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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三日,向來低調行事的姬府霍然成了京中談資。
姬府內院的案子傳得滿京皆知,這種後宅婦人互相殘殺的事兒本就為人津津樂道,尤其是還發生在那位以清正賢明著稱的祭酒大人府上,衆人驚訝之下,議論更甚,都翹首以盼着此案的審理結果,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難不成那姬夫人真殺人了?
若真是如此,庶女既告到了府衙,豈不是意味着姬大人明知真相,有意包庇麽。
那這清正賢明的名聲,多少摻了點水分。
于是,姬崇望的名望受到了質疑。
而他焉能不知眼下有多少人在盯着這樁案子,他雖被姬雲蔻此次愚蠢之舉氣着,但實則并不很擔心案情,顧柔的屍身在湖裏泡了許久,那日又下着雨,便是有什麽也沒有了,且他仔細看過,除了那一小截缺失的衣料,看不出別的異常,極有可能是她自個兒腳滑落水的。
因篤信這點,只要府衙認真斷案,結果總是清白的,姬崇望這樣想。
可他萬萬沒想到,那天殺的錦衣衛橫插一腳,接手了案子,還将林婵挪進了昭獄!
昭獄那是什麽地兒,罪名一扣,罪狀一簽,便是白的也能抹成黑的!
可姬崇望那口氣還沒來得及提起,林婵就被放了。
被放了……
審也沒審,查也沒查,就乘着北鎮撫司備的八擡大轎,由幾個缇騎一路護送至姬府,簡直好不風光。
彼時姬崇望正當下朝,只覺衆人看過來的目光很是複雜,直到殿外的內侍上前道賀,他方才明白過來發生何事,可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或者說,這比林婵被扣押還要糟糕!
原本府衙審理此案,至多不過是幾日便能證其清白,可錦衣衛這麽大張旗鼓接了案子又大張旗鼓把人放了,倒像是林婵真和這樁命案有關,而錦衣衛看在姬崇望的面子上,動了關系将人放了。
畢竟霍姬兩家就要成親家了,這很難不令人往這方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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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原本還相信姬崇望與霍顯并非一路人的朝臣們此時也隐隐動搖,姬崇望從他們的眼神便能窺見自己眼下的處境,實在不算好,尤其是——
霍顯還隔着老遠的臺階,在太和殿外喊了聲:“岳丈大人!”
引得尚未走遠的朝臣紛紛望了過來,姬崇望的臉當即就黑了。
可這位年輕的天子寵臣最擅滿面春風地給人添堵,他走到姬崇望面前,竟是恭恭敬敬朝他拱了拱手,還請他去望江樓吃酒。
姬崇望自然是沒去,當時便拂袖離開。
夜色下,朝露晃腿坐在窗臺上,繪聲繪色道:“聽說姬崇望回府後便一直在水榭,眼下還關着呢,想來是氣壞了。”
姬玉落支頤轉着步搖上的珍珠墜子,她每日夜裏都會抽出時間聽朝露彙報府裏京中大大小小的要緊事,接連幾日聽到姬崇望吃癟,眉梢隐有惬意,但也只是淡淡的。
紅霜聽後,在旁凝起神色,擔憂道:“霍顯此人……我聽說他前不久在押送太傅許鶴時将人生生踏成重傷,而後沒兩日,人便死在獄中了,本就要行死刑的人,死前還要被這麽折磨一道,可見此人性子暴戾,實難相與。小姐,咱們到了霍府,必要萬分小心。”
姬玉落便想起了在霍顯手裏過的那幾招,臉上的惬意更淡了些,心中又添了些不暢快。
她想,若是除去趙庸之後,有機會一并除去霍顯也是好的,誰讓他認了那狗宦作義父,真能将他除掉,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皎白月色下,少女冷着張臉,在認真思考這件事。
紅霜與朝露見她這般,便要悄聲退出去,誰知門外忽然傳來幾聲雜亂,有人怒喊着:“別攔我!姬玉瑤,姬玉瑤你給我出來!”
緊接着房門被重重推開,朝露在這瞬間蹿出了窗外。
碧梧攔在姬雲蔻身側,着急道:“二小姐,二小姐這是做什麽!”
姬雲蔻已然沖到姬玉落面前,她這陣子過得實在狼狽,樹倒猢狲散,沒了顧柔保駕護航,她又被姬崇望拘在房裏,眼看扶夏苑愈發不景氣了,連灑掃的婆子都敢給她顏色看,眼下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了往日光彩,發髻都疏不整齊。
她滿眼紅血絲,質問道:“是你對不對,是你讓鵑兒慫恿我去報官對不對!”
