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錦衣衛
郗浮薇聽了這話,猶如溺水之人遇見了救命稻草,甚至不及去回憶為何會在這陌生的地方有似曾相識的聲音?
她急忙轉過身,卻見七八步外,赫然站着一個身量颀長的錦衣男子。
約莫才加冠的年紀,面龐輪廓分明,眉眼英挺,一雙眸子銳利如刀,雖然是很平靜的看過來,卻讓人感到說不出來的壓力。
“您是?”郗浮薇稍稍打量他一眼,就游目四顧,卻也不見郗矯的蹤影,才升起來的喜悅頓時化作烏有,看他的目光也瞬間變成了警惕。
“錦衣衛。”那男子面容波瀾不驚,輕輕吐出的三個字,卻不止令郗浮薇愕然,連她身後方才還硬氣的不行的婦人,亦是臉色大變!
國朝的錦衣衛,前身是太祖皇帝陛下親自設立的拱衛司,曾改成親軍都督府,轄儀鸾司,洪武十五年的時候,才定下來“錦衣衛”之名,掌诏獄,有巡查緝捕之權,下設鎮撫司,權限極大。
當時的指揮使毛骧、蔣瓛(huan)也着實沒辜負這份權力,以至于弄的朝滿朝文武,都對他們聞風喪膽。
後來太祖皇帝陛下年事漸高,為了給懿文太子鋪路,于洪武二十年的時候将之廢棄。
然而當今的永樂帝許是因為得位不正,登基之後,卻又起用了這衙門。
這幾年以來,錦衣衛雖然沒弄出堪比“藍玉案”的動靜,靠着前輩們的聲名,卻依舊足以震懾朝野上下。
無論是郗浮薇還是那婦人,聽他自報家門,心頭都是一跳,本能的有了戒備。
“令侄現在在錦衣衛兖州衛所。”那男子對她們的反應無動于衷,用平鋪直敘的語氣說道,“還請兩位登門一敘,了結此事。”
……半晌後,郗浮薇有點心驚膽戰的打量着四周。
雖然知道國朝的流官制度之下,官衙鮮少得到修繕,然而如今身處的這座錦衣衛所也忒破舊了點!
郗浮薇非常懷疑,但凡有一陣稍大點的風吹過,整個屋頂說不得就會掉下來了!
再看不遠處坐的四平八穩的人,她脫口問出:“敢問小侄何在?”時,竟然荒謬的生出了一絲不合時宜的佩服。
那人沒說話,只轉頭對身側的校尉微微颔首。
校尉會意的離開,不久就帶了換了一身明顯不太合身的衣袍的郗矯過來。
郗矯臉上有着驚色,但總體還算平靜,郗浮薇慌忙将他拉到身邊查看,又低聲詢問經過,方知道自己被那婦人吸引了注意力時,高牆後忽然翻出兩個男子,将他捂了嘴抱走,中間他想掙紮,卻被打暈,再醒過來,就在錦衣衛手裏了。
錦衣衛給他大概檢查了下,因為原來的衣服弄髒了,還專門找了套衣袍來給他換,末了又給了他一些茶水糕點……不過郗矯怕生,一點也沒敢吃,這會兒見了熟悉的姑姑才暗松口氣,一口氣說完經過之後,就怯生生的問:“小叔,我能吃那桂花糕麽?”
“你去吃罷!”郗浮薇憐愛的摸了摸他腦袋,正要繼續安慰幾句,不遠處卻已經傳來輕咳:“帶郗小公子下去用桂花糕!”
之前那校尉立刻走過來去牽郗矯。
郗矯下意識的躲到郗浮薇身後。
郗浮薇猶豫了一下,到底将他扯出來,交給那校尉,叮囑道:“姑姑要跟這位大人說會兒話,矯兒你乖,先同這位去吃桂花糕……等會兒再來見姑姑!”
郗矯分明是很不情願的,可是因為自幼柔弱慣了,這會兒也做不出來胡攪蠻纏的事情,只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目送侄子離開,郗浮薇轉向将自己帶來此處的錦衣衛,正要鄭重道謝,那人卻先一步不疾不徐的開口:“郗小姐,算上這次,本官已經不是第一次幫你了!”
