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算好的

明晨看姐姐做了決定, 也立馬跟上,“好啊好啊,姐姐說去城裏讀書, 就去城裏,我還沒去過呢!”

既然做了決定, 那就要抓緊收拾行李了。

徐.州澤幫着一起收拾。

忙活了大半天, 真正需要帶走的,其實沒多少。

“這個有了。”

“這個也有。”

“這些日常用品, 那裏都有,書包,筆和本子也可以再買。”

“帶些兩三天內需要換洗的衣服就好,其他可以再添置。”

“這個太大了, 後車廂放不下, 搬不走。”

“這個也搬不走。”

徐.州澤從來沒有在一天之內說過這麽多話,小姑娘做些什麽決定, 基本上都會來問他。

剛開始還微微彎着眼睛心情頗好, 最後只有哭笑不得。

但他依舊是耐心的,帶着縱容。

末了,小姑娘指着自己房間外的那顆古樹, 問他, “這個能移去嗎?你城裏的家肯定更大了呀!”

那樹很大,他們家邊上就是一條細細的蜿蜒的小溪,溪邊到他們家側牆那麽大點地方,都被這顆樹霸占着。

他離開那年,這棵樹都快死了, 如今又冒了新枝,郁郁蔥蔥仿佛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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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走?

她不怕移死了?

“別胡鬧。”少年低低叱責了一聲, 神态裏卻不見任何責備的意思,只有深不見底的寵溺。

景瑤“嘿嘿”笑了幾聲,最後拿了花架上的一盆花。

少年看着那彎着腰,低着頭,一臉認真,就快把那帶泥的花盆湊到他自然垂落的手邊的人,眉頭皺起,眉尾幾乎繃直,問,“做什麽?”

他說着,已經幾不可見的讓開了一點。

他少年是有點潔癖的。

他又愛穿素色的衣服,所以總是纖塵不染。

再配上腕間一串佛珠,以及日常冷淡的臉,就跟下了凡間的仙客沒什麽兩樣!

小姑娘故意似的忽然往前湊了湊,那輕微蜷縮起的手指上,就已經蹭上了泥。

緊接着,她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嗯?什麽做什麽呀?幫忙拿着呀!”輕快的語調裏,似乎藏着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徐.州澤看着手指上已經沾染的塵泥,輕輕嘆息一聲,無奈接過,“喜歡養花可以再買,何必麻煩帶去。”

這就是一盆很普通的多肉,從他們家院子裏掘來的,如今已經長得很好,有兩株還開了花。

小姑娘黑珍珠似的眼睛盯着他,貌似不解的提問,“你種的。我已經幫你照顧了他們這麽年,你現在要遺棄他們嗎?”

“……”

徐.州澤張了張嘴,完全不知道要說點什麽。

他非常有理由懷疑,眼前這姑娘在耍小無賴!

什麽叫他種的?

當初,他只是拿着自家院子裏翻土的小鐵鍬,鏟了那麽一下。

後來,連泥帶土捧回去的人,是誰?

興沖沖找了個花盆就要馬上埋進去的人,又是誰?

他只是垂着手站在一旁,從審美的角度,提出了若幹寶貴的擺放意見,然後在結尾的時候幫她平了平土,擺上了幾顆小石子作裝飾而已。

怎麽就成了他種的?

還有,“遺棄”又是從哪裏聽來的混賬說法!

徐.州澤目光深深的盯着眼前的姑娘,直到那白皙的臉頰逐漸泛起了紅霞般明豔的顏色,才輕笑着收攏了手指,“行,我種的,我拿着。”

小姑娘被燙着似的松了手,然後胡亂找了個理由跑開了。

十八歲的徐.州澤站在原地,盯着手裏的那盆花。

這花早上的時候,應該被澆過水,盆底入手一陣潮濕,混着盆外一層經常日曬得來的塵土,換做平常,他碰都不會碰。

此刻,他卻小心的捧着,生怕摔了!

那糊滿掌心的潮氣和從心底氤氲而起的潮熱一樣,揮散不去,又令人欣喜。

這盆多肉,算是他從自家院子裏掘了送她的。

他們一起埋土一起栽花,最後他還擺了幾顆小石子作裝飾。

這盆花,是他們一起種下的。

這麽多年,她把它們照料的很好!

少年眼底的笑意彌漫開來。

收拾行李的過程有些折騰,索性最後都打包完成。

挑挑揀揀,最後留下的只有兩只比較大的背包和明晨抱着的一盒子積木。

徐.州澤往裏看了一眼,就看到那盒子裏面有木刻的小鳥,小魚,七巧板,還有一把魯班鎖和一只木刻的魔方。

徐.州澤曾建議不要帶這積木了,又重又占地方,去了城裏可以再買新的。

明晨卻堅決搖頭,抱的更緊,“這些都是爺爺親手刻的,我很小的時候刻的,後來他眼睛不好,就弄不成了……”

說着說着,似乎想起些什麽,眼底就蓄滿了淚水,快哭了。

“帶着帶着,都帶着!”景瑤趕緊說,“別聽你哥的!都帶着!放這裏!”

