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卷四 生死簿（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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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修醒來的時候，發現孫翔這小子坐在自己身邊削蘋果，拿着刀，兩下就把一個大蘋果削禿了。旁邊小茶幾的桌上還放着一個果盤，裏面裝着少得可憐的蘋果片，大都表面氧化了，也不知道就這麽一點兒水果，他到底削了多久，到底浪費了多少個蘋果？

入耳嘈雜的螺旋槳聲，以及輕微的搖晃感，葉修掀開自己身上蓋着的被子，搖了搖腦袋，這才清醒一些。葉修并未在H市過多逗留，在傷情穩定了的第二天，就踏上了飛往B市的直升機。

葉修是連人帶着毯子被周澤楷抱着塞上直升機的，等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B市了。

孫翔見葉修醒了，板着臉往果盤上插了兩根牙簽，推到葉修面前，“吃。”

葉修也沒嫌棄，從被窩裏面爬出來，端起果盤吃了起來。

孫翔僵硬地轉了轉脖子，将視線落在機艙的某一處。他想關心一下葉修的傷勢，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死死的憋着，暗自不爽快。怕自己開口向落井下石，又覺得自己不開口又太冷漠。

葉修瞥了一眼就知道這小子在想什麽，暗道仙山那群老頭子還真是給自己培養了一個不錯的接班人，葉修在孫翔身上學會了所有哄孩子的技巧。他暗嘆了一聲，相比小時候這小子處處跟自己做對，現在的相處算不錯了。按照孫翔小時候那心高氣傲的勁兒，被仙山那群老頭子時刻當做自己的代替品培養，沒仇視自己都算中了頭彩了。

想着葉修就放下了果盤，悄悄擰了自己大腿一把，眼底迅速聚上一層水霧，他輕咳了幾聲，低低地叫了一句：“孫翔。”那邊正跟一個愣子一樣的孫翔立馬就轉過了頭來，明明有些擔心卻偏要裝作不耐煩地問：“怎麽了？”

葉修捂着胸口，這一招還是在跟蘇沐橙一起看狗血言情劇裏的女主學的。他沒有着急說話，反倒是繼續咳了幾聲，餘光裏看到孫翔裝不下去了的時候，葉修可憐兮兮地才開口，虛弱至極的模樣，“疼。”孫翔裝不住酷哥了，忙站起來，一屁股坐在了葉修睡的沙發床上，伸手把葉修扶起來靠着。孫翔皺眉，眼底是掩飾不住的着急，“心脈疼嗎？”

孫翔的語氣裏有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埋怨和擔憂。

他對葉修的感情很奇怪，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孫翔把葉修當做了假想敵，可随着時間的遷移，孫翔開始覺得葉修也沒那麽讨厭，反而教會了他很多東西。葉修從未像仙山那群老頭子一樣，把自己看作什麽狗屁接班人，而是把他孫翔當成了對手和戰友。

他越來越沒辦法讨厭葉修。

畢竟那是葉修啊。那是他在被抱回仙山之前，葉修曾是他仰望的對象。仙山那群老頭子飛升之後，孫翔對葉修的感情更加奇怪了，他開始擔心葉修會不會有事，即使還是很想打敗他，可這已經阻止不了孫翔把葉修放在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

畢竟在他們這麽漫長的生命裏面，見證了自己最初的成長的人存在着，偶爾會讓他們不那麽孤獨。

葉修看着孫翔擔憂的表情，好險沒傻笑出來，他仍是裝作難受的樣子，眉頭皺着，“恩，難受。”孫翔想也不想就道：“我幫你鞏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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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葉修難得會讓孫翔幫自己，“我繼續眯一下，到了叫我。”

等葉修一閉上眼睛，孫翔的嘴巴差點咧到耳朵跟，若是現在化了形，孫翔的尾巴都會翹到天上去。

孫翔底子好，兩日便回複了八九成，現下把自己的固本之氣渡入葉修體內，幫葉修鞏固着心脈，讓孫翔十分有成就感。感覺像是期盼成人已久的小孩子終于長大了，能幫爸爸……呸，哥哥？也不對！勉為其難是前輩，幹活了。越想孫翔臉上就越燥，心裏也越得瑟。

