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最毒人心

“呵。”

慕容辰嗤笑，只覺有趣，“孩子？”

華容太皇太後聽他這不緊不慢的冰涼嗓音就覺得汗毛倒豎，沒有說話。

慕容辰又朝她走了兩步，“太皇太後說得也沒錯，泰兒還是個孩子呢。本宮這麽大的人了，總不能跟一個孩子過分計較，是不是？”

華容太皇太後抱着慕容泰後退了兩步，聽到這樣的話，不覺驚喜，只陡然一股冷意從腳底冒起。

她看向眼前這個可怕的怪物。

便聽她笑着說道，“可本宮心裏這股惡氣，實在難以消除。不然，太皇太後幫本宮出個主意，該怎麽消了這口氣才好？”

華容太皇太後劇烈一顫——果然！她果然不會善罷甘休！

咬了咬牙，用明顯發顫的聲音問：“你，你想要如何？”

慕容辰沒說話。

一邊，周宏奉上一個冊子。

華容太皇太後翻開，頓時一抖！差點沒站穩！

慕容辰已笑道，“這是方才泰兒交待的，指使他雇傭刺客來刺殺本宮之人，就請太皇太後從中挑一個，替泰兒，給本宮出氣吧？”

華容太皇太後當即眼前一黑！

“祖母！”慕容泰一把将她抱住！

華容太皇太後頭腦發昏地睜開眼，抖着手看懷裏的慕容泰，“你，你怎能供出你……”

名冊上，皇親貴胄朝廷重臣不知多少！

而最上頭，寫的，正是趙國公，趙如海！太皇太後的親弟，幼帝的舅爺！

她張了張口。

慕容辰已裂開那猩紅菱唇，冷聲如森鬼，慢悠悠地笑道，“太皇太後可要慎選，本宮要的，是能替了泰兒，讓本宮出氣之人。”

華容太皇太後瞬間臉色慘白！

——這話就是說，別随便指出一個喽啰來敷衍。不然她就要了趙國公的命！

華容太皇太後心中恨不能生吞活剝了這惡鬼的皮！

可此時卻半分不敢表露！

半晌，她終于伸手，顫抖着指着名冊裏的一個人名，“他，他……”

周宏掃了一眼，走回到慕容辰身邊，低聲回了個名字。

慕容辰眉梢微挑，笑着瞥了眼瑟縮在華容太皇太後懷裏的慕容泰，慢聲道，“好，那就請太皇太後下懿旨，賜他滿門抄斬吧！”

“！！”

華容太皇太後眼珠一顫，終于，徹底暈了過去。

“皇祖母！”

“太皇太後娘娘！”

身後一片驚叫。

青衣長發的長公主殿下卻身心愉悅地走出了奢靡浮華的太極宮。

一個黑衣人出現在廊邊，躬身行禮後，上前，低聲道，“殿下，魏家二郎求見。”

原本輕挑的眉梢嘴角倏然沉了下去。

一層陰戾之意陡然浮現這張絕美容顏之上，可不過一瞬，他又輕笑一聲，側眸，朝那黑衣人瞥了眼，道，“不見。”

“是。”

黑衣人應下，當即要退。

卻被旁邊的王有權恰巧不巧地一拂塵掃中了後背！

抽得他一個踉跄，不解地扭頭看王有權。

就聽前面‘哐啷！’一聲巨響！

走出去的長公主殿下，擡起一根手指，輕輕巧巧地将太極宮外長廊扶手邊擺放的瑞獸石雕給……扇了下去！

“咚隆隆！”

西瓜大小的瑞獸重重地從漢白玉的臺階上滾下去，砸得地磚一道道縫隙。

震出的聲響，驚得太極宮內滿手鮮血的慕容泰又是一個打顫！

他白着一張小臉，卻眼含恨毒地朝門外看去！

忽聽身後傳來低啞輕喚，“泰兒啊！”

“皇祖母！”慕容泰猛地回頭，撲過去，“皇祖母，你醒了！”

