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夜郁乖的一筆,屁颠屁颠尾随他進屋。又是拿手爐又是遞熱水,最後還取了狐裘給謝岚裳披上唯恐他着涼,完事之後才跪坐下來,等着挨訓。
“那支玉笛是你的本命靈器?”
“嗯。”
“什麽時候認的主?”
“不,不記得了。”
“也就是說,是在你失憶之前對吧?”謝岚裳語氣很輕,完全沒有責怪的意思,“為何不告訴我?”
夜郁張了張嘴,又閉上。
謝岚裳看在眼裏,擺了擺手:“罷了。”
夜郁急了:“哥……”
看他的模樣,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可憐,本來也沒生氣的謝岚裳頓時心軟了,哄道:“我沒生氣,你有了靈器,我為你開心,至于你不說,自有你的道理。你是我的弟弟,不是我的手下,你有權決定說與不說,我尊重你的想法。”
夜郁心裏軟的一塌糊塗:“謝謝哥。”
回想那玉笛,看着稀罕非常,絕非一般的靈器可比。
即便是世上僅此一塊的昆侖寒玉,也不會散發出那樣的氣息。
謝岚裳篤定,那只是看着像玉,絕對不是玉。
想不到夜郁這孩子身上有這麽多秘密,原以為只是普普通通的孩子,哪想到竟得如此奇寶認主。
诶,等等。
他不是使劍的嗎?
既用劍,又極擅長符咒,又會幻術,現在又弄了個笛子做靈器。
他到底是劍修符修魂修還是樂修啊???
普天之下,哪有人修道修這麽雜的?
“萬仙會武将至,你有了本命靈器,我也放心了。”
“哥……”夜郁猶豫了半晌,沒忍住問,“不參加萬仙會武嗎?”
謝岚裳喝水的動作一頓,驚愕:“我?”
“是啊。”夜郁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這,這倒是從未想過。
畢竟他是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啊!
“哥哥若參與比武,也能在扶搖榜上争個排名。”
謝岚裳愣着愣着就笑了:“也只有你會這麽說。”
夜郁斬釘截鐵:“那是別人不了解你,小看對手可是要吃大虧的。”
每次萬仙會武,只有謝大公子,不見謝小少爺。
大家也都見怪不怪。
畢竟,要一個久居病榻動不動就吐血的人去比武打擂臺,這太離譜,太強人所難。
前世的他被劇情操控,保持溫軟綿懦的人設不倒,自然不會去争什麽排名搶什麽風頭。而他本身也不是争強好勝追名逐利之輩,便沒有“反抗”。
今日得夜郁提醒,謝岚裳恍然大悟,或許他也該去萬仙會武湊湊熱鬧。
畢竟他不僅僅是謝家二公子,也是懸壺門門主,不為自己也要為師門争光争榮,別以為醫修各個都是軟柿子,別以為懸壺門還是以前那樣,随随便便一個醫鬧就攪的滿門弟子亡命天涯。
此番萬仙會武,也算是給天下提個醒——懸壺門站起來了!
入夜,謝岚裳早早躺下,想到灼陽,竟失了眠。
母親留下來的血玉,本以為是個有靈氣的飾品,萬沒想到內藏乾坤。
莫非是母親的靈器?
謝岚裳搖搖頭。
品階高的靈器具有靈性,在主人身死後,會選擇自毀殉主。
謝岚裳想的頭都疼了,雪中苦等一個時辰和被蘇晚抓走對付鬼修的後遺症終于找上門,半暈半睡的糊塗過去。
夢裏光怪陸離,亂七八糟。
時而鬼哭狼嚎,屍橫遍野,時而祥雲繞頂,如臨仙境。
半睡半醒間,耳邊有嗡嗡聲傳來,按理說大冬天哪來的蒼蠅蚊子,謝岚裳也懶得理會,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實在被吵的煩了,他揮了下手臂,片刻後,遠處傳來“啪滋啪滋”的聲音,類似于火燒木柴。
不用謝岚裳起身去看,撲鼻而來的燒焦味已經給了他答案。
床幔着火了。
虧得謝岚裳睡覺淺,他立即叫人,院外的丫鬟小厮得令麻溜兒的提水救火,老祖宗聽到動靜忙不疊跑來,連鞋子都忘了穿,如意颠兒颠兒的給她披外套。
“這是怎麽回事?”老祖宗心急如焚,一陣後怕,“蠟燭忘了熄?”
