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應淮
在世人眼中,應淮是幸運的:父親是天帝之子,母親是上古神獸麒麟一族的公主。
權利、地位、財富,衆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自他出生起便有了。
可于他而言,沒有什麽比完整的家庭更重要。
自他有記憶開始,整日面對的只有郁郁寡歡的外祖父和一堆看着他眼色、唯唯諾諾的下人們。
母親自他出生後便重病不起,沒多久就撒手人寰。那時又正逢仙魔兩界大戰,父親只看了幾眼尚在襁褓中的他,随後便上了戰場。
幾百年後,父親成了天帝,身邊卻多了一個女人。
外祖父看着上門的父親氣憤不已,當即便将父親和那個女人趕出了麒麟一族的領地。
自那以後,父親再也沒有來過。
不久後,又傳出天後為天帝誕下一子的消息。
雖說外祖父與外祖母給予了他足夠的關愛,但整個麒麟一族對他的議論卻從未停止。
所以,應淮早早地學會了沉默。
只有他不言不語,衆人對他的議論才會慢慢消減下去。
是以後來,蒼蕪真人受邀來到麒麟一族,年幼的應淮便請求跟着蒼蕪真人離開。
于是,他跟着蒼蕪真人來到了沽南峰。
可沽南峰的日子也并不如意。
因為蒼蕪真人破例收他為徒,加上他從小養成的沉悶的性格,峰上的孩子大都不願與他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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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不知是誰打聽到了他的身世,連同着其他師兄弟,一起在暗地裏稱他為“沒有父母的孩子。”
應淮起初以為,只要不理他們,久而久之,他們就會如同麒麟一族的其他人一樣,慢慢消停下去。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孩子們對他的議論愈演愈烈。
起初只是私底下偷偷讨論,見應淮沒有反應,師傅們也不管不顧,便越發大膽,甚至開始當着他的面說指責他,諷刺他。
越是直白的話,越能傷人心。
應淮為此情緒低落了很久。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桦霖的到來。
起初他只當桦霖和那些孩子沒什麽不同,自然而然地只想遠離。
兩人關系的轉機是一次偶然。
那夜他去後山照顧那條受傷的錦鯉,沒想到遭到了桦霖的尾随。
他本以為桦霖會借由此事向師傅告狀,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意外竟拉近了兩人的關系,自此應淮有了第一個朋友。
桦霖會幫他趕走那些對他充滿惡意的孩子,會向師傅們打小報告,然後拉着他去看那些孩子受罰的場景。
他喜靜,桦霖就陪着他靜;桦霖修煉緩慢,應淮就徹夜陪着他練習。兩人一起,度過了一個還不算太壞的童年。
後來他跟着蒼蕪真人四處游歷,降妖伏魔,回來的途中路過天界,被天帝強留了幾天。
就在這幾天的時間裏,桦霖成了司命殿的接班人,那條錦鯉也成功化形,成了他的契約靈獸。
但從此,沽南峰再無桦霖。
他又變成了一個人。
在蒼蕪真人和其他幾位上神将孑然鎮壓至天界禁地以後,他奉師父之命來到了天界,負責禁地的巡邏和結界的加固。
那段時間,最開心的人,便數桦霖和雲凡了。
兩人分隔多年,一下子有了聚在一起的機會,似乎要把這些年欠下的話都說完。
一連好些日子,雲凡都是醉醺醺地從司命殿回來。
但就是這麽一件小事,卻被有心之人報到天後那裏。
于是,剛回到天界不久的應淮,便被天後以管教無方為由訓誡了一頓。
衆神之間流言四起,一時間,應淮仿佛又回到了沽南峰最初的日子。
桦霖與雲凡知道這些年應淮有多麽不容易,對此自責不已,兩人都低調了許多,日子就這麽漸漸平靜下來。
就在應淮以為日子會這麽不鹹不淡地過下去的時候,老天又跟他開了另一個玩笑。
他沒想過師父會離世。
在他眼裏,蒼蕪真人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不僅精通陣法劍法,修為也遠遠在其他人之上。
那日雲凡神色匆匆地趕來禁地,跟他說蒼蕪真人不幸遇難的時候,他還以為是雲凡和桦霖對他的惡作劇。
應淮愣了一會兒,随即斥責雲凡不該拿生命開玩笑。
可看着雲凡的眼神,他慌了。他快速轉身,飛奔回了沽南峰。
蒼蕪真人不幸遇難的消息迅速在三界內傳開,不少人前來吊唁,應淮在這些人中第一次見到了自己傳聞中的父親。
