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功虧一篑的面試
數日後。
一襲素服的郗浮薇,跟在管事身後,謹慎的走進月洞門。
門後是一個不大的小花園,這季節雖有衰敗,但收拾的非常幹淨整齊,青磚地上連一片落葉也無,都拿笤帚細細的掃過,纖塵不染。
郗浮薇心說這兒的主人想必也是個精細的,也不知道沈竊藍教自己的說辭,能不能過關?
思索間已經到了廊下,引路的管事站住腳,回身對她客氣的點了點頭:“姑娘,奴婢進去給夫人通報,煩請您稍待!”
“有勞姑姑。”郗浮薇忙道。
管事笑了一下進去,沒多久就出來,說是鄒家夫人請她入內說話。
郗浮薇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下心緒,才從管事打起的簾子下走進去,一進門先是一張八折的黃花梨镂刻山水樓臺人物嵌雲母大理石的屏風。
轉過去就見是一間陳設極華麗的屋子,地上鋪了猩紅地纏枝番蓮紋芝蘭鶴鹿圖案的氍毹,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作為隔斷與裝飾的百寶閣上珍玩玉器琳琅滿目。
不敢細看,郗浮薇匆匆一瞥之後,就擡頭望向上首。
卻見紫檀木刻祥雲靈芝四季花卉鼓足矮榻上端坐着個滿頭珠翠的華服婦人,望之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肌膚白嫩,眉宇之間雖然是一派平和大氣,然而微挑的丹鳳眼,多少透露出些不好惹的意味。
郗浮薇想着這應該就是鄒家夫人尚氏了。
尚氏據說出身不俗,娘家是應天府那邊的權貴,嫁給鄒家家主鄒知寒絕對是下嫁了,所以在府裏很有話語權。
此番鄒家要給幾位年幼的小姐聘請女先生教誨,就是她一力主張的。
是以郗浮薇不敢怠慢,忙上前福了福,說道:“夫人萬安!”
“先生不必多禮!”尚氏從郗浮薇進來起,就不錯眼的打量着她,見她對于滿眼富貴只一眼帶過,并不受影響,嘴角笑意微露,和顏悅色道,“先生請坐下來說話!”
又叫人看茶。
之後稍作寒暄,主要是跟郗浮薇核對下身世:郗浮薇這會兒用的身世是沈竊藍提供的,乃是濟南府那邊一個敗落的富家小姐,是家中獨女,深得父母鐘愛,自幼由身為舉人的父親教授功課還有六藝,耳濡目染之下,很有些才女的名聲。
不料天有不測風雲,父母忽忽染病去世,族人謀奪家産,她存身不住,就此失蹤。
沈竊藍說這女孩子已經意外身故,錦衣衛查明來龍去脈之後,卻将事情隐瞞了下來,如今正好給郗浮薇用。
這女孩子的名字叫做沈輕雷。
此刻尚氏就說着:“沈姑娘一介女流,從濟南府輾轉而來,卻是辛苦?”
郗浮薇知道這話不是關心自己,而是委婉詢問她是怎麽知道鄒家這邊在招聘女先生,還從濟南府趕了過來?
“說來也是托了一位族兄的福。”這些沈竊藍都有準備,郗浮薇這會兒就按照背好的說辭,流露出一抹悲傷來,說道,“自父母去後,偌大族中,只一位族兄憐惜我年幼,收養了我。只是族兄乃是獨子,父母都已去世,又尚未娶妻,留我久住多有不便。聽路過商賈說到貴府要為幾位小姐延請西席,便不自量力的前來一試。”
她說的這個族兄就是沈竊藍,因為沈輕雷恰好跟沈竊藍同姓,為了方便兩人日後接觸,以及傳遞消息,沈竊藍就索性給自己也臨時弄了個濟南沈氏子弟的身份。
如此日後兩人見面,被鄒家人看到了,也會以為是親戚之間的正常來往,不會生出什麽疑慮來。
尚氏微微颔首,稍微說了兩句安慰的話,就切入正題,考察起郗浮薇的才學來。
這位鄒家主母确實出身不俗,各種典故信手拈來,提的問題也很有深度,不是尋常那種識幾個字、會作幾首不好不壞的詩作的所謂才女能比的。郗浮薇要不是有個讀書種子的兄長,父親早年也考取過秀才,也算是在書香裏浸潤大的,還真未必接的下。
饒是如此,半晌後,她也有點額頭見汗了。
索性尚氏終于停住了詢問,微笑道:“沈姑娘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造詣,實在是蕙質蘭心。”
“不及夫人才思敏捷。”郗浮薇連忙謙遜。
尚氏笑了下,轉頭吩咐:“去叫瓊若她們過來!”
