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凄慘而死

“嘩!”“嘩!”

冬雨婆娑。

青灰色的太湖石假山邊,兩個肩寬膀圓的婆子,正抓着個面如皎月腹部微微鼓起的女子,将她的頭,一下一下地按進假山邊的水池裏。

拎起來,只讓她喘口氣兒,接着再死命地按進水中!

這分明就是深宮大宅後院兒裏才曉得的最折磨人的私刑之一——閉水!

反反複複,直到女子受盡了痛苦,才将她拖出來,如同破布一般丢在這冰冷刺骨的青石地磚上。

“姐姐,你還不承認麽?你肚子裏的孩子,根本就不是雲郎的!”

一身錦衣華服的女人巧笑倩兮地站在幹淨又清爽暖閣臺階上,“你若是承認了,雲郎就會饒過你的。”

身中軟骨散根本不能反抗的魏嫣擡頭,看着她的親堂妹魏玲。

而她的身後,是東朝最年輕最俊美的異姓王,秦雲橋,她殚精竭慮一心付出的夫君!

而此時,那雙曾經滿是深情的眼睛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憎恨,“魏嫣!你身為秦王妃,竟然做出這種與人私通的茍且之事來!若非玲兒為你苦苦求情,今日我便親手殺了你!”

親手殺了你!

“哈!哈哈哈!”

冷到渾身抖如篩糠,卻依舊努力抱着肚子保護那個尚未出生的可憐孩子的魏嫣忽然大笑起來,擡頭看向暖閣前站着的錦衣男女,“秦雲橋!你自然是要殺我的!若是不殺了我,讓世人知曉你這東朝最受人稱贊的異姓王,是吃着妻子娘家人的血肉才得來的,你豈不是要……”

“啪!”

秦雲橋忽然沖下臺階,狠狠地扇了魏嫣一巴掌,怒道,“你這個蕩婦!竟敢口無遮攔!大放厥詞!”

魏嫣的嘴裏頓時被打得滿是鮮血!

她卻不覺得痛,其實是心裏早已痛到麻木了!

轉過頭來,嘲弄地看向被揭穿老底惱羞成怒的秦雲橋,更加放肆地笑道,“德泰八年,你秦雲橋攜百人先鋒,血戰塔塔族,救下當時被圍困的威遠大将軍以及北疆數十萬軍士!消息傳回朝廷,受長公主親口封賞!從此,官運亨通,平步青雲!可誰人知曉,那一場先鋒戰,是我大哥率僅僅數十人,以生死博來!”

“事後!我大哥重傷甚至不能起身,你卻假惺惺地說,不能讓人占了軍功!反正我們都是一家人!便代替我大哥去了!”

“你!”

秦雲橋沒想到向來以她為天的魏嫣居然敢這樣來撕他的臉,扭頭就要找東西殺了魏嫣。

魏嫣知曉秦雲橋早已容不下她了,從前濃情厚意虛假的蜜糖,如今早已成了心懷不軌真實的毒藥。

她抱着肚子,又道,“我大哥自那一次後,半身被廢,再不能提劍!我父為不堕魏府門庭,拖着滿身傷軀,再挂戰甲,前往北疆對抗回鹘、羌族!可廊平山一戰,我父戰死,你居然也能冒領了他的戰功!你這個畜生!”

“歘!”

秦雲橋一把抽出旁邊一個侍衛的佩刀,轉過頭來就指向魏嫣,“休得胡言!”

魏嫣小心地用手掌隔開肚子與冰冷的地面,看着秦雲橋,“我父親的死,是你設計的!我大哥被人算計受皇上叱問從此淪為庶民,也是你算計的!還有我耗盡心血為秦王府掙得的基業,全都被你趁着我重病時偷偷轉到了自己的名下!甚至我的病,也是你下的藥!”

她嘲弄地笑了起來,道,“我從前信你,從沒有懷疑過你。直到前日,有個人将這些事全都告訴了我。”

秦雲橋眉頭一皺。

站在臺階上一直看好戲的魏玲忽然走下來,笑道,“姐姐,就算你不願承認肚子裏的孩子是個野種,也不用在這裏攀咬別人吧?雲郎戰功赫赫,那是連長公主都誇贊過的,莫非你要說,長公主誇錯了麽?”

東朝中誰人不知,這位攝政的長公主,性格喜怒不定,殺人猶如草芥。

攝理朝堂,手段鐵血,獨斷專權!

