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以愛之名

慕容辰的眼瞳無意識地朝前看着。

狹窄的車廂成了他獨有的天地,而這片天地裏,除了他,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分明車外人聲馬蹄喧沸鈴铛清靈,可他的耳裏,居然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響。他的鼻息裏,也再聞不到其他的氣味。

他的五感,被獨占了。

垂在兩側的手指忽然擡起,狠狠一推!

“咚!”

魏嫣被一下推開,跌在後頭,不小心碰到了腿,痛得頓時龇牙咧嘴。

接着就聽長公主像是氣急了一般顫着聲音怒罵,“你!你!你放肆!”

魏嫣抱着腿,被罵了卻不惱,反而在心裏大呼了一口氣。

她剛剛真的被突然間變了神色的長公主給吓到了。

心中暗道,那喪失一魄的傳聞,莫非是何隐疾不成?

只覺長公主的那個神情,跟小時候隔壁家小花被吓到失魂時候的樣子一般。

下意識學起小花她娘抱着她招魂安撫的樣子抱住了長公主殿下。

果然有效!

抽着氣擡臉,看長公主殿下的臉色雖依舊陰森惱怒,卻沒了先前那種失了魂的可怖模樣,咧嘴笑了笑,道,“您是氣惱臣女說錯話了?還是覺得臣女這茶煮的不好?若是茶煮的不好,臣女回頭讓阿娘教臣女,一定給您煮好喝的茶,好不好?”

慕容辰此時心恸如擂,周身不知是痛是苦,只覺難受得很。

偏偏那小丫頭周身的香氣卻如蜜意,粘連鼻息不能散去。

他惱火地側身抓住內袖,并不看她,只又罵了一聲,“你放肆!”

魏嫣明白過來,有些無奈,都是女子,抱一下就這麽生氣啊?

抱着腿坐着,笑呵呵地說:“殿下金枝玉葉身份尊貴,是臣女冒犯。您要生氣,就打臣女一下吧!”

話音剛落,慕容辰猛地轉臉,擡手便朝她打!

魏嫣真的以為她要打自己,知曉這位殿下的力道可是吓人,趕緊抱頭!

慕容辰的手都到了近前,再按下去直接就能将這死丫頭的腦殼打裂!

可是……

可是!

那股惱人的清香再次覆繞而來!

他看到了她交疊頭頂的雙臂光潔細膩,在車窗透進來分明的光線裏,瑟瑟發抖!

倏而一甩手!

魏嫣等了半天,卻沒個動靜。

悄摸摸擡臉,發現長公主殿下已坐了回去,神色如常地看着窗外了。

“?”

——這麽快就不氣了?

喜怒無常陰晴難定還真是……名副其實。

她索性坐着不起來,自己倒了一盞茶,呼嚕嚕吹着喝了,還痛快地呼出一口氣。

心想,長公主這兒的茶水果然比別處甜些。

還準備再給自己倒一盞時。

就聽默不作聲的長公主問:“若背叛你的,是你的血肉骨親,你又要如何?”

魏嫣拎着茶壺頓了頓,怎麽又繞回去了?

繼續歪斜茶壺,無所在乎地說道,“殺了呗。”

慕容辰似乎有些意外,朝她側眸望來,“骨肉親情,你能如此輕易割舍?”

“嗤。”

魏嫣端着茶盞笑了,随後大概意識到不妥,趕緊地朝長公主看去,發現這位喜怒無常的殿下并未生氣,放下心來,吹了吹茶盞裏的葉片兒,“為何不能割舍?親人既來害我,便并非是将我當作血脈相連的骨肉。若又因着這樣的人,而害了真正愛我之人,豈非叫我悔之晚矣?”

她倏地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搖了搖頭,将茶盞送到嘴邊,“我不會做那樣愚不可及的蠢事。不管是誰,敢來害我或是愛我之人,我必定要叫他生不如死!”

這一刻,這個總是樂觀爛漫的蠢丫頭的眼裏,露出了鮮明的憎惡和恨意。她話語裏的冷厲,讓慕容辰知曉,這并非是她的空話,也并非是她在大放厥詞。

她有能力辦到。且,能為她許下的諾言,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是怎樣一種炙熱而毫不掩飾的情感?

慕容辰忽然想,能被這小騙子以這樣張狂明顯的‘愛’之名,拼死護在身後,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會……讓他不再痛麽?

他的拇指無意識地摳動手指上的紗布,忽而再次說道,“你想殺的那些人,是害你魏府之人?”

哪知低頭的魏嫣眼前一亮,霍地擡起頭,一臉期待地朝他看,“殿下!您要賞臣女免死金牌了麽!”

慕容辰的手指一頓,很想一巴掌将她扇出去。

剛要說話。

門外響起無一的聲音,“殿下,趙元林進了京兆府。”

……

京兆府內。

趙元林被人引到周芳谷平時待客的花廳中,趾高氣揚地對匆匆趕來的周芳谷與曹萬全說道,“你們,把今日抓來的那個魏府的主母,交給我帶走!”

“什麽?”

周芳谷還以為自己聽岔了,小心地湊過去賠着笑道,“趙公子,這主母可是重要犯人,不能輕易放行。”

趙元林一看他這滿腦袋都是傷還要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心說,這老小子,戲演得不錯。

便擺出一臉的不耐煩,“叫你放你就放!廢什麽話!”

曹萬全覺得不對勁,悄悄在後頭拉了一下周芳谷。

周芳谷也明白,又笑道,“二公子,這若國公爺有吩咐,下官自然是不敢攔的。此人當真是重要犯人,刑部那邊還等着……”

“啪。”

趙元林将懷裏的一塊玉佩輕輕地拍在了桌上,道,“好好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阿爺讓我來提人,這就是信物!你們要是不信,現在就派人去問問我阿爺去!”

他心道,都到這地步了,老小子,你也就不要裝了!趕緊把人交出來!你甩了燙手山芋!爺我的賭債也趕緊地給解決了才是正事兒!

周芳谷一看到那玉佩也是吓了一跳。

價值連城的和田玉上,一個‘護’字,乃是當年太祖皇帝親賜國公府的字啊!

當即笑道,“國公爺要提審犯人,派個人來與下官說一聲便是,何必要二公子親自勞動一趟?不知國公爺還有何事吩咐下官?”

趙元林心道,有個屁話給你,你這老小子是演上瘾了。

不過眼珠子一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親昵的模樣,笑道,“我替你解決了這樁麻煩,該兌現的事兒,可別忘了。”

周芳谷聽岔了,還以為趙元林說的是王有權帶甲子軍到京兆府的事兒叫國公府知曉了。

他不敢得罪武德司更不敢得罪長公主,本想用個拖字訣,好生折磨那魏氏一番,讓她自己招供。

眼下國公爺居然會親自出手,替他接手這麽個大麻煩,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當即笑道,“下官多年來承蒙國公爺關照,請國公爺放心,下官定會唯國公爺馬首是瞻!”

趙元林癟癟嘴,心說,這老小子還挺會拍馬的。

将玉佩收起來,道,“成,我會給阿爺帶話。”

說話間,有人來報,已将魏氏帶到。

趙元林回頭一看,本以為是個年老醜陋的婦人,誰知竟是個貌美風韻的三十多歲婦人,當即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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