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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在路邊, 靠得不遠不近,剛好是親密之外、朋友之內的距離。這個距離像是他的态度,也像是一種提示。

提示讓許亦微不用多想, 不用有心理負擔,他追出來不是為別的, 而純粹是想搭個便車而已。

許亦微目光短暫地望了他一會,也不敢看太久,怕露出不該有的情緒。

正好這時候代駕來了, 她說道:“那就上車吧。”

她原本已經走到後座,但想了想, 又掉頭去了副駕駛位置,把後座留給廖繁。

廖繁長睫掩着眸子,手上撚着片剛剛不小心落在他指尖的雪, 冰冰涼涼地清醒了片刻,擡腳上車。

兩人都喝了點酒,都很沉默, 沉默得連代駕都以為他們睡着了。

代駕小哥試着咳了一聲, 然後問:“直接回風華裏?”

風華裏是許亦微來嘉開住的小區,許亦微這才想起來還得送廖繁, 她趕緊道:“先去一趟景西路的漢庭酒店。”

“好。”

漢庭酒店在公司附近,而許亦微住的地方也在附近。這會兒因為心裏被那股酸酸澀澀的情緒充斥, 她居然都沒去想,為什麽廖繁說兩人順路,他為什麽确定他一定會跟她順路。

車內沒開音樂,也沒任何動靜, 安靜得好像每一個空氣分子都在尴尬亂串。

終于在代駕小哥受不了氣氛而又咳了一聲時, 許亦微開口了。

“我昨天好像看見你了, 你在酒吧?”

這話是問廖繁的,居然已經放下了,那就讓過去的過去。

別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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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耿耿于懷!

許亦微快速收拾好心情,把廖繁當一個合作夥伴寒暄。

“嗯。”

後座,廖繁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什麽時候來嘉開的?”

“昨天。”

又是很短的回答。

他似乎并不想說話。

但從這裏回公司要很遠,得有一個小時,許亦微想了想,又扯了個話題出來。

“我聽說你自己開了家律所?”

“聽誰說的?”

這回,廖繁像是有點談話的興致。

“我公司尤經理說的,說你們律所剛成立兩年。”

廖繁不說話了。

但許亦微問道:“為什麽不在你爸的律所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許亦微的錯覺,她感到此時廖繁很沉默。就在她回想這個問題是不是不合時宜之際,廖繁開口了。

“沒什麽,想自己試試。”

“哦。”

“我跟室友一起合夥搞的。”

“挺好。”

安靜片刻,許亦微喉嚨動了動,很想開口問這三年過得怎麽樣,也很想問......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

但她反複張了張口,還是沒問出來。

恰在此時,尤銘浩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

接下來的一路許亦微都在談工作的事,等電話說完,酒店也到了。

廖繁跟她告辭,淡然地說了句:“明天見。”

許亦微一陣恍惚,也接話道:“明天見。”

然後,廖繁開門,下車。

車子重新啓動,許亦微坐在副駕駛,悄悄轉頭去看他的身影。

他頭也沒回地進了酒店,走到門口時又停下,像在跟保安交代什麽事,明亮的燈光映着他精致的側臉。

畫面定格在這裏,車駛出酒店,其他的許亦微已經看不見了。

“先生,您剛才說什麽?”保安站在門口問。

廖繁空落落地站着,望着許亦微離去的方向默了會,才緩緩搖頭:“沒什麽事了,謝謝。”

進了酒店房間後,學長給他打來電話。

“到酒店了嗎?”

“到了。”

“到了就行,你第一次來嘉開,什麽時候等你有空我再帶你到處逛逛。”

“好。”

“那你早點休息,我們這邊也差不多散了。”

“師兄。”廖繁突然喊他。

“什麽?”

“你今晚幹嗎說我有女朋友?”

“我記得你有女朋友啊,你之前不是還發了條朋友圈嗎?”

靜默了下,廖繁說:“那是三年前,分了。”

“哦哦哦,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們還在一起。”

洗完澡,廖繁接了個同事的電話,這次來嘉開出差,他是跟公事同事一起來的。同事打電話來說出去玩了,會晚點回。

他換了身淺白的睡袍,坐在桌邊打開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

但沒過多久,他緩緩停下來。

腦海裏,是她今晚的樣子。

她還是沒變,依然漂亮,依然從容且優雅。她可能早就把他放下了,又或許從來就沒想過跟他長久在一起。

因為,她說,沒遇到合适的人。

是覺得他不合适,所以她從沒有跟他結婚的想法嗎?所以當初才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所以當初才會,無論他問多少遍“你到底有多喜歡我”,她都沒回答。

回來的一路,廖繁都在忍耐、克制,可此時所有情緒一股腦湧上來,令他煩躁。

“啪——”

廖繁關上電腦,起身去窗邊抽了支煙。

過了會,又掏出手機,點進一個上了鎖的私密相冊。

裏面,全部是她的信息,她的照片,她的視頻,還有當初兩人微信聊天的截圖。

2016年7月12日

她參加慈善晚會穿了件星空禮裙,視頻裏她走在過道上,周圍的光景都黯然失色。

2016年7月20日

她喝醉酒,将他壓在沙發上試圖強吻。視頻裏她醉眼迷離地說:“親一口,我給你一百塊。”

廖繁笑了笑,繼續往下翻。

2016年8月10日

他們第一次吃飯,她叉着塊牛排在嘴邊啃,告訴他“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是你姐姐。”

2016年8月26日

他們一起吃情侶套餐。

2016年11月19日

他們一起吃火鍋,做情侶美甲,照片裏兩根手指并排一起,指甲上是粉色豬豬頭圖案。

2016年12月13日

他們一起看流星雨。

他們在一起......

