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湢室裏霧氣氤氲。
姬玉落出了一身汗, 喝過藥,便喚來丫鬟備水沐浴。她身體底子其實養得很好,已經許久沒有受過寒, 突如其來的風寒讓她整個人有些難得的倦怠, 輕輕靠在浴桶邊沿, 一動不動盯着矮幾上的油燈看。
此時腦子不那麽糊塗了, 再細想霍顯的話,才能轉過彎來。
秦威并未犯事, 霍顯沒法審訊他,即便錦衣衛抓人不講道理, 非要摁個名頭在他頭上也行, 但于霍顯而言,有關趙庸的事顯然不能光明正大地查。
他得隐身事後。
于京中衆人而言,她與霍顯就是一體的,他要她來查, 還不能借他的勢, 那怎麽查,只能偷着查了。既不能打草驚蛇,就只能從死物查起, 而不經人口的死物,恐怕也只有當年的稽核賬冊了。
偷東西, 她在行。
想通之後,姬玉落放松着身子仰靠在浴桶上, 面對着交錯的房梁,緩緩吐出一口氣, 眉間輕蹙了一下, 關于霍顯, 她總覺得有哪裏被忽略了。
答案就藏在他身上,她卻一時沒有頭緒,冥思苦想間那張臉反而更深刻了。
不得不承認,這人着實長得太好看。
催雪樓在各處都有暗樁,有像藥鋪這樣隐于市井、毫不起眼的,也有那種明目張膽的,比如為接觸情報而設的秦樓楚館,姬玉落手裏頭就有這麽一家,當地好男風,裏頭盡是些小官兒。
那陣子她閑着,于是小官兒都是她親自挑選的。
可沒有哪個長成霍顯這樣,秾而不媚,反而透出一股邪氣,那邪氣轉了一百八十道彎,從眼裏露出來時就成了風情,卻很不招人喜歡。
笑起來時更不招人喜歡,姬玉落想。
浴桶裏水溫漸涼,碧梧抱着帨巾走來,催促道:“小姐,水冷了,快起吧,再受寒就不好了。”
姬玉落将思緒擱淺,“嗯”了聲從水裏出來,任碧梧伺候着更衣,視線集中在眼前之後,她才發覺眼前的小丫鬟清瘦了不少,唇色蒼白,眼皮也腫着,像是傷心難過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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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碧梧感知到視線,下意識看過來,卻在目光相對的那一瞬匆匆移開,低着頭去系腰帶。
姬玉落沉默一瞬,問:“你有什麽想問的,可以問。”
碧梧系腰帶的手顫了一下,眼眶霎時就紅了,她緩緩看向姬玉落,頭回如此認真地端詳這位主子的臉,她和自家小姐自幼長大,她才是最熟悉姬玉瑤的人,而打從靜思堂出來後,本有諸多蛛絲馬跡可任她追尋,她卻選擇忽略了。
直到近來發生太多稀奇古怪的事……
她有太多想問的,話到嘴邊卻搖了頭,說:“奴婢仍舊是小姐的奴婢,奴婢的本分只是伺候好小姐。”
有些事不必明着說,姬玉落看了她許久,滿意地笑了一下,“很好。”
沐浴過後,她反而沒了困意,心裏又惦記着霍顯說的事兒,愈發清醒,只是霍顯此時卻不在屋裏。
在霍府這麽些日子,她倒也摸清了這人的行動軌跡,不在屋裏時,就定是在書房。
窗外潮濕,雨霧蒙蒙的,左右也睡不着,她幹脆換了衣裳,撐傘往書房的方向去了。
果然紙窗上印着光。
正巧南月推門出來,他手裏握着個很小的黑色匣子,看到姬玉落來時一愣,随後冷着臉過去,然對着面前這張更清冷的臉,他也不太敢造次,咳嗽了聲道:“主子已經歇下了,夫人有什麽話,明日再說吧。”
窗都還亮着。
第幾次被南月攔在門外了,她數不清。
姬玉落只當南月對她有敵意,有意刁難,卻在這時聽到門縫裏溢出的一聲低吟,男人的低吟。像是從唇齒裏不小心洩出的,很快又不見了。
她下意識往槅門眯了眯眼,就見門被匆匆拉開,出現在門邊的人是盛蘭心。
又是盛蘭心,好像她僅有的幾次來書房時,都能碰到盛蘭心。
盛蘭心也面露驚色,沒想到姬玉落會在門外。
她還來不及打招呼,南月三兩步躍上臺階,問:“姨娘怎麽了?”
盛蘭心也壓低聲音,道:“讓人打桶水來。”
南月匆匆吩咐下去。
這時盛蘭心才朝姬玉落看過去,躊躇道:“夫人若是有要事,妾身可代為轉達。”
姬玉落撐直了傘柄,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時順帶瞟過半開的門縫,神色自若道:“不用,雨夜寒涼,姨娘進屋去吧。”
說罷才轉身走了。
盛蘭心在廊下站了片刻,才重新阖上門。
霍顯盤腿坐在榻上,左手捂住右手手腕,雙目緊閉,唇線繃直,臉色蒼白,汗水滑至鼻梁,脖頸處的幾條黑線似在慢慢蠕動,像是有無數只蟲在爬。
藥效發作需要時間,疼痛幾乎将他湮沒。
盛蘭心紅着眼說:“他的藥總是掐着點到,非要在你疼得受不了時才送來,簡直是——”
霍顯額前的青筋跳躍,失去血色的唇扯了一下,“警示我罷了,他要我知道,我的命在他手裏。只有他,能救我。”
霍顯的盤算果然與姬玉落猜想的相差無幾,只是她原以為這種賬冊都是鎖在戶部大院裏,沒想卻是在秦威家中。
逢七休沐。翌日清晨,霍顯就坐在次間飯堂,悠哉地就着小菜在吃粥,邊說:“秦威這人有個習慣,他喜歡記賬,但凡是過他手的賬目,為了穩妥起見,他都會再另抄錄一份。”
他說話時姬玉落的眼飄過來好幾回,霍顯忍不住一頓,“怎麽,我今日是格外好看?”
姬玉落收回目光,又大大方方地看過去,“所以你要我去偷他抄錄的那本賬冊?”
她身上已經不燙了,但病未痊愈,說話時還帶着鼻音,語調少了幾分平素裏的清冷,霍顯聽着她的聲音,道:“今夜是秦家嫡次子及冠之禮,秦威寵愛此子,大擺筵席,那時後院人少,我們就在那時去。”
姬玉落注意到他說的是“我們”,稍稍反應過來,遲疑道:“你有邀帖?”
她眼裏懷疑明顯,秦威既然是霍琮的舅舅,又與宣平侯府是姻親關系,怎麽也不會給霍顯下邀帖。
“沒有。”霍顯說得很坦蕩,“不速之客也是客。”
“……”
最寵愛的嫡子行及冠之禮,他偏要在這時掃他人之興,也難怪他不受人待見。姬玉落低頭,将切碎的紅棗一一挑了出來,已經挑了許久了。
對面都要吃完了,她還沒動筷。
慢吞吞的。
霍顯看不過去,伸手拿住她的碗,将面上浮着的一層有紅棗碎末的粥倒進自己碗裏,剩下的才還給她,“快點吃,吃完了讓劉嬷嬷陪你試幾身衣裳,今夜好赴宴。”
姬玉落盯着他的碗,一時沒說話。
作者有話說:
我懂,太短小了!
後面劇情不好斷,明天一定多更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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