“……你是當日吊唁家兄的遠客?!”郗浮薇聞言怔了怔,脫口而出,下意識的追問,“難道家兄之死當真是?!”
指甲在同時掐進了肉裏。
然而那人只是笑:“郗小姐以為自己一介妙齡女子,還帶着年幼的郗小公子,是如何躲過聞家的搜捕,有驚無險的進入兖州城的?”
“原來我們姑侄逃出東昌府時,之所以能夠那麽順利的弄到路引之類,也有尊駕的暗中襄助?”郗浮薇心中驚疑不定,說道,“尊駕這樣的厚愛,實在教小女子無以回報了!”
那人倒也爽快,說道:“郗小姐真想報恩的話,也不是沒有法子。”
頓了頓,複說,“聽說郗小姐有乃兄之風,于書法上頗有靈性,一手楷書,連郗公子在世時,都自愧不如?”
郗浮薇的字确實不錯,這是因為一來郗宗旺自來将女兒當兒子一樣教養,毫無輕看;二來郗浮璀就這麽一個妹妹,一向寵愛,多年來無論書法還是功課,都沒少指點;三來就是她自己天賦不錯,因為家裏人少,需要她操心的事情多,一直将練字當成了平靜心神的手段之一。
久而久之,在書法一道上的成就,也的确超過了郗浮璀。
只不過因為有聞家那麽個親家,郗家父子為了樹立自家“矜持端莊”的門風形象,一直秘而不宣。
所以除了郗宗旺跟郗浮璀還有郗浮薇的近侍外,都沒人知道郗浮薇還有這麽個特長。
如今被這頭次照面的錦衣衛一語道破,郗浮薇倒也不是很驚訝,畢竟經過洪武一朝的教訓之後,錦衣衛什麽機密都打探的到的認知,早就深入人心了。
郗浮薇詫異的是這人為什麽會提到這個?
畢竟她字雖然寫的很不錯,也只是相對于普通人的不錯,跟真正的大家還是沒的比的。
眼前之人的身份又是這樣的特殊,總不可能是想跟自己求字吧?
“只是胡亂塗抹,不敢當大人之語。”她一面思索一面謹慎的回答。
那人又笑了一下,很是和藹可親的樣子,但眸子裏的銳氣卻沒有絲毫改變,仍舊那麽的咄咄逼人,鋒芒刺眼,以至于本來很溫和的語氣,都仿佛毫無轉圜餘地了:“郗家忽遭大變,真是聽者落淚聞者傷心……郗小姐如今獨自攜小公子前來兖州,用的還是假名,顯然也是心裏有數。卻不知道郗小姐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正想請大人指點!”郗浮薇聞言心中苦笑,暗道:且不說我初來乍到的,侄兒就差點叫人給拐賣了,這會兒哪裏還有什麽打算?如今姑侄倆都在錦衣衛的衛所裏喝茶了,就算之前做好了打算,如今還能不按照你的計劃走?
不過苦笑歸苦笑,她這會兒心情卻也沒有很壞,甚至還有一絲悄然滋生的、隐秘的期待。
“郗小姐如果沒有去處的話,不如本官給你推薦個差事如何?”那人對她的識趣很滿意,也不兜圈子,直截了當的說道,“濟寧城的大戶人家鄒家,這些日子正在給他們家幾位小姐招聘女先生。郗小姐蘭心蕙質,又于書法之道頗有心得,何不前往一試?”
“須知道,鄒家在兖州府的地位,不啻是聞家在東昌府的地位!”
“而且鄒家素有仁善之名,這回聘請女先生,待遇都是極豐厚的……當然郗小姐暫時不缺銀子,只是鄒家主母為人寬厚,最愛打抱不平,想必正投郗小姐的下懷?”
郗浮薇小心翼翼的說道:“只恐山野丫頭,入不了鄒家主母的眼?”
“郗小姐說笑了。”那人微笑着,只是眼中一片平靜,毫無笑意,淡淡道,“雖然鄒家主母重視女孩子的教養,乃是有遠見的舉措。然而試問當今天下,供養得起男兒念書的人家,又有幾何?連女孩子都教的識文斷字,到了可以出來為人師表的地步,這是尋常人家的女孩子能有的待遇嗎?”