他們一起做紀念蛋糕......

他們一起許願......

......

漸漸地,廖繁的目光變得破碎而濕潤,過了會,他倏地摁滅屏幕。

另一邊,許亦微窩在窗邊的懶人沙發裏,身旁地板上放着一杯紅酒。

她閉着眼睛回想今晚的一切。

相遇得太突然,就像這場初雪,輕飄飄地、猝不及防地就來了。

她都來不及準備,也來不及應對。

但似乎也不需要她做什麽應對。

畢竟,兩人現在已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且,他有女朋友了,早就釋懷、放下,重新開始了他自己的生活。

許亦微自嘲了下,活了半輩子,越活越不夠幹脆。

她深呼吸,拿起酒杯抿了口。

這時,有個信息進來,是小晴發來的,問工作的事。她點開,回了過去,正要退出時,不知想起什麽,她點進設置裏,切換賬號。

來嘉開後,她重新換了個手機號碼,也重新申請了個微信賬號,梳理了必要的聯系人之後,就在這個城市開始了新生活。

以前的微信賬號她已經很久沒登錄了,今天卻突然很想點進去看看。

她想看看廖繁的朋友圈,想看看廖繁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還是以前的密碼,她記得很清楚,輕而易舉就能登錄進去。但剛登錄,信息就叮叮叮響個不停。

不知道有多少條信息,朋友列表不斷刷新,不斷有紅點提示出來。她往下拉了拉,幾乎拉不到底,根本找不到廖繁的頭像在哪裏。

朋友圈一欄,也堆積了無數個紅點。她點進去看,都是以前的同事和客戶點贊、留言的信息。

同樣找不到廖繁在哪裏。

她索性點進自己的朋友圈,然而映入眼簾的是一些熟悉的照片。

以前她為了方便,把很多相片存在朋友圈相冊,設置僅自己可見。

首先第一張,是在慈善晚會上她無意中拍的,當時廖繁轉過身,只留下側臉。他穿着件白襯衫,系黑色蝴蝶領結,紳士又帥氣。頭發是深栗紅,顯得他的皮膚很白。

許亦微望着這張照片有些愣神,像是很遙遠,又像是才發生在昨天。

過了會,她繼續往下翻。

廖繁做飯的照片,她拍了很多張,大概有三十多張。

許亦微一張一張地往下看,突然,她視線停在一張昏暗的圖片上。

圖片裏,是一個很小很小的蛋糕,上面插着根蠟燭。微弱的燭光後面,是廖繁的臉。

他閉着眼睛,正在許願。

彼時他說:“希望每年的這一天,我們都能一起做蛋糕。”

他說:“許亦微,我要我們長長久久在一起。”

他說:“我要你任何時候都不許退縮。”

忽然,一陣酸意湧入鼻尖,連眼睛也彌漫了點東西。許亦微使勁眨了眨眼,再睜開,總算視線清晰了點。

她迅速退出相冊,平複心緒。

但下一刻,又瞥見自己曾經發過的一條朋友圈,她動作頓住了。

這是一條很久以前的朋友圈動态,彼時兩人一起吃情侶套餐,為了折扣,她應廖繁要求發了一條朋友圈宣傳。

內容很簡單,只是一張食物的照片,為了能順利拿到折扣,她還專業地配了段文字:這家餐廳很棒,非常推薦。

當時發完後就設置了僅對廖繁可見,原本過去了很久的一條朋友圈動态,現在下面突然多了個點贊。

是廖繁的。

她不知道這條點贊是什麽時候的,自從用了新賬號,這裏就像一片禁區,她不會輕易來,也沒有勇氣來。

但此時,她隐約猜到,這三年廖繁應該也在關注她的動态。

她的視線集中在這個點贊的紅心上,胸口好像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流出,久久地,久久地不能平靜。

過了會,她點進廖繁的頭像。

但她什麽也沒看到,聊天界面已經是一片空白,她有點失望。

神情愣怔了片刻,正準備退出去,可這時,界面突然咻地出現一條信息。

吓得許亦微大跳,手一抖,手機掉在地上。

過了幾秒,她忐忑地去看消息。

LF:【?】

她視線緩慢而緊張地看了看顯示時間,2020年12月23日23點08分。

就是今天,此時此刻。

轟地,許亦微的大腦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說:

寶們,接下來初初大概率會保持每天二更,上午一更在早上六點,下午的不确定,可能三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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