郗浮薇暗自揣測瓊若等人應該是鄒家的小姐們,這會兒既然喊出來跟自己照面,看來尚氏對她還是比較滿意的。
只要接下來的照面不出岔子,想來這份差事差不多就可以到手了。
想到此處,她不禁暗暗祈禱,鄒家這幾位小姐,可千萬別有什麽嬌縱任性蠻橫跋扈還偏生就是看自己不順眼的!
萬幸片刻之後,幾個高矮不一的女孩子魚貫而入,看着都是乖巧懂事的樣子。
這些女孩子看起來最大的不會超過七歲,小的頂多四五歲,尚氏介紹道:“這是我家即将入學的孩子們。”
最大的叫做鄒瓊若,是鄒家元配嫡長女,尚氏所出,底下的二小姐鄒沃若、三小姐鄒海若、四小姐鄒丹若,卻都是庶出了。
不過看她們穿戴以及在尚氏跟前的神情,顯然跟嫡母關系不壞。
年紀最小的鄒丹若,在行禮之後,還主動蹭到尚氏跟前,張手要抱。
尚氏含笑抱了抱她,随即放下,溫言道:“有事兒呢,你先下去跟着姐姐們坐,為娘等下再陪你玩耍。”
鄒丹若軟糯的應了一聲,回頭好奇的看了眼郗浮薇,才跑去鄒海若底下的位子,叫乳母抱着坐上去了。
尚氏看着她坐好,方說道:“這位沈先生,乃是女孩子裏少見的飽讀之士,今日難得前來咱們家,你們可有什麽要請教的?”
這話說的客氣,其實就是問問鄒瓊若她們,對郗浮薇有沒有什麽不滿意?
郗浮薇聞言,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拿出端莊的儀态來,生怕誰會看不上自己。
索性鄒瓊若幾個一來年紀小,二來家教看着很不壞,聞言面面相觑了會兒,年紀小的鄒海若跟鄒丹若都搖頭,還是鄒瓊若跟鄒沃若問了兩個典故,郗浮薇流利的回答了,她們就也說:“母親,這位先生才學很好。”
尚氏聞言颔首,轉向郗浮薇,爽快道:“未知沈先生可願意指點這幾個孩子?”
郗浮薇暗自欣喜,正要點頭,不意這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踩的回廊上一片嘈雜,跟着有人一路嚷着“母親母親母親母親”由遠及近。
聽到這番動靜,鄒瓊若姐妹幾個頓時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色,尚氏的臉色卻陰沉了下來,一掃之前的和藹,怒喝道:“鄒一昂!!!”
“母親!”她餘音未絕,門口簾子已經被挑起,跟着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錦衣少年笑嘻嘻的轉過屏風,腳步輕快的走進來,邊走邊笑,“聽說又有女先生上門來了?卻不知道是什麽樣子的?事關妹妹們的課業,母親怎麽也不喊孩兒過來掌掌眼?”
尚氏沉着臉,說道:“沈先生在這裏,為何不見禮?我平素就是這樣教你們的嗎?!”
那少年已經看到郗浮薇了,目光在她一身樸素衣裙上轉了一圈,敷衍的作了個揖,笑道:“母親您別急啊,孩兒這不是才進來麽?這不就見過這位女先生了?”
