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卷二 不周山（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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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的霧氣越來越大，原本透過樹梢間隙撒下陽光越來越暗淡，不多時他們周圍就充斥滿了粘膩的霧氣，仿佛能夠具象成水滴，密密麻麻地排在他們的周圍，形成一道無形的水牆，可見度不足一米，嗅覺也被完全屏蔽。

葉修握緊喻文州的手，往盧瀚文的方向靠了靠。不多時黃少天也湊了過來，四人如臨大敵。寂靜的林子裏連蟲鳴鳥叫聲都聽不到，氣氛緊張得讓人情不自禁繃緊了神經。

忽而馬蹄聲響起，黃少天背影一僵，他掌心虛虛一握，淡藍色的劍在他手中聚攏成型，他背對着葉修，雙手握劍往聲音傳來處蓄力一劈！原本圍繞着他們的濃霧被利劍劈出一條道路，小盧連忙定睛一看，濃霧裏有一個龐大的身影快速地穿過。

盧瀚文感覺自己額頭上的汗都要滴下來了，他有些緊張地擡起頭對黃少天說：“黃少，‘馬’背上的‘人’好像沒有頭……”

“嘚嘚嘚”的馬蹄聲持續響起，仿佛在繞着他們轉圈，以勝利者的姿态圍繞着它的獵物，企圖找到最佳的享用方式。葉修一甩手裏的千機傘成矛，單手将喻文州擋在自己的身後，三人成犄角，将喻文州擋在了中間。喻文州定了定神，他似乎能夠聽到腦海裏有一個嘶啞的聲音在不斷地說，幫我把頭撿起來……

把頭給我……

他連忙将指甲掐進掌心裏，疼痛讓喻文州清醒了些。他緩慢地調動身上的水液，原本光滑的皮膚立即覆蓋上一層細膩的淡藍色魚鱗，這似乎能夠抵禦空氣中無孔不入的水汽。

喻文州凝神，他或許穿過這濃重的霧水看到些什麽。

“在那裏！”喻文州看到濃霧裏有一個若影若現的尾巴狀影子。

黃少天和喻文州配合最多次，他提起冰雨，飛身而出，整個人像是奔襲的刺客，狠狠往喻文州說的方向一刺！

一陣尖利的嘶吼聲響徹了整個森林，無數的飛鳥被驚起！那嘶吼聲似乎能夠喚醒內心深處最脆弱的記憶，一時間心髒劇痛，內腑被震得發麻。

陽光重新穿透濃霧時，僵硬在原地的四人才敢松懈下緊繃着的神經。小盧叫了一聲：“沒有味道了！它走遠了！”

葉修長吐了一口氣，收起千機傘。方才那個妖物試探性的攻擊給了他們莫大的壓力，他們必須速戰速決，盡快喚醒喻文州，才有和這個怪物一戰的資本。

“隊長、老葉，快過來看看這是什麽！”黃少天叫了一聲。

他倒提起冰雨，遞到他們二人面前，只見那鋒利的劍刃上附着那個妖物的少許皮屑和鮮血。喻文州先是聞了聞，他篤定地搖頭，“不是海裏的。”最強大的致幻妖物，理應是海裏的。鲲鵬能夠構建出七萬裏海市蜃樓，饒是大羅神仙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海裏的怪物致幻能力可想而知。反而言之，不是海裏的妖物，卻擁有這樣的構築幻境的能力，其修為可見一斑。得到這個結論之後，衆人的心更是沉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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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修将那些許的皮屑刮下來，放在陽光下觀察。