關了三日,姬雲蔻也不是個傻的,靜下來時也察覺事态不對,此事辦的确實是有些魯莽,可一邊又覺得将林婵送進牢裏,也算圓滿。
就如鵑兒說的那般,阿娘沒了,弟弟也被林婵搶走了,她一個庶女往後日子定不好過,林婵與阿娘如此不對付,難保會不會報複在她身上,可若是将林婵送進牢獄就不一樣了,府裏沒有當家主母,那她這個庶女的日子便也不會太難過。
何況,林婵害死阿娘是事實,報了官,她必然無法脫罪。
姬雲蔻那時正為顧柔的死崩潰,鵑兒又是她信任的丫鬟,諸多勸說之下,她才心一橫去敲了府衙外的鳴冤鼓。
可才三日,才三日林婵便回府了?!
鵑兒可不是這麽說的……
于是姬雲蔻便要尋鵑兒問個明白,哪知走出房門一問,鵑兒那丫頭竟然去給姬玉瑤當了陪嫁丫鬟了!
姬雲蔻便在那時恍然大悟,府衙一遭沒有讨到半點好處,反而将自己送入了絕境,不僅得罪了林婵,還得罪了父親!
姬雲蔻歇斯底裏,碧梧和紅霜一左一右摁着她,而姬玉落只淡看着巋然不動,直到姬雲蔻破口道:“從前端着副溫柔娴靜不争不搶的樣子,倒是将所有人都騙了!我還當你真那般純良無辜,原來肚子裏盡是些坑害自家人的鬼主意!也怪不得你這般壞,誰讓你是從那下賤之人的肚子裏——”
“啪”地一聲,窗外的鳥兒驚得飛起,內室裏的喧嚣也停了。
姬雲蔻懵了。
碧梧也懵了。
唯有紅霜神色無異,不覺有什麽。
姬玉落道:“你們出去吧,我陪二小姐聊聊。”
碧梧不可置信地松了手,滿臉魔幻地同紅霜退出了內室,而就在兩個丫鬟松手時,姬雲蔻也直直跌到地上,姬玉落蹲在她面前,指背輕輕蹭了蹭她臉上的巴掌印,聲音很溫柔,道:“疼嗎?”
她含笑說:“二妹妹,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從前啊有個窮書生……”
月光落窗頭,寒鴉栖樹梢,将夜色襯得靜谧安然。
紅霜站在那片隐秘的樹蔭下,抱着一層裝着蜜餞方糕的食盒,打聽了幾句姬玉落來到京都的事。
她不同于朝露這樣時時跟在玉落小姐身側,從前大多時是在主上跟前當差,但對玉落小姐的身世也是有所耳聞,只是有一樁事她實在好奇,憋了兩三日,還是問了:“那那位真正的玉瑤小姐……?”
朝露鼓着腮,咽下糕餅,很随意道:“死了啊,我埋的。”
紅霜啞然,輕咳一聲問:“咱們小姐……動的手啊?”
也不算太意外,玉落小姐行事麽是這個風格,她對姬家人若沒有半分情誼,姬玉瑤的存在擋了她的路的話,除去也不過是順帶手的事。
但這回卻不是。
朝露搖搖頭,說:“人是被那姨娘害死的,小姐還進湖裏撈了她一把呢,誰知她這樣倒黴,撈上來時就沒了氣,當時小姐還……”
朝露擰眉想了想那夜姬玉落的神情,說悲傷痛心那是斷斷沒有的,她只皺着眉頭,像是看着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沒了生氣的那種不虞,還有些頗為複雜的怒其不争的惱怒。
見朝露措了半天詞,紅霜一口氣提起來,半響沒能落下去,險些将自己憋死。
這時樹梢落了水,恰滴進紅霜脖頸,她一個激靈擡頭,道:“下雪了?”
朝露咀嚼的動作一頓,跟着仰起腦袋,眉頭霎時皺起。
下雪了,小姐不喜歡雪。
她下意識往熬着油燈的窗子裏看。
而此時,內室裏的姬雲蔻已全然沒有适才的劍拔弩張,她像是聽了個鬼故事,臉都吓白了,不敢相信地顫着唇道:“父親怎麽可能,那……那把火,燒死了那舞姬和她的孩子?”
繼阿娘的形象颠覆以後,父親的形象也颠覆了。
姬雲蔻傻了。
姬玉落輕彎了唇,俯身貼近姬雲蔻,壓着聲音說:“是呀。一屋子三條人命呢,你猜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會發生什麽?二妹妹,你若閉上嘴,還是個有幾分體面的官家庶女,可你若非胡言亂語,就只能是罪臣之女了。”
姬雲蔻一哆嗦,忽然就明白過來為何阿娘同林婵鬥了這麽多年,明明握着這個把柄,卻始終沒有宣之于口,因為這事捅破天,是要連累阖府衆人,包括她的!
“我……”
姬玉落将她扶起,道:“夜深了,回去吧。”
姬雲蔻幾乎忘了自己的來意,失魂落魄地走了。
碧梧見她推門出來,還膽怯地往後退了退,見她真走了,才急急忙忙進了屋裏,“小姐,您沒事吧?”
姬玉落搖頭拍了拍裙角的灰,轉身見窗外竟飄起細雪,不太大,落地即化。
她唇角微抿,眼底是一片淡淡的陰翳,聲音低到幾近讓人聽不清:“我最讨厭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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