他進入大殿後沒有看自己一眼,而是徑直走向靈臺,為蒼蕪真人點亮了星官。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緩緩轉身看向一旁的應淮,細細端詳了半天後,出聲道:“太瘦了。”
應淮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看着他走遠。
不久後應淮回到天庭,原本住的小樓閣換成了延陽殿,每日更有專人負責他的膳食,殿內更是安排了衆多仙侍仙娥伺候他的起居。
他一時間沒能适應過來,幾次試圖勸走那些仙侍仙娥們都不成功。
無奈之下,他只得找了天帝,向他道出自己的想法。
最後天帝同意了,殿裏只留下了兩個仙侍。
他從天帝的清埠殿出來,途徑百草園,在那裏碰上了青虞。
她被包圍在一群茂盛的樹幹之中,努力向外伸展着枝葉,想要獲得一片屬于自己的陽光。
他不由得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看了她許久。
不為別的,只因為覺得她和自己很相似。
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始終生活在陰影之中,拼了命的想要逃出那個固定的圈子,卻又夾雜着無能為力。
他走近青虞,替她撥開周圍的雜草,又将擋住她陽光的枝幹掰斷了幾根,笑道:“如今你可以好好長大了。”
自那以後,應淮去百草園的時間多了起來,有時會替青虞松松腳下的土壤,有時又會為她渡點靈力助她成長。
這株小草似乎也有些靈性,總會在他幫完她以後貼貼他的掌心,似乎在表示感謝。
不知不覺就這麽過去了幾萬年。
在這期間,應洵成了他的神秘朋友,桦霖身邊換了好幾撥仙娥,雲凡也和太白金星成了忘年交,從他那裏聽到不少太上老君的秘密。
這日應淮結束了禁地的巡邏,然後如往常一般去了百草園。
在他的幫助下,青虞這些年已經長高了許多,這些日子還隐隐有了化形的跡象。
應淮聽聞,植物化形比動物化形難上許多,大多需要法器鎮場方能成功。
看着如今仍矮上一頭的青虞,他又向她渡了大量靈力,還将自己的一滴血融入其中,以助她平安化形。
他是麒麟一族的後人,麒麟血有着重傷必治,無傷增功的作用。
原本他沒想做到這般田地,可是每每看到青虞,又想起了那個孤立無援的自己,便總是忍不住出手相助。
只是沒想到那日回去又受到了天後的刁難。
應淮被押至無淵臺領罰,十道雷刑下來,他幾乎站不穩,一連在寝殿裏躺了好些日子。
那日天界暴雨,他渾身疼得難受,但看着院子裏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小草,又強撐着從床上下來,想要去百草園看看青虞的情況。
雲凡勸不住,只得撐着傘跟着他一起出來。
好在他來得還算及時。
百草園周圍沒有什麽建築,風雨更大。應淮看着青虞在風雨中苦苦支撐着,像極了這些年艱難前行的他。
他掌心一動,一道結界覆在青虞上方。
雲凡沒想到,應淮忍着疼痛也要在這種天氣出來的原因竟是為了一株小草,當即有些不悅。
應淮沒有理會雲凡。
他走到青虞身邊,向她渡了一些靈力,又替她穩固了枝幹,這才帶着雲凡離開。
那夜,他看着窗外傾瀉的雨水,不知這場雨對她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應淮想,待她化形完畢,他和她的塵緣也算結束了。
可老天似乎總愛戲弄他。
應淮複職那日,禁地異動。他剛進入結界想要查看情況,孑然便沖破封印直直向他襲來。
他的傷本就沒有好全,受到這一重擊,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但應淮知道,倘若放走孑然,天下必将大亂。
因此,他強撐着一口氣,一邊向巡查司遞消息,一邊往結界中注入靈力。
可孑然已經不是以前的孑然,封印的幾萬年沒有削弱他的力量,反而助長了他的仇恨。
他打斷應淮的施法,用盡全力朝應淮一擊。
若是應淮沒有受傷,還能勉強與他一戰。可如今應淮舊傷未愈,又遭受孑然重擊,早已不是他的對手。
與孑然幾十招下來,終于支撐不住,昏倒過去。
朦胧間,他只覺嘴唇觸碰到了一片溫熱,然後五髒六腑開始有輕微的灼熱感,一瞬間,體內靈力充盈,他的傷竟好了大半。
應淮漸漸恢複意識,看着擋在面前的二郎真君,掙紮着坐起身。
起身的瞬間,一株草從胸前落了下去,他看着熟悉的身影,霎時明白了那感覺從何而來。
他将她裝進了自己的袖袋中。
再見她時,已是他從東海回來以後。她乖乖地呆在花瓶中,被歡言穩穩地抱在懷裏。
于是她就這麽留在了延陽殿。