他松了一口氣，“運氣有點差，雖然不是龍族，可也是近親。”沒有比在天下龍脈之祖遇到龍族妖物更棘手的事情了。

“少天，我想你可能猜到它是什麽了。”葉修扔掉手裏的皮屑。

不是龍族，卻是龍族近親，極為擅長幻境，而且十分克制黃少天。

黃少天的臉色變化了一下，他有些失控地大喊：“我靠！螣蛇！它怎麽跑到昆侖山來了！不周山的結界是死的嗎？”同為上古神獸，最為克制黃少天的對手便是螣蛇了。螣蛇為變、為驚、主陰，能令人坐立不安、心神不寧，能操控人心。和伺機待發的黃少天簡直是天敵。早幾千前螣蛇就伴随着女娲去補天了，此後一直被女娲的亡神封印在不周山，誰能想到它居然跑到了就近的昆侖山來！

“現在可以确認的是，我們被盯上了。或許螣蛇只是覺得人類太好控制，有些無聊。跟劇組那群人比起來，顯然我們更好玩一點。”葉修平淡地說道，似乎一點兒也沒有作為玩具的焦躁和悲憤。

盧瀚文上前去拉了拉黃少天的手，小手在黃少天的手掌上摸了摸，仰着頭安撫道：“我黃少是最厲害的！別怕別怕！”

黃少天被盧瀚文逗笑了，他黃少天何曾怕過哪個對手，只不過這個許久為曾聽見的名字喚起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讓他忍不住的有些負面情緒。他揉了一把小盧的腦袋，“扯淡，我什麽時候怕過！”

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焦躁的心情。葉修給了黃少天一個安撫的眼神，快速地思考着對策。

他們現在一行四人，盧瀚文年紀尚幼、黃少天被螣蛇克制、喻文州尚未“醒來”，以他們幾人現下的實力，對上螣蛇無論過程如何，結果都不過一個死。尤其是喻文州和盧瀚文現在，不過是螣蛇一個“魇”的事情。

“我們先找到劇組的人再說吧。”葉修做了決定，“趁天色還早，快點行動。顧不得那麽多了，螣蛇應該不會這麽快跟我們直接對上。”

“好！”小盧重重地點頭。他往前一躍，變身成為一個三米多高的雪白貍貓，葉修抓住喻文州，往小盧背上一跳。黃少天也化身成為青鳥，他們在林間快速地穿梭着。

小盧循着空氣中人類的味道快速地奔跑着，身體被突出來的樹梢刮碰，很快雪白的皮毛上滲出了一絲絲的紅，喻文州被颠得有些難受，他費力地坐起來，用手摸了摸小盧身上越來越多的小傷口。

像是察覺到了他們的行動，螣蛇又開始了行動，周圍的霧又開始了聚集。黃少天在霧起時便落在了葉修的手臂上，小盧叫了一聲，“快了！我聞到他們的味道了！”

與此同時，一陣尖利地嘶叫聲響起，伴随而來的是許多人恐慌的叫喊聲。葉修抱着喻文州從小盧背上跳下來，小盧也化身為人，臉上多了許多細小的傷痕，他不在意地用手抹了抹，

葉修神情凜了凜，手中的千機傘揮舞成矛。他壓低聲音快速地說道：“文州你帶着小盧一起先把這群人帶出去扔給外邊的隊伍！我和少天去引開螣蛇的注意力，一會兒結界一定會削弱，你們注意把握時機！”

喻文州點了點頭，“你們小心！”小盧想了想，直接變身成為大貓，只憑着喻文州的一張嘴恐怕不能将恐慌的劇組帶出結界，必要的時候要給他們一些驚吓。

看着小盧和喻文州快速離開的背影，葉修強迫自己把心神收回來，黃少天也笑了笑，他手虛晃一握，幽藍色的長劍就在他掌心出現。

“老葉，我們好久沒有并肩作戰過了！”黃少天咬了咬唇，眼底盡是嗜血的光芒。

葉修用手握住戰矛的刃，鮮紅的血立即沾滿了刀身。聽到黃少天的話，他不由得笑了笑，“我記得你小時候說要保護我。”黃少天湊上去吻了吻葉修的唇角，“我現在也會保護你！”

