大山附近,我突然很想見你媽媽,可我不知道那天是你爸爸的忌日,你媽媽在家喝了很多酒,你又在學校上課,我進去時,你媽媽把我看成了你爸,抱住了我。”
應渺突然坐起身,她眼圈紅起來,冷着聲咄咄逼問,“你為什麽不推開她!為什麽!陸志軍,明明你推開了,陸則怿媽媽不會跳樓,我媽媽當初也不會無緣無故自盡!”
所以何睨的自盡也想的通,因為自己的錯誤導致了最好朋友抑郁跳樓自殺,她心裏愧對應渺爸爸又愧對郁臻,覺得太過痛苦,也為了贖罪,所以給她留了一筆遺産便跟随郁臻的腳步自盡了。
陸志軍雙手掩面,眼圈也紅了點,他嗓子啞着,“所以都是我的錯,渺渺,你媽媽不是故意背叛你爸爸,也不是故意惡心郁臻,她沒任何錯,錯的是我。”
應渺情緒激動,她眼圈很紅,摸起手邊一杯茶水就潑向陸志軍,她冷冷道:“陸志軍,你知道因為你自己的一個錯誤,害了兩個人,還讓陸則怿也跟着痛苦十年,你現在這副悔不當初的模樣我看着只覺得可恨。”
陸志軍滿臉都是茶水,他沒動,身形萎靡下去。
應渺潑完茶水就大步出了包間,她坐上車,将車子高速駛上大街,還沒到中午,街道上車不多,可以讓應渺肆無忌憚地加速。
街景在應渺的餘光裏成了一片虛影,高速行駛的刺激讓她心裏平靜下來,她開始有心神想何睨,想陸則怿。
昨晚陸則怿說她才是困在原地的人,他說的很對,她就是沒辦法接受何睨跟陸志軍上床間接害死了郁臻,她有時候覺得陸則怿恨她是情理之中,喜歡她愛她才是有悖常理,所以她不想接受陸則怿的喜歡,想用兩清快速拉開兩人距離。
即便陸則怿已經不計較,但她還是困于何睨跟陸志軍上床這件事沒辦法走出來,所以她那晚被陸則怿的醉酒坦言和醉酒後還要克制親她的小心翼翼的愛意微微撬動心防的時候,她覺得糟糕。
怎麽可以呢?她的媽媽明知陸志軍有婦之夫,還是她的好友的丈夫,卻仍舊跟陸志軍發生了關系,導致了郁臻抑郁自殺,即便陸則怿不恨她,她沒辦法坦然地接受他的喜歡和愛,因為這是她媽媽做的錯事。
直到今天陸志軍說,不是何睨主動,只是那天何睨喝醉,以為醉夢中夢見了她爸,而清醒的陸志軍沒有推開,才導致了一場罪惡的荒唐。
所以在何睨郁臻陸志軍三人的愛情或者友情中,只有陸志軍是唯一做錯事的背叛者。
應渺覺得緊緊裹在她心上的那層束縛正在悄無聲息的脫落,她心上輕了輕,緩緩松了松油門,但就在這時,紅燈禁止通行的人行道上突然飛奔過一只寵物狗,應渺只能猛踩剎車,車子是停了,腳卻因為用力過猛,崴了腳。
她等小狗過去,才将車子緩慢駛入街邊一處停車位,她低頭看着自己開始腫起來的左腳,伸手打了輛出租去了最近的醫院。
應渺走後,包間裏陸志軍拿起紙巾擦了擦臉上的茶水,陸奶奶拄着拐杖從另一間包間裏出來,在陸志軍對面坐下,她看着陸志軍少有的狼狽,嘆口氣道:“辛苦你了,讓你把何睨跟你的錯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陸志軍苦笑道:“這件事我本來就有錯,何睨已經去世,何必讓我跟她這件錯事再繼續折磨阿怿跟渺渺。”
陸奶奶精神狀況不太好,她眼框酸澀,“我也是沒辦法,眼看着阿怿這幾天情緒又有點不對,跟江佑晚上喝酒白天工作,又因為胃病進了趟醫院,我怕他跟應渺的關系又變差,我怕他這次真的不想活,只能讓你來攬一攬那個錯。”
陸志軍道:“渺渺犟是犟,但恩怨分明又嚴于律己寬于待人,她不會因為何睨的自殺去讨厭阿怿阿語,她跟阿怿阿語都不一樣,這一次,渺渺不會再推開阿怿,媽,只要阿怿跟渺渺好好地,我全把錯攬在身上就是值得的。”
最近的醫院是省二院,應渺在窗口挂號時才想到宋嚴在這家醫院工作。
自從相親後也只一起吃了一頓飯,雖然對他印象不錯,但因為那晚她發現自己被陸則怿觸動到時,她沒辦法再跟宋嚴以交往為目的地繼續吃飯約會。
等下讓醫生處理完腳,可以去外科看看,如果他得閑,可以找他說明白。
處理完腳,應渺出了診室,走廊上有病人在跟醫生吵鬧,聲音很大,圍觀的不少,應渺不敢興趣,往樓下走,邊走邊在微信上問了宋嚴現在有沒有空。
宋嚴:很巧,正在跟同事交班,你在醫院哪裏?我去找你。
應渺:門診部外的空地上。
宋嚴:五分鐘後到。
應渺:不着急。
五分鐘後,宋嚴準時到了應渺跟前,他交班完換了常服襯衣夾克,一身清爽斯文的君子模樣,他沖應渺笑笑,“好些天沒見面了,約你你一直說工作忙,我還以為我們就止步于此了。”
應渺面上帶了歉意,“還是要跟你說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繼續跟你約會下去了,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宋嚴愣了愣,他低頭笑了笑,擡眸看她,說:“你就很好,漂亮聰明有才,大概不會再遇到比你要好的女孩子了。”
應渺認真道:“會遇到的,宋醫生,你這麽優秀,會遇到更好的。”
宋嚴見她這麽堅定,眸中明了,他淡淡揚唇,沒糾纏,“我懂了,就是有些遺憾,竟然只請了你吃一頓飯,唔,可以抱一下嗎?朋友間那種擁抱。”
應渺淺淺彎眸,“可以。”
宋嚴趨近一步,彎腰輕輕不逾矩地抱了她一下,便分開了。
應渺指了指醫院大門,“那我先走了。”
宋嚴颔首,“好,希望有機會還會再見。”
應渺笑笑不說話,她轉身正要邁步,卻在下一刻愣住,陸則怿正從車上下來,他臉色不好,薄唇蒼白,身形比前些天見他清瘦了許多,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那雙黑眸裏平靜卻又灰敗。
江佑從副駕駛上下來,他在路上跟未婚妻打了一路的電話,陸則怿下了車一會,他還在車裏聊了一會才挂斷電話,他沒看見應渺,見陸則怿站着不動,正要催促,“阿怿,走啊,你奶奶可交代我讓我親自押着你來醫院看看胃病,可別那天又胃出血了,你是不是又不想去——”
話說到這,江佑才注意到陸則怿的眼神,他看過去,就看見了應渺,笑嘻嘻着正要打招呼,卻在瞬間睜大眼,急急喊道:“哎!嫂子小心!”