他學着以前仙山那群老頭子的語氣道：“你別遇事老逞強，又不是沒人可以幫你。”說完了還覺得自己是一個好幫手，得瑟地揚了揚鼻子。

葉修把頭埋在枕頭裏，好險才沒笑出聲。

這算是他跟孫翔的獨特相處方式。

葉修覺得，只要放下架子和臉面，哄孩子其實也不是很難，至少現在的氣氛比剛剛機艙裏尴尬的場面要好上許多了。

孫翔的固本之氣就像小溪，潺潺地在體內流淌，葉修覺得心脈處熱乎乎的，沒等葉修在此睡着，直升機就落在了B市直轄部。下了飛機就看到了前來接應的高英傑，上了微草的車，葉修才喘了口氣。

高英傑坐在副駕座上，看着葉修蒼白的臉色，有些擔憂地問：“前輩，你感覺還好嗎？”

葉修不喜歡小輩擔心自己，習慣性道：“沒大礙。”

奈何旁邊有一個時時刻刻等着拆臺的孫翔，“你還沒事？睜眼說瞎話也沒你這樣的。”

葉修有些無奈，這傻小子從下飛機開始就攙着自己，搞得葉修都錯以為自己傷着的地方是腿。小朋友照顧大人上瘾了吧？葉修沒辦法，總不能駁了孫翔的面子，不然又得好長一段時間被這傻小子甩臉色，最後葉修也只是哼哼了兩聲，閉上眼睛道：“那成，那我閉上眼睛瞎扯。”

高英傑笑了笑，近日來微草衆人都忙得焦頭爛額，隊長也很久沒露出過笑容了，葉修前輩來了，至少隊長會開心點。

車子到了微草，葉修一下車就皺了皺眉。高英傑看葉修臉色微變，便知這位前輩察覺到了什麽，他扶起了葉修另一側的手，低聲道：“前輩，我們進去再說。”

整個微草都蔓延着死氣沉沉的味道。當然，在普通人眼裏，微草還是那個B市最出名的私人醫院，每日裏求診的人絡繹不絕。

上了電梯，高英傑小聲對葉修快速地說：“隊長從十日前就不接診，醫院也同一時間開始不接納新的病人。之前就住在住院部的病患在排查之後，也送往其他醫院。現在住院部還剩下二十四號病人，多是從昆侖山送回來的劇組成員和救援隊成員。”

葉修聞言，臉色更沉。孫翔沉不住氣，他先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麽？”

高英傑語氣沉重，“隊長懷疑這些人，患了鬼癔。”

鬼癔，在高英傑提到王傑希一系列動作的時候，葉修就猜到了。

說是懷疑，但以王傑希的個性，沒有到H市支援輪回，恐怕已經是确定了。

孫翔先是不解，後是蒼白了臉色。

鬼癔是人類在受到強大的或是極長期陰氣侵染之後，會出現一種類似于人類傳染病的一種狀況。被感染的人類會口說胡話，口口聲聲聲稱自己見鬼；會行為詭異，極具攻擊性。鬼癔的可怕之處在于不可逆，就算委員會助其重燃魂火，但侵染入體的陰氣已經摧毀了他的神智，出了微草也只能送往精神病院。好在鬼癔傳染的速度很慢，如若不然，現在委員會面臨的攤子會越大。

電梯“叮”一聲停了下來，葉修三人到了王傑希的辦公室。剛巧，王傑希和許斌從另一部電梯中走了出來。

“隊長。”高英傑率先叫了一聲。

許斌看過來，他的臉上帶着濃重的倦色，“葉神、孫翔。”他強打起精神，打了個招呼。

王傑希強在葉修和孫翔二人開口之前道：“事情還沒你們想得那麽糟。”說罷他對孫翔說道：“孫翔你是要留在B市嗎？”

孫翔點了點頭。

“那麻煩你和英傑回總部吧。”王傑希像是早就料到了孫翔會支援B市，“鬼車和心髒都暫時封印在總部。”言下之意是需要孫翔同高英傑一起看守，這和來之前江波濤的預料差不多。

藍雨不日将從不周山整隊回歸，到時人手便不會如此拮據了。只是現在，恐怕每個人都要累些。

孫翔也不提要休息，倒是主動催促高英傑和自己馬上回總部。

許斌剛從總部回來，見狀也來不及和王傑希彙報一下總部的情況，他随孫翔和高英傑一起下樓，正好一路上給他們二人交接一下總部的防備情況。

待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電梯門之後，王傑希的目光落在了葉修的身上，“還好嗎？”

葉修一咧嘴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