話音一落，黃少天就猛地擡劍，擋住了猛地偷襲過來的勁風，震得黃少天有些手臂發麻，黃少天蓄力往前一劈，濃霧散開了少許，他們立即就看到了濃霧中依稀可見的身影。

那是一條七八米長的巨蛇，背生雙翼，通體烏黑，兩側各有幻化出來的影子分身，三身共尾，三個扁平的三角大蛇頭，泛着怨毒光芒的六個眼球，尖利的毒牙翻着紫黑色的光芒，蛇信子不斷地吐出，似乎是捕捉着空氣中的氣味。

“老葉，看來它沒有完全脫離不周山結界。”黃少天喘了口氣，退回葉修身邊兩人再度背靠背。螣蛇的完全形态會有四個分身，每一個分身都具有跟真身不相上下的攻擊力。

螣蛇與他們對峙了片刻後，忽然調轉方向，發出被激怒的嘶吼，仿佛察覺到了自己本已經吞在口中的食物正在被人奪走。葉修和黃少天神情一凜，暴起發動攻擊！

葉修手中的戰矛挑出，憑着空氣中的味道盲狙。螣蛇被擊中的分身在霧中迅速擴散消失，仿佛被攪破的鏡花水月。下一刻，另一側的黃少天好似得手，包裹着他們的濃霧仿佛顫抖了一下，壓迫得葉修胸口一震。濃重的霧裏有一個龐大的身影，葉修躍起，握緊手中的戰矛，蓄力一劈！

螣蛇被擊中，它在濃霧中瘋狂地扭動，被葉修劈中的傷口無法自動愈合，外翻出血汩汩的傷口，每流出一滴黑色的血液，他們身邊的濃霧就減輕一分。

葉修在螣蛇掙紮的時候被黃少天抓住躲開，他虎口被震裂出血，胸臆間氣血翻湧。黃少天掏出隸符，以劍擊碎，碎片被賦予了靈性，在空中四散開來。伴随而來的是噼裏啪啦的炸裂聲，只見方才黃少天在倉促間布下的爆破陣法被啓動，螣蛇被炸得癫狂，在林間瘋狂竄動，撞得葉落如同暴雨。

片刻的喘息過後，葉修對黃少天使了個眼色，他揚手扔出了三個隸符，飛身而起踏在隸符之上，那小玉片被踏破之後爆裂成熾烈的火，葉修借力，直躍到螣蛇的雙翅上，他以血喂劍，拼盡全力往下一斬！那巨大的黑色肉翼被斬斷，只連着一層皮肉！

剎那間螣蛇的吼叫響徹了整座山！它被黃少天纏鬥住的兩個分身不顧一切地掉轉頭，張開血盆大口，要把面前的葉修嚼碎！葉修狼狽地一個翻滾躲過，在那惡心的腐臭味近在咫尺的時候，黃少天的冰雨直接把螣蛇的眼球挑了個對穿！逼近葉修的兩個分身在螣蛇的本體雙眼被毀瞬間，像是被粉碎的冰，在空中靜止一秒後全盤崩潰！

黃少天被螣蛇吃痛甩了出去，砸在附近的樹幹上翻到在地。

他張口吐出鮮血，半張臉被螣蛇的血液噴染上，他大口的喘着氣，每一次呼吸腦海中都像斷了片一樣開始回放一些畫面，他用劍撐起自己像灌了鉛一樣的身體，片刻不停歇地跑到葉修的身邊，葉修現在，沒有他不行。

周圍的霧好像一下子散了，螣蛇也伏地喘息，兩敗俱傷地他們都在等待一個致命一擊的瞬間。

黃少天猛地伸出手，握住葉修的手臂。用力将人拉回來——

回憶的閘門好像被轟然打開，他看到提着卻邪的葉修回過頭來，嘴裏還叼着一個碧綠的煙鬥，他挑了挑眉，然後往黃少天臉上吹了一口二手煙。

“少天，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