徐.州澤幽幽的看她一眼,沒再說話。

過了片刻,少年看着景瑤又去拿東西的背影,湊過去對明晨小聲的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是爺爺親手做的。”

明晨顯然沒想到州澤哥哥會來和他道歉,而且這麽鄭重其事的。

于是有些詫異和驚慌,“啊,沒事沒事,我就是那什麽……”

徐.州澤怕他說着說着又哭了,趕緊岔開話題,說,“爺爺手藝真好,像買來的一樣。”

明晨終于笑起來,“是的,爺爺以前是木匠,手很巧的!”

“嗯。”少年溫和的應了一聲。

小姑娘去了很快又回來,手裏抱着一只小刺猬,布偶小刺猬!

小刺猬的尾巴處拖着一張長長的布條,布條上歪歪扭扭的,繡着一個“Y”字。

徐.州澤看了一眼,就勾起了嘴角,“我以為你把它忘了。”

“怎麽會!”小姑娘答的飛快,抱着小刺猬愛不釋手。

徐.州澤其實早就看到了這只他送的小刺猬,就放在那姑娘的床頭,一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

景瑤摸着小刺猬背上柔軟的刺,喜愛之情溢于言表。

“它的刺這麽軟,我還是抱在手裏吧,放包裏萬一壓塌了怎麽辦!”

……

是。

那小刺猬就跟她自己一樣,看着很硬,渾身是刺,但只要靠近點摸上去,就會發現,其實那刺,是軟的……

只是大部分的人,都被那看着唬人的尖刺,吓退了罷了。

成年後的徐.州澤,站在鄒介輝的辦公室裏,這樣想着。

所以,壓不得,得誘捕。

“如果你同意,過兩天他應該就會來找你談。”徐.州澤輕聲的說。

他指的是林鈞來找她簽約這件事。

這幾年,他已經很少用這種商量式的口吻來說話了。

大多數時候,是一句簡潔的命令。

聽的人畢恭畢敬,生怕漏了一個字或者沒有領會到位!

甚至有些時候,他都不用開口,就已經有很多人為了讨好自己,去做很多的事情。

但那姑娘明顯聽出了另外的意思!

只見景瑤皺着眉看過來,語氣充滿質疑,好像早就看透了他。

“你算好的?”她問。

算好用鄒介輝天價的診療費來逼自己簽約?!

那炸毛的姿态實在有些生動。

雖然炸起的毛上正噼裏啪啦的閃着雷電,一不小心就會紮手!但徐.州澤仍舊心生喜悅,不可抑制的輕輕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鄒介輝那句混賬話,卡的時間點,實在是太好了!

他本來只是被自己抓來義務勞動的,卻不死心的一定要撸一把老虎的胡須再走。

鄒主任今天,真的是免費義務勞動。

但這人在徐.州澤這裏,永遠改不了小時候的臭毛病!

就是非得要在老虎須上走鋼絲!

就算抹黑自己,也不亦樂乎!

鄒介輝就是存心的!

他就是要不斷的試探這塊冰山的熔點在哪裏?

想看看會不會在哪一個點上,不可抑制的噴出火來?!

何況今天,如老僧般的徐.州澤邊上,還站着一位漂亮的小姑娘!

鄒主任感覺自己那萬年冰塊雕成的發小,今天格外的不一樣。

恐不是色戒将破?!嘿!

這種在懸崖深淵邊上來回試探的感覺,有時候真的特別上頭!

小時候他那光頭就是惹了徐.州澤,說了不該說的話,被人按死在沙發上,給剃的!

那個曾經差點走上山頭,從此吃齋念佛的人自己都沒有剃光頭,鄒介輝這個沒有信仰的人,倒是被人按着先剃了!

剃的時候各種不服,剃完這人竟然還覺得十分清爽,也是有毛病!

但是徐.州澤不介意順着那人留下的話頭,辦自己早就打算好的事情。

他早就打算把景瑤簽下來了。

既然她準備做演員,自然要在業界最好的公司發展。

星光娛樂就是這樣的公司。

她問自己是不是算好的?

“對,算好的。”徐.州澤點頭,承認的毫無負擔。

“既然要做演員,自然要在業界最好的公司發展。”

他說的不緊不慢,語氣柔和,帶着不甚明顯的勸解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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