華容太皇太後滿面疲憊，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十指頓時淚如雨下，将他抱住，不住安撫，“泰兒受委屈了！你放心，皇祖母一定給你出這口氣！”

慕容泰眼睛一亮，擡眼看她，“皇祖母要幫朕殺了那個賤人麽！”

他的話，讓周圍宮人齊齊一顫，紛紛低頭。

華容太皇太後已撫着他的頭，低聲道，“賤人暫時咱們殺不了。卻能殺她的臂膀，剁了她的助力，叫她孤立無援！到時，泰兒想怎麽折磨她就怎麽折磨她！”

慕容天頓時高興起來，連聲道，“朕要将一萬根釘子釘進她那張臉上！還要挖了她的肚腸喂朕的魚！還要，還要剁了她的手指插在花盆裏……”

如此惡毒言語，誰能想到是一個八歲的孩童能說出來的？

偏偏華容太皇太後卻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別急，泰兒。你是一國之君，想折磨一個人，什麽法子沒有？只是眼下最主要的是，你要将政務抓起來啊！”

“皇祖母！朕不喜歡看折子！”

“可你不看，這朝堂就會一直被那賤人把控在手裏。”

“皇祖母——”

……

“魏二郎君，請下車。”

魏府的馬車停下，車外，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魏嫣推開車窗朝外一看，發現馬車居然停在了武德司的大門前。

武德司，乃是長公主初初攝政時，為強壓京城亂象所設衙門，內裏皆是甲子軍供職。

最初職責乃是督查百官、代為行天子事。

然而如今已經擴大至可受公卿奏事，舉劾非法；亦受命執行辦案、查理百官。是長公主手中與內閣對抗的一枚殺手锏。

傳聞設立短短五年，從這武德司的黑色玄鐵大門內擡出來的屍體已達上千具！

若血水彙攏成流，甚至能淹沒武德司的門庭前後！

世人皆暗暗稱此處為閻王殿索命臺。

素日裏更是無人敢往此處來。

縱使如今盛夏炎炎，這武德司的大門前，卻依舊寒氣陣陣陰森逼人！

魏嫣站在馬車下，擡目，看見的便是長公主禦筆親題的‘武德’二字！其筆鋒游龍走鳳，氣勢磅礴之感，竟兜頭而下！

再配以黑色玄鐵大門，兩側門扉上各挂狴犴二獸首。

她看着那猙獰兇惡的兩枚獸首，倒是真切地明白了，這‘閻王殿’之聞，是如何而來的了。

四名甲子軍守在高大的玄鐵大門旁，眉眼森冷，活脫脫四個兇神惡煞的門神。

身後的車夫吓得打了個顫兒，低聲道，“二郎，要不還是去找将軍以前的舊識想想辦法吧？聽說武德司裏頭都是吃人的惡鬼，不好相與的……”

話沒說完，就見那黑色的大門內走出一人。

鶴發雞皮宛若枯木，一雙眼睛渾濁陰暗，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朝他們看來，“魏家二郎？”

一把老鴉嗓仿佛喪音，吓得車夫直接打了個冷嗝！

“是，魏家二郎魏言，求見長公主殿下！”

魏嫣揚聲答了，又側臉對身後的車夫道，“老丁叔，你先将馬車帶回去吧。”

老丁打着嗝搖頭，“不行不行！哪能讓你一個小姑……小孩子一個人留在這樣危險的地方！我不走！”

魏嫣朝臺階上面無表情的王有權看了眼，又道，“你不走，只怕我才更危險呢！誰知道武德司這幫人會不會突然發瘋為難人？你放心，我才救了長公主，他們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老丁皺了皺眉。

魏嫣已邁步，微微踉跄地走上了臺階。

跟着王有權跨過那高高的門檻，走了進去。

“武德司門前不得逗留！還不速速退下！”

臺階上，甲子軍高聲呵斥！

老丁吓了一跳，忙拉着車避到了隔壁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