郗浮薇總覺得他說“這位女先生”這幾個字時,別有所指,只是初來乍到,也不知道這位主兒的言外之意是什麽,只笑了笑,給他還了一禮,繼續保持端莊矜持的模樣兒,一聲不吭。
尚氏将這些都看在眼裏,冷笑道:“你還有臉說喊你過來?都多大的人了,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起來了也是游手好閑……不說指望你将來金榜題名光耀門楣,好歹學些家計,給你爹爹分擔一二,也是好的!可是你呢?見天的不務正業!如此有正經事的時候,還喊你做什麽!?”
訓斥了一番兒子,她轉頭對郗浮薇解釋,“這是我家不成器的長子,叫鄒一昂的。他素來不學好,冒犯之處,還請先生海涵!”
郗浮薇自然連道“不敢”:“鄒公子疼愛諸位小姐,正是手足情深。”
尚氏似乎對這兒子很是頭疼,聞言嘆口氣,沒說什麽,只道:“沈先生遠道而來,不知道如今在什麽地方落腳?可能坐館嗎?”
“且慢!”郗浮薇的點頭再次被打斷,卻是自己在底下坐了的鄒一昂,眯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說道,“母親,您已經決定聘請這位女先生了嗎?只是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連人家底細都沒查呢,就這麽朝家裏引,是不是不合适?”
他這話說出來,郗浮薇心中就是大驚,迅速回憶自己是不是在什麽地方露了馬腳?
正自惶恐,就聽鄒一昂繼續道,“母親且慢動怒,聽孩兒道來疑點:這女先生看着正是待嫁之年,容貌也是豔若桃李!就算家道中落,無以為繼,但這會兒脫困的方式,豈非是嫁人?怎麽跑咱們家來做女先生了?該不會是想将咱們家當做什麽跳板,甚至看上了爹……”
“閉嘴!!!”這話說的委實肆無忌憚,郗浮薇固然惱怒的已經維持不住表面的平靜,尚氏也瞬間黑了臉,怒斥打斷道,“沈先生的才學,是為娘我親自請教的!水準如何,為娘心中有數!你才跟沈先生照了一面,竟就如此大放厥詞,更是辱及沈先生的名節,是誰教你小小年紀這樣歹毒的?!”
大罵了一頓鄒一昂,逼着他給郗浮薇道了歉,又吩咐左右都閉嘴,不許将他方才的話外傳半句,免得壞了郗浮薇名節……然而尚氏卻也沒再提讓郗浮薇搬來鄒府的話了,只客客氣氣的表示,因為鄒一昂的不乖,她得趕緊去跟鄒家老夫人莊氏商議一下關于這兒子的教養問題,所以無法繼續接待郗浮薇了。
郗浮薇一聽就知道,尚氏到底把兒子的話聽了進去,這會兒卻是開始懷疑自己了!
這也難怪,如鄒一昂所言,由于家道中落被迫出來出賣技藝謀生的女孩子,不是沒有。
但郗浮薇這個年紀,長的又好,絕大部分都是選擇嫁人,而不是給人做先生!
如今從濟南府跑來濟寧州,誰能不懷疑她應聘鄒家女師,教導弟子是假,趁機嫁入富貴人家才是真正目的?
尚氏張榜求的是能夠認真教誨自家女孩兒的先生,可不是為了給居心不良的人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機會的!
方才跟她再相談甚歡,如今被鄒一昂點出疑點,怎麽可能不躊躇?
“必須想法子讓她改變主意!”郗浮薇心中焦急,看着尚氏已經站了起來,打算送客了,心念電轉!
畢竟錦衣衛給她的假身份再無懈可擊,鄒一昂提出的這個問題不解釋清楚的話,尚氏八成不會接受她進入鄒府!
那樣她沒法子跟沈竊藍交代,姑侄倆卻該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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