“這樣的人家,又怎麽可能讓其抛頭露面?”
“說句不好聽的話,也只有類似于郗小姐這樣的遭遇,才會去給他們家做先生了……這樣的人家,郗小姐以為會很多?就算很多,她們在沒了父兄庇護之後,又有多少能夠如郗小姐這樣順利的前往濟寧府?”
郗浮薇揣摩他這話,應該跟鄒家沒有什麽勾結的,卻只是對自己入選有着極大的信心,或者說,正因為覺得自己入選的幾率很大,所以才暗中保護了自己跟郗矯有驚無險的前來兖州?
沉吟了下,就開門見山的問:“進入鄒府之後……我該做什麽?”
那人贊許的看了她一眼:“郗小姐,可知道陛下有意重開運河,以供漕運所需,為遷都北平做準備之事?”
“……有所耳聞,願聆其詳!”郗浮薇心頭一跳,隐約覺得自己似乎要踩進一個大漩渦之中!
她本能的想要逃避,然而想到父兄、想到那個天知道還能不能回去的郗府……硬生生的按捺住這種沖動,沉聲說道,“還請大人不吝賜教!”
那人笑了一下,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無非就是一句話:北平是陛下的龍興之地,陛下早有遷都之意,然而朝中有些人,出于種種私心作祟,總是在反對。雖然場面上不敢反駁陛下,私下裏卻不無動作……陛下仁善,不欲因此驚擾百姓,錦衣衛乃天子親軍,自然要為陛下分憂!”
郗浮薇聽了這話,非常的失望,本來還想着要是錦衣衛跟聞家的立場相反,正好借刀殺人!
然而遷都既是永樂帝的意思,也就是錦衣衛的意思,而她推測聞家也是贊成此舉,甚至因此跟應天府那邊來的貴人搭上關系的。
正自郁悶,又聽那人繼續道:“不過陛下乃是天下之主,所謂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子裏頭為陛下分憂的人也不是沒有,還有一些,就是中官……嗯,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想的?好好的在宮裏伺候陛下不好嗎?外頭的事情,手也伸那麽長……”
他沒繼續說完,郗浮薇卻下意識的屏息凝神,不敢作聲。
修長白皙的指節在破舊的木桌上不輕不重的敲了敲,那人複笑了一下,道,“運河在山東布政使司境內,要緊的地方無非就是兩處:兖州府跟東昌府。”
“郗小姐進入鄒家之後,好生留意着相關之事就好。”
只是打探消息,別的不用做?
郗浮薇若有所思,正要開口,那人又說,“噢對了,為了讓郗小姐專心教授弟子,郗小公子這段日子就由本官找人代為照顧好了!”
這就是要扣着郗矯當人質了。
雖然是預料之中的事情,郗浮薇還是忍不住道:“矯兒已經六歲,該啓蒙了!”
“本官麾下有些部屬的子弟也是差不多的年紀。”那人不為所動,平靜道,“到時候一塊兒進學,還能彼此做個伴。”
郗浮薇知道沒法改變這事兒,抿着嘴,好半晌才冷靜下來,說道:“關于聞家……”
“郗小姐!”那人微笑着,看似溫和,卻極為強硬的打斷了她的話,“郗小姐,本官以為,令姑侄好好兒的在兖州城內,足以展示本官的誠意了?”
言外之意:暗中保你們姑侄有驚無險逃來兖州,就是這次讓你幹活預支的好處了!
如果想要錦衣衛幫你對付聞家,接下來必須再立其他功勞才行!
否則錦衣衛可不是冤大頭!
郗浮薇聽了出來,無話可說之餘也是憋屈的緊:從她當家以來,哪怕這次郗家落到家破人亡老父無人守靈的地步,也從來沒有如此被動過!
從頭到尾,節奏都掌握在跟前這人手裏。
她除了點頭,竟是壓根沒有其他選擇!
“敢問大人高姓大名?”郗浮薇忍住吐血的沖動,說道,“大人恩惠,沒齒難忘!”
那人似乎看出她的真實心意,笑了笑,緩緩道:“錦衣衛兖州衛所百戶,沈竊藍,字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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