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

【七】

“你說什麽？錦凰被一個叫柳生的人帶走了？”鐘紹傑驚訝不已。

錦凰離開莫家班四天了，可至今還是沒有回去，柳生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少了錦凰，雖然有其他戲角兒頂替，但絕大多數人都是沖着錦凰去的，這樣一來，莫家班根本不可能上臺。

殷慕奪過督軍府的電話，吼道：“你沒問柳生的身份麽？”

“我當時就以為他是個富貴小哥，奉命帶走孩子為哪個大老爺家裏唱曲兒的，可這都四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一看見孩子放在化妝室的這張名片，我就找您來了。”莫老板急得不住自責，抓着簡易電話的手不停地顫抖。

殷慕挂了電話，整個人頹廢在大廳裏的沙發上：“柳生柳生，一聽就知道是個日本人！這莫老板也糊塗，不明不白就把凰兒送走！”

“凰兒？”鐘紹傑感到一陣惡心，“奉言啊，你和那錦凰才見過一次面而已，激動什麽？人家不過是個唱戲的，是死是活，你瞎操什麽心。”

殷慕冷靜下來，的确，他只見過錦凰一回，可不知道為何，這兩三個月腦中總是晃着錦凰的影子，他穿烈火紅裙，他着翩翩白衣，他尖尖瘦瘦的下巴，他清澈靈動的眼睛，他柔弱無骨的手，哪一樣都令他瘋狂地思念。

他殷慕，何曾對一個男人動過心？可錦凰就像一場溫柔的夢闖入了他的心扉，在他內心深處綻放出一朵清新卻又妖嬈的白蓮，而他就是那幽靜蓮池邊執着的采蓮人，從此再也尋不到回頭的路。

“日本人不會平白無故帶走錦凰，一定是他身上有什麽秘密，或者利用他能獲得某件東西。”

此話一出，殷慕和鐘紹傑同時站起來：“軍火！”

不過仔細想想，錦凰只是江南小鎮一個以唱戲為生、微不足道的少年罷了，頂多在上海那種地方也有了些名聲，總還不至于跟牽扯到江中江北戰事的軍火有關系。

殷慕逼着自己冷靜下來，發白的指節緊緊攥着沙發上的黑天鵝絨，細密柔軟的絨料硬是被他攥了個參差不齊的坑；再等一天時間，如果仍探聽不到錦凰的消息，他只好親自去上海日租界一趟了。

鐘紹傑神情複雜地看着此刻黯然無措的殷慕，向來嬉皮笑臉的他不禁皺了皺眉。作為殷老爺子極力推薦的督軍助手，他怎會不知殷慕的一番心思？可現在那個錦凰突然間就成了殷慕的軟肋，同窗十幾年，他從沒見過殷慕如此驚慌痛苦的模樣，殷慕是要幹大事的人，他絕不能讓小小的錦凰阻礙了殷慕的錦繡前程。

“奉言，我勸你不要對錦凰産生···他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有更為重要的事情去做。”

殷慕驀地擡眼，眸中旋出一片冷寒，似要将整個書房冰凍一般：“···你果然是爸派來監視我的，錦凰怎麽？我爸當年還———總之，我會保護好凰兒，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你會後悔。”

“我不會。紹傑，若我執意要去找回他，你會攔我麽？”

鐘紹傑毫不畏懼地迎上殷慕那森然的目光，書房裏的空氣霎時凝固起來，時間也仿佛靜止了，那一刻，鐘紹傑忽而微微一笑，伸手拍拍殷慕的肩，道：“既然你都不後悔，我有什麽理由阻攔你呢？”

本來是想勸說他的，如此看來，唯有錦凰的安危才能牽動他的心啊。鐘紹傑嘴角邊噙住的一絲笑意漸漸僵在臉上，看着殷慕決然離去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