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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綽仙聞言有點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很驚訝她為什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抿了抿嘴之後,道:“鄒家家主很是純孝,每次出門都不會忘記給老夫人帶點新鮮玩意。”

說這将掌心的甜白瓷描金繪桃花茶碗轉了轉,放下,意有所指道,“聽說有時候老夫人會讓大家一塊兒開開眼界,就是不曉得這次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郗浮薇思索了一下,就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之前傅綽仙“暈倒”的事情,導致了莊老夫人跟尚夫人圍繞鄒一昂的管教進行了一場争執。

雖然當時是尚夫人占了上風,到底将鄒一昂從莊老夫人那兒帶走懲罰了,可是當時鄒家家主不在府裏。

如今他回了來,做娘的說不得就要找兒子撐腰了!

就算尚夫人當家多年,但既然這位鄒家主是個純孝的,屆時會倒向妻子還是親娘……可不好說了!

“但是沒聽說鄒家這家主是個糊塗的,膝下就鄒一昂一個男嗣,怎麽也該好生管教吧?”郗浮薇心裏這麽想着,不過考慮到傅綽仙是兖州人氏,對于鄒府的了解跟熟悉更在自己之上,如今說這話,想來是有幾分把握的。

說起來這事兒同郗浮薇沒什麽關系,倒是傅綽仙,如果鄒家婆媳當真因此争執起來,只怕鄒家家主會怨上她,畢竟這事兒歸根到底就是她那一“暈”引起來的。

沉吟片刻,郗浮薇笑了笑,含含糊糊的搪塞了幾句,也就告辭了。

兩日後鄒家家主果然回來了,尚夫人帶着一幹後院姬妾以及諸子女過去迎接,又簇擁着他去老夫人跟前團聚。

因為這個緣故,就派人給芬芷樓送信,替鄒瓊若幾個告假一日。

這天女先生們都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便聽說了一個消息,就是鄒家家主将鄒一昂給揍了!

原因倒不是他冒犯了傅綽仙,而是認為他不上進,不是能夠挑起鄒府未來的樣子。

所以鄒家主将這兒子暴打一頓之後,勒令他滾回舉人先生跟前,務必好生念書,但凡有什麽懈怠,一律家法伺候!

……至于說鄒家主這堅決的态度裏頭是否有尚夫人的功勞,又或者莊老夫人也誤打誤撞的有份什麽的,郗浮薇這樣的女先生當然是打聽不到什麽的。

傅綽仙不知道是太好奇還是有什麽想法,還專門去套了一下姚氏母女的話,以為這母女兩個跟莊老夫人有點親戚關系,興許知道一些秘密?

只是姚氏母女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親戚欺負壞了,都很沉默。

面對她的巧言如簧,基本上一聲不吭。

不得不說話的時候,也是能說一個字不說兩個字。

傅綽仙前前後後花了好些時間都無功而返,甚至還搭上了幾件硬塞給姚灼素的小東西,這才悻悻作罷。

郗浮薇将這一幕看在眼裏,心想如果傅綽仙也是得了什麽人的吩咐來鄒府做女先生,看來也是毫無進展所以急了。

不然怎麽會這麽冒失的直接跟姚氏母女打聽主家的隐私?

一個不好,可是會被辭退的。

畢竟女先生再不好找,也沒人願意弄個愛好窺探自家私事的人在府裏。

不過傅綽仙急,她更急。

距離沈竊藍的催促,已經過去了有幾天了,她要是再沒什麽成果,誰知道沈竊藍會怎麽做?

錦衣衛的歷史不算悠久,是本朝才建立起來的。

中間因為太祖皇帝陛下想給懿文太子鋪路,還解散過好些年,可是縱然如此,國朝上下,也沒人能夠輕視他們。

不僅僅是因為天子親軍,更是因為,這個衙門的聲名,從開始就是在血海屍山上建立起來的。

他們甚至不需要任何酷烈的修飾詞,因為“錦衣衛”三個字,就代表了這個時候所有可以想象到的冷酷與殘忍。

朝野上下,文武百官,對于他們都是無不聞風喪膽,何況是郗浮薇一個連身份都不敢暴露的弱女子呢?

“鄒家主早不回來晚不回來,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回來呢?”無計可施的郗浮薇心神不寧的想着,“一回來就教訓了鄒一昂,還要他緊跟着舉人先生……這下子,我就是想通過鄒一昂做點什麽,也沒機會了!”

畢竟鄒一昂接下來多半會被親爹督促着,成日裏跟着那位舉人先生進學,哪裏還有時間跟機會到女學這邊來?

郗浮薇想到此處,忽然心頭就是一跳,“該不會,這正是鄒家家主的目的吧?”