謝岚裳搖頭。
遠處指揮救火的夜郁健步跑來:“老夫人放心,我已布下“伏水陣”,火勢熄滅了。”
老祖宗臉色大變:“不是凡火?”
夜郁欲言又止,看向謝岚裳。
“祖母贖罪,我想着萬仙會武将近,就照着課本上教的“九曲烈焰訣”試着練習,沒想到……”謝岚裳頓了頓。
老祖宗一聽這話,頓時哭笑不得:“敢情是你自己燒自己屋子?”
她确實有那麽一瞬間懷疑是有人蓄意縱火,不過轉念一想,在謝家,即便是謝觀林也不敢這麽放肆。
“诶,等等。”老祖宗一樂,“你說萬仙會武,莫非,你想報名參賽?”
謝岚裳:“孫兒确有此意。”
“行啊!”老祖宗笑的更歡快了,“奶奶還從你父親那裏聽說一件事,也不知道準不準。此次萬仙會武前十名,将跟随太微仙宗的長老,以及四大家族的宗主前往神洲。”
夜郁倒水的動作驀然一頓,微微側目看向燭光下暢談的祖孫倆。
看過原著的謝岚裳颔首道:“是去尋訪無盡海?”
“正是。”老祖宗笑道,“若你能争個前十名,便能随衆去長長見識了。”
這話也不知道怎麽傳進謝岚雨耳朵裏的。
這天午後,謝岚裳躺在自己院中的藤椅上曬太陽,閉目沉思昨夜走水之事,可以确定是自己無意間造成的。
只是,怎麽弄的呢?
莫非是含光暴走?
不會,含光屬寒,豈會點火。
難道是灼陽?
謝岚裳猛地睜開雙眸,對,灼陽屬火,定是它……
“謝岚雨?”
不速之客撞入視線,沖走了謝岚裳全部思路。
“聽說你要報名萬仙大會?”謝岚雨逆光而立,居高臨下,咄咄逼人。
謝岚裳非但沒起來,反而挪了挪背,更舒服的躺在藤椅上:“聽誰說的?”
“你管呢,你就說是不是吧!”謝岚雨看起來還挺兇。
“是。”
謝岚雨直截了當:“不許去!”
“為何?”謝岚裳好心道,“我去了,輸的丢盔卸甲落花流水,豈不正好襯托你謝大公子的英勇不凡?”
這話真把謝岚雨說着了。
他目瞪口呆的怔了許久,才後知後覺的冷笑道:“不用你假好心,不許去記住沒有!”
謝岚裳單手支頤,洗耳恭聽。
“你輸的屁滾尿流不要緊,丢的可是謝家的人。”謝岚雨咬牙切齒道,“像你這種連第一輪第一局都贏不下的人,去了就是丢人現眼,惹天下恥笑!若不想做辱家族門楣的不肖子孫,你就給我打消這念頭!”
謝岚裳眨了眨鳳眸,惑人的很。
謝岚雨被他這副漫不經心的态度氣到了:“拜托你搞清楚自己是什麽東西,你還想出人頭地?到時秘密被人窺了去,不僅自己死無葬身之地,還會連累家族!我要是你——”
“如何?”謝岚裳打斷他,“自裁以保家族榮光嗎?”
謝岚雨被噎了一下。
“兄長有空在這裏為我操心,不如多回去修煉吧,到時在萬仙大會碰上夜郁,當心輸了……”謝岚裳似笑非笑,“到時候可不知道誰更丢人了。”
謝岚雨氣的臉紅脖子粗。
他謝岚裳是個病秧子,四海九州無人不知,輸了正常,他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可自己不行,自己是謝家未來掌舵人,若輸給一個小小護衛……
謝岚雨轉身就走,頭懸梁錐刺股去了。
冬日的陽光很奢侈,不過短短一炷香,陽光減弱,溫度降了下去,整個院子冷如冰窖。
謝岚裳看向湛藍的天空。
原著之中,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了情郎。
秦慕一扭臉就洩露給了全天下。
他就是一枚棄子,一個替死鬼。
當時秦慕被陷害入魔,他需要脫身,需要清白,首先要做的就是爆出一個驚天猛料,分散一下世人對他的關注度。
備受贊譽的謝家二公子是個不人不妖的怪物,這料多猛!
