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她選自己

華容太皇太後看向慕容辰。

又見她仿佛為難地皺了皺眉，将那小鉗子丢回漆盤內，再次朝她看來，笑道，“可太皇太後也說了，本宮與泰兒今後也要多依仗趙家才是。本宮倒也罷了，倒是泰兒，若少了趙家，今後只怕少了一大助力。那依着太皇太後的意思，要不然，就暫時不要叫泰兒上朝，先保下趙家？”

暫時！

又是何時！

她看着慕容辰，沒說話。

慕容辰也朝她笑，問：“本宮當真是左右為難，好在有太皇太後，可為我東朝掌舵行船，是個最能拿主意的。所以，今日如何抉擇，便交給太皇太後了罷！”

說完，他一轉身，朝臺階下走去。

袖子卻突然被抓住！

他回頭，見華容太皇太後臉白如鬼滿目怨毒地朝他看，聲音厲尖：“慕容辰！你怎可如此歹毒！”

慕容辰看着她，忽而擡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到了趙如海的面前！

“啊！”

華容太皇太後吓得尖叫，拼命掙紮！

卻被慕容辰死死按住，聽她低幽笑音在耳邊輕喃，“太皇太後，好好地選。可別叫……先皇失望才好。”

華容太皇太後瞪大眼，下一刻，被慕容辰松開。

她驚慌失措惱羞成怒地回頭瞪過來，“你！你！”

慕容辰已拽過她袖子邊的帕子，擦着手，步态優雅自然地下了臺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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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腳時，黏膩的血水聲，一下一下地響。

華容太皇太後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仿佛被毒火淬燒！

這個惡鬼！她是在逼她在母族和皇權之間做抉擇！要保母族的靠山，還是要皇權的煊赫。

她死死地扣住手指，尖尖的指甲刺破了她的掌心。

恍惚想到不過多日前，在太極宮，她被逼着從冊子上指出趙立文一家做替死鬼的情形！

——這個惡魔！這個妖怪！這個……孽種！

她怎麽敢！怎麽敢逼她到此！

她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趙如海，只覺掌心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眼眶倏紅，擡手，顫抖地想摸一摸趙如海的臉。

卻在要碰到的時候，忽而停住，哽咽地說道，“如海，哀家對不住你。”

心下一狠，猛地扭頭，避開了趙如海期冀的目光，尖聲道，“泰兒明日可上朝！”

——她選擇皇權，選了自身的榮華富貴！

被吊着的趙如海張開幹裂的嘴唇，可顫了顫，卻沒說出一個字。

沒想到，他不過才為了自家的名聲親手殺了自己的二弟，轉過頭來，這刀，就被他一直信任的太皇太後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二弟那日喊的‘我在地府裏頭等着你’那句話，猶在耳邊。

多好笑！多荒唐！

他忽而發出桀桀如鬼的幹啞笑音。

“哈哈哈——”

華容太皇太後閉眼，并不看他，只道，“如海，你身為趙氏族長，犯下如此大罪，理當認罪，以儆效尤。你放心，趙氏剩下的族人，哀家會護着的！”

站在臺階下的慕容辰勾唇，無聲低笑。

華容太皇太後扭頭就看到她這刺目的笑，忽然道，“你這麽對付國公府，就不怕先皇在天之靈怨恨你！”

慕容辰側眸，笑意不掩地看着華容太皇太後。

倏然彎唇！

露出個更加惑人的笑！

那笑分明美得驚心動魄，在華容太皇太後眼中，卻只見那白齒森森，恍若妖魔！

她攥緊手指，強撐着看過去！

卻看慕容辰忽地将那一方帕子丢在地上，轉身，随意地說道，“那倒是也不錯。”

然後，踩着那帕子，走了出去。

華容太皇太後頹然地往後一退，底下桂蘭趕緊地跑上來，扶住了她，見她面色不好，手指發涼，低聲道，“娘娘，您不該在長公主殿下面前提及先皇，若是刺激了她，只怕……”

華容太皇太後卻打斷了她，“我恨！桂蘭！這個孽種！當年就該将她掐死才是！如今害得我趙氏滿門凋零！這個畜生！我要她不得好死！”

桂蘭攔不住她，忙看了眼四周，發現武德司的人全都跟着走了出去，這才稍稍安心。

又見華容太皇太後走到趙如海跟前，帶着哭聲道，“如海，你莫要怪哀家，泰兒好容易有了這麽個機會，不能被趙家連累。你，你……”

趙如海睜開死氣沉沉的雙眼看她，片刻後，忽然出聲問：“娘娘，是否只要臣死了，你就能保住趙氏大房？”

趙氏遠房和外嫁的不算，嫡系的有四個兄弟，二房已被滅門，還有趙如海的大房與三房四房。

趙如海一死，這國公的爵位，只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的明争暗鬥。

趙如海想要這爵位确保還留在他嫡子的手裏！

華容太皇太後自覺虧欠，立刻點頭，“你放心！哀家拿性命擔保！不叫立遠受人欺負！”

趙如海看着她，似乎想确認她眼神裏的鄭重。

随即搖了搖頭，“娘娘，還有一樁事，若您答應，臣，甘願為您和陛下赴死。”

華容太皇太後再次落了淚，點頭，“你說，你說，哀家都答應你。”

趙如海呼出一口渾濁的血氣，因為叫喊而嘶啞的嗓音像破爛的風箱，一字一頓地用極低的聲音說道，“讓元敬娶長公主殿下。”

“！”

華容太皇太後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

還是桂蘭在旁低聲提醒，“娘娘，元敬是國公爺的庶長孫。”

也就是趙立遠的庶長子。

華容太皇太後瞬間明白了趙如海的意思。

單單靠她的承諾來護住趙家長房還不足以讓趙如海完全安心，他要用長公主的權勢護住他趙家長房！

只有長公主嫁進了趙家長房，趙家長房才是真正地立于皇權之上！

好精明的一盤算計！

華容太皇太後略一思忖後，垂首，“好，哀家應了你。”

一個庶子，若是真能娶了那孽種，倒是真能合了她的意！

趙如海看着華容太皇太後的神情，便知自己的提議她是真正應允了。

——也是，一個庶子。想怎麽掌控還不都是随她的意！也就等同于掌控了嫁狗随狗的長公主！

只要長公主在趙姓人的手裏，他趙家，就不會倒！

趙如海緩緩地閉眼，“多謝太皇太後。”

然後一咬舌！

“如海！”

尖銳的哭喊聲陡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