應渺不知道江佑喊她做什麽,她只看到陸則怿瞳孔一瞬間放大,然後猛地擡步跑向她,雙臂将她緊緊抱住,轉了個身,她不明所以,直到耳邊聽見陸則怿兩聲極痛的悶哼,鼻間湧來濃厚的血腥味,還有陌生病人發癫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既然我不能活,那大家都別活了哈哈哈哈。”
宋嚴也圍上來,試圖扯開陸則怿跟應渺,他嗓音帶上了職業嚴肅,“應渺,你朋友中刀了,先松開。”
說着,他朝醫院大門口喊,“擔架!”
江佑也兩步并一步神色沉下來,一腳踹翻持刀傷人的瘋魔病人,兩腳朝後脖頸踢下去,踢暈了他。
應渺臉色瞬間慘白,她不敢抱陸則怿,但陸則怿抱她很緊,她試圖推他,讓他上擔架躺着,她急道:“陸則怿,你松開我啊,你流血了,你先讓醫生給你看看啊!”
“渺渺。”陸則怿依舊抱她很緊,環着她後背的手臂似乎要将她勒進身體裏,他把腦袋壓在她頸間,因為身體的痛意呼吸很急,嗓音變得很低很低,說話因為失血過多變得艱難,他說的很慢,“那天……我喝醉了,我喝醉……不太記事……我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才讓你躲起了我,渺渺……對不起,如果我做了什麽讓你惡心的事,對不起……但是不要不……理我,不要……像以前一樣讨厭我……”
應渺愣住,他在說什麽啊,現在這個時候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嗎!
她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她覺得後背上那雙手臂環着的力道漸漸松了下來,她又試圖推他,卻仍舊推不開他,他已經快要昏迷卻仍舊用僅剩的力氣抱緊她,她眼圈瞬間紅了,她想反駁,但她這一刻腦中所有念頭都是他要看醫院,再不看人會死,她已經有了鼻音,她聲放軟哀求道:“陸則怿,你先松開我,你讓醫生給你看看好不好。”
陸則怿嗓音徹底弱下去,他嘴裏卻還在重複道:“渺渺,不要……像以前一樣讨厭我……我只是很愛你……”
應渺還要再推他,一直推的雙手卻猛地停了下來,她覺得脖子上有滾燙的濕潤的東西落在上面,一顆接一顆,帶着十足十的燙意,燙的她渾身發僵。
陸則怿在哭。
應渺那一瞬間不知所措起來,全身上下前所有為的僵硬。
陸則怿因為她……哭了?
宋嚴喊來了醫護人員,幾人強行将抱着應渺已經是半昏迷狀态的陸則怿扒開,放在了擔架上,宋嚴見應渺慘白着臉呆滞地站在原地眼圈發紅的模樣,他拍了下應渺的肩,低低道一句,“人會沒事的。”便疾步跟上了擔架。
江佑在一邊給陸奶奶打了電話,電話挂斷,他看着應渺蒼白又脆弱的臉,他上前一步,壓下面上擔憂,正要安撫幾句,應渺卻扭頭看他,眼圈發紅,嘴角卻扯了下,說是笑,卻比哭還難看。
她像是對江佑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似得喃喃,“陸則怿剛剛哭了。”
江佑蹙着眉,“疼哭的?不至于——”
應渺眼淚開始大顆大顆往下掉,沒有哭聲,只是搖頭,鼻音厚重起來,“不是,他只是因為誤會了我這幾天的躲避,以為我又開始像以前一樣讨厭他。”
江佑也怔住,片刻,他定定看向應渺,很認真的語氣說:“應渺,你該知道,他這十年不是作假,他愛你,可以為你付出生命,所以,因為怕你再次讨厭他,讓他重蹈以前愛而不得的噩夢,他為你哭,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江佑聲沉下來,像是給陸則怿打抱不平,卻又無可奈何,他嘆氣道:
“應渺,你看看他吧,阿怿這種人,本該事事順心得償所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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