連将要到了執掌年紀的皇上都不敢反抗其言,而抨擊朝堂的禦史臺更是成了擺設!

魏玲這是故意在給她下套子,一旦魏嫣順着說下去,她的話必然會傳到長公主耳中!

那麽魏府裏重傷不能自理的大哥與垂垂老矣的母親必定會受波及!

魏嫣恨毒地瞪着魏玲。

魏玲得意地笑了,看了眼背過身去的秦雲橋,忽然俯下身來,對她輕聲道,“姐姐,我似乎還忘記告訴你了。”

她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這腹中,也有了雲郎的孩子呢!”

魏嫣眼底一顫!

就見魏玲露出一副可憐又無辜的神情,朝她輕笑,吐出的卻是最惡毒的話語,“我屈居姐姐之下做了側妃已經夠可憐了,總不能讓我的孩子也這般可憐啊!姐姐,你說是不是?”

原來如此!

魏玲因為有孕,便故意設計!先在她面前揭穿了秦雲橋這麽多年的真正面目,又趁着她憎惡秦雲橋不願見他時,再污蔑她的孩子是與旁人媾和而來!

這個毒婦!

魏嫣看着這張漂亮的臉。

就是這雙弱不禁風又無辜又純淨的眼睛,才讓她相信她真的是個純潔無瑕的單純妹妹,讓她到秦王府照顧自己,讓她爬上了秦雲橋的床還做了側妃,讓她如今能站在這裏算計她謀害她的孩子!

她怎麽那麽蠢!

“呸!”

魏嫣忽然一口血水唾在魏嫣的臉上,“賤人!”

“啊!”

魏嫣忽然驚叫一聲,朝後跌去!

秦雲橋趕緊伸手将她抱住,怒不可遏地提着劍指她,“魏嫣!你這毒婦!玲兒那般護着你,你怎能這樣對她?”

“哈哈哈!”

魏嫣失心瘋一般地大笑,強撐着力氣抱着肚子朝魏府的方向搖搖晃晃地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頭,白如碧玉的額頭上鮮血順着頭發上的潮濕蜿蜒流下。

然後轉過身,對秦雲橋道,“秦雲橋,我可以死!你的秘密我也不會說出去!只要你讓我生下這個孩子!然後将他交給我大哥和母親撫養!我手裏還有一千萬兩銀票和魏家軍的虎符!你若答應!孩子生下後,我即刻将東西交給你!”

秦雲橋神色驟變,“虎符在你手裏?!”

靠在他懷裏的魏嫣臉色陡變,漂亮的眼睛裏猛地冒出一縷毒光!

她看了眼明顯意動的秦雲橋,立時道,“雲郎,她在害你!魏家軍虎符到你手,若是長公主知曉了,只怕咱們秦王府都要覆滅了。雲郎,你別被她騙了啊!”

“毒婦!”

秦雲橋猛地回過神來,以劍指向魏嫣,“死到臨頭!還要如此害我!”

“秦雲橋!你沒有腦子麽!魏家軍的虎符代表什麽,你難道不……”

“啊!”

身後的魏玲忽然受到了驚吓一般,猛地往前一撲!

正好推在秦雲橋的後背上!

“噗!”

長劍刺入心口!

魏嫣低頭看了看心口的劍,又擡頭,卻見秦雲橋竟然轉身,将魏玲護在了懷裏,輕聲地安慰,“別怕,別怕,別看,吓到你。”

魏玲側過臉,眼中全是勝利的惡毒,口中卻嬌滴滴地說:“姐姐死了……”

“……死了就死了,一個毒婦,沒人在意。”

秦雲橋的聲音,像天雷又像呢喃,砸在魏嫣的魂魄裏。

讓她痛徹,又叫她恍惚。

她在想,我可憐的孩子,娘親對不起你,讓你白白托生了一場。

她又想,若我死了,大哥和母親怎麽辦呢?秦雲橋和魏玲這兩個賤人不會放過他們的。

她還想,若是能回到從前,她一定不做個瞎子,看上秦雲橋,相信魏玲。她一定要好好地護住魏府,護住父親、大哥,母親。

“姐兒,姐兒,二姐兒!”

腦袋刺痛的魏嫣猛地睜開眼,就見春紅一臉驚恐地站在床頭,“不好了!二姐兒!大哥兒中了毒,方才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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