大部分時間她都呆在他的袖中,聽他和雲凡桦霖閑聊,也聽他誦讀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
每每聽他讀完,青虞總會甕聲甕氣地說道:“聽不懂,下次別念這個了。”
應淮總是嘴上答應着,可下一次又總是生出逗|弄她的心思,拿起了同類的書冊。
然後再看着青虞鑽出袖袋,爬到窗臺上生着悶氣,半天都不回答他的話。
那時候的青虞,是他煩悶日子裏的一束光。
只是,青虞受真身束縛,聲音也有所改變,他并不知她是女子,只當她是只精怪,所以與她同吃同睡也不覺有異。
他本想助她再次化形,可天後的一道诏令卻又讓他的計劃落空。
應淮安排好了所有人,唯獨不知該如何安排青虞。
她化形在即,他始終放心不下。更何況,若是他不在天界,以她的身份,不知又會受到怎樣的欺淩。
想來想去,他還是帶着她去了太上老君殿裏。
那夜,應淮怎麽也睡不着,翻來覆去想了半宿,最後還是走出門外,坐到了庭院的樹下。
雖然人間輪回不過幾十年,于天界也就幾個月。在這期間,不管是雲凡、桦霖,還是應洵,應該都會想辦法讓他回來。
但終歸還是不放心。
他正思索着要不要讓雲凡帶着歡言樂言回沽南峰住一陣子,卻聽見門外的腳步聲。
很慢,也很輕。
然後他看到了修得人身的青虞。
應淮愣了愣,他從未想過這些日子陪伴在他身邊的小草會是女兒身,那一刻,他心中的慌亂不言而喻。
看着慢慢靠近的青虞,應淮心跳得極快,他忍不住後退兩步,險些被樹幹絆倒。
面對着質問他的青虞,他緊張得不知該将眼神放向何處。可當他聽到青虞的那句“可我只想跟着你”時,他又似乎覺得心跳突然慢了一拍。
應淮安慰着自己,“她只是一株尚不懂得情感的小草罷了,說的什麽當不得真。”
最後他不知是自己神志不清還是鬼迷心竅,竟将青虞留了下來。
一想到往日兩人同床共枕的情形,他又忍不住兩頰發燙,逃一般地退到了書房。
但青虞似乎沒打算離開他。
輪回鏡中,應淮還在想着青虞醒來看着空蕩蕩的延陽殿會是什麽表情,卻隐約聽到青虞呼喚他的聲音。
他緊緊握拳,告訴自己別想了,但那聲音卻愈發清晰。于是他聞聲尋了回去,看到她的身影時不由得愣了愣。
可上方出現的刺籠沒給他時間多想,他快速奔向她,将她救了下來。
應淮扶着青虞站起來時,只感覺自己雙手都在顫抖。
看着青虞,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知道那種莫名的情緒叫做後怕;
他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一種叫做青虞的蠱;
但他甘之如饴。
應淮和青虞同時去往了人界。
不知為何,上蒼似乎總愛捉弄他。人間一世,他并沒有像命薄安排的一般與郡主成婚,反而與青虞糾纏到了一起。
只是,這一世,有些苦,又有些甜。
他被帶回地府時,幾百年前孑然留在他體內的蜃氣開始作祟,加上臨死前吸納了不少殺手的蜃氣,已經隐隐有些不受控制。
他身份特殊,進到地府時閻王一直陪在一旁,發現他情況不對時已經遲了。
失去理智的應淮在地府大開殺戒,天界的人又遲遲沒有露面,閻王嘗試幾次未果,無奈之下只得散盡修為以自己的神魂鎮壓應淮。
待應淮轉醒,已是半個月以後。
因應淮承了閻王印,不得不留在地府,天後雖有異議,卻也無可奈何。
想起與青虞的人間一世,他向判官詢問了青虞的下落,然後顧不上還未康複的身體,沖進萬鬼窟中将她救了出來。
經歷兩次重創,他的身體不似以往,太上老君翻遍了醫書,最後只找到一種法子救他。
其中一味藥材,便是鳶尾靈芝草。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應淮無奈地笑了笑。
百草園初見,他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倘若他與青虞從未見過,或許還會坦然接受太上老君的提議。
可如今,青虞已是他不心中獨一無二的存在,他又怎能看着她為此喪命。
于是他抽走了青虞在天界的記憶,封印了她的真身,讓她以為自己只是一介普通凡人。
他換了面容,改了聲音,從此以陌塵的身份留在了地府,留在她身邊。
應淮看着她為了曾經的自己傷心難過,看着她一點點成長,又看着她慢慢變得小心謹慎。
他心中隐隐作痛,卻又無可奈何。
他遲早是要離開的,倒不如早點斬斷這段情緣。
可是如今……
應淮蹲在青虞面前,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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