如今天子打算遷都的事情已經是朝野皆知了,為了解決遷都之後的漕運問題,疏浚運河乃是必然之舉。

鄒家作為兖州最根深蒂固的大族,很難不被卷進這場風波。這時候府裏的老人都有很大可能被收買,何況是新聘的女先生?

郗浮薇能夠想到鄒一昂是鄒家這一代唯一的男嗣,哪怕年紀小,也很容易打探到許多機密,鄒家家主如何想不到?

如今看似管教兒子,沒準也有避免鄒一昂被套話的用意。

對于郗浮薇來說,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她不禁皺緊了眉,思索着如果沒了鄒一昂這個相對來說比較容易的突破口的話……她要怎麽才能夠讓沈竊藍滿意?

郗浮薇陷入了困境,卻沒想到,她想算計的鄒一昂,也在惦記着她。

嗯,準确來說,是惦記着整個芬芷樓。

“歐陽是真正有學問的人,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舉人,比鄰府的那個才沒了的讀書種子郗浮璀也毫不遜色!”鄒家家主鄒知寒才回來就被妻子告訴了兒子這段時間闖的禍。

其他事情,包括是氣暈傅綽仙,鄒知寒都還只是皺着眉頭,但聽說他差點将府裏的舉人先生氣走之後,頓時爆發了!

莊老夫人親自趕過來阻攔都沒用,抄起家法就将鄒一昂打了個鬼哭狼嚎!

末了滿身戾氣的警告他,“這樣的人才可不比指點你妹妹們的那些女先生,才學再好,将來歸根到底也是要依靠男子,而且若非家中窘迫,也斷然不會出來抛頭露面,對我鄒府多有所求,縱然有些懈怠,事後彌補安撫都成!”

“歐陽日後是可以自己考進士的!”

“一旦他金榜題名……那就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

“我鄒家在兖州再根深蒂固,一絲一毫都是前人苦心經營而來,方有今日的氣象,豈容你這樣糟蹋!”

又恨鐵不成鋼,“當初之所以親自登門請了歐陽來給你做先生,一來看他才華橫溢,值得結交;二來就是為了你着想……我鄒家這兩代都沒出過官員,就算你念書有成果,入仕之後也是沒人扶持!但如果歐陽在咱們家沉澱個幾年,過了殿試,你作為他的親傳弟子,還朝夕相處過數年,這情分這關系,豈是其他人能比的?”

“如此将來你還怕沒人照拂?!”

鋪路鋪到這個地步,鄒知寒自認為對唯一的男嗣夠盡心了,誰知道這家夥這麽爛泥糊不上牆,要不是尚夫人明事理,本來是共贏的大好局面,差點都要鬧成結仇了!

所以就算是親生兒子,又有親娘莊老夫人在旁不時心疼的說着“孩子還小不懂事”,鄒知寒也結結實實的給了鄒一昂一頓暴揍,而且還是專門朝臉打的那種,末了就讓他帶着滿頭傷去見歐陽先生,好讓歐陽先生消氣,接下來願意繼續真心指點這小子!

鄒一昂起初還很有骨氣的拒絕,振振有詞的表示反正鄒家豪富,自己對于入朝為官也沒什麽想法,将來繼承了家業,就做個快樂悠閑的富家翁挺好的!

但立刻就被鄒知寒打的找不着北,沒扛多久就哭的聲嘶力竭的敗下陣來,一疊聲的求着饒!

這麽一番雞飛狗跳,因為莊老夫人的心疼,雖然沒叫多少外人知道看到,鄒一昂自己卻覺得顏面無光到極點!

他本來想找那位歐陽先生算賬的,只是想到父母對于歐陽的尊重,到底臨陣怯場了。

畢竟只是氣的這位先生要甩手不幹,父母就急成那樣子了,何況是故意捉弄呢?

思來想去,鄒一昂認為,導致鄒知寒暴打自己的原因,不僅僅是得罪了歐陽,也跟女學的風波多少有點關系!

……既然鄒知寒都說了,歐陽不比女先生們,那自己就去拿女先生們出氣!

他這麽想着也就這麽幹了!

次日就找身邊人出去買了一簍子毒蛇,索性還有點人性,叫人将毒牙都拔了,趁夜潛入芬芷樓,開了一扇平時很少用的後門,将一簍子蛇全部倒了進去!

這個季節蛇蟲之類都已經開始了冬眠,随意撥弄也很少動彈。

只是鄒府給女先生們的待遇很是不錯,如今已經有了炭盆供應上下,弄的整個樓中都是暖烘烘的,跟春日裏似的。

這簍子蛇被扔進來之後,過了會兒,就漸漸恢複了過來。

因為已經冬眠過一段時間了,它們不免有些饑餓,動作靈活了點之後,就到處游走,尋找食物,以及适合的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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