謝岚裳冷笑。
險些忘了,萬仙大會的舉辦地點在昆侖。
此去太微仙宗,定會碰上秦慕。
好生期待。
除夕夜,謝家兒女和嫡傳弟子齊聚一堂。
老祖宗居首座,左右分別是長子謝觀峰,次子謝觀林。
謝觀峰膝下四個女兒,以琴棋書畫為名,剩下的皆是嫡傳弟子。
謝觀林身旁坐着謝岚雨,再往旁邊是謝岚裳,接着是義子夜郁,再往下是嫡傳弟子。
熱熱鬧鬧也有百十來號人。
歌舞演罷,酒足飯飽,嫡傳弟子退下後,謝岚裳分別給祖母,伯父和親爹拜年,獲得了三個分量十足的紅包。
夜郁照葫蘆畫瓢,拜了拜後,分別叫人:“老夫人,長老。”
謝觀林對夜郁當然是喜歡的。
他喜歡所有有前途有希望的孩子,因此在得知謝岚裳認夜郁為義弟的時候,他雖吃驚,但并沒有反對。
長輩們給了紅包,謝觀林的最大。
拜完了年,時辰也不早了,衆人各回各院。
謝岚裳看祖母興致好,陪着多喝了兩杯,“蓬萊醉”帶着一種清甜的果香,味道極好,就是後勁兒大。
謝岚裳暈暈乎乎的,被夜郁扶着勉強回到蜃樓,外面氣候雖涼,但是有助于醒酒,冷風吹在臉上很涼快,于是謝岚裳進了亭子,坐在美人靠上吹風。
“那是靈石,足足一千兩。”謝岚裳好笑道,“怎麽看你這表情,跟捧毒蛇似的。”
夜郁窘迫道:“我……”
“好了,給你就拿着,管他是誰給的呢!有錢不要是傻蛋。”
夜郁點頭:“嗯。”
哥哥說什麽,就是什麽。
“過了年,你也十四歲了。”謝岚裳突然想起什麽,懊惱的搖了搖頭,“上回去神機閣,只顧着問靈器,竟忘了你也年滿十歲,也是世家公子,該去天機碑前取個表字。”
夜郁看着他。
除夕之夜,二公子穿了一身極為喜慶的嫣紅色錦袍,襯得他極美的面容愈發嬌豔瑰麗。
“沒關系,四月萬仙會武,咱們六月再去一次仙人島便是。”謝岚裳自說自話,把行程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面色微醺,臉頰透出不自然的潤紅,黑白分明的眸子時而炯炯有神,時而迷迷濛濛,仿佛染了霧氣似的,不經意間的撇動,風姿潋滟,清麗蠱人。
夜郁心下微顫,做賊似的将眼神避開:“哥哥,更深露重,還是回……”
“夜郁。”謝岚裳突然靠近,不僅用手捏住夜郁的下巴掰過來,還緊緊盯着他看,“瞧瞧咱家小郁,生的多俊俏。”
夜郁記得自己沒喝酒。
怎麽臉有點燒得慌呢?
“就這模樣,配個王侯貴女都綽綽有餘。”謝岚裳酒氣上頭,怎麽看自己家崽崽怎麽順眼,“将你配給其他家族的千金小姐,我還舍不得呢!”
聽到前半句話,夜郁急切的想開口,聽到後半句話,他垂下腦袋,弱弱嘀咕道:“舍不得,就自己留着呗!”
“你要帶我飛?”醉的五迷三道的謝岚裳失聲大笑,“你有翅膀嗎你就飛,還想上天呢?”
夜郁:“……”
謝岚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到笑累了,他才認認真真道:“不借助禦劍,你自己帶我飛,上九重天,下萬裏海。”
夜郁心神震動,鬼使神差道:“好。”
“還當真了?”謝岚裳扶着夜郁肩膀起身,哭笑不得,“你去夢裏帶我飛吧,不鬧了,回屋睡覺。”
作者有話說:
夜郁:記下來,帶哥哥飛。
如果做不到,唧唧骨折。
簡鑫:……你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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