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沈青鯉已經順利脫身了。
他帶着拓泥回到客棧時, 謝宿白正抱着手爐對窗賞景,瞳孔裏流轉的盡是車水馬龍的繁華夜景,而他面上紋絲不動, 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來。
這些生機在他眼裏, 都毫無意義。
他搖着輪椅轉過身, 看沈青鯉狼狽的模樣, 問:“秦威察覺了?”
沈青鯉拍了拍肩上的浮粉,說:“沒, 只是撞上另一只賊了,你猜猜是誰?”
謝宿白沉默, “落兒吧。”
沈青鯉将拓泥遞上, 謝宿白便将此物交給了身後的傲枝,傲枝接過,躬身退下。
四下無人,沈青鯉才說:“她比我先到一步, 大抵是看到我拿了什麽, 我卻沒瞧見她的,但她竟是與霍顯合謀動的手,她性子獨, 什麽時候願意與旁人摻合在一塊了?而且你說她的目的是趙庸,去秦家做什麽?”
謝宿白添茶, 将茶盞推給他,說:“當初趙庸昧下喬家那麽大筆銀子, 你說與雲陽財政有沒有關系?秦威是那年被派去稽查賬本之人。”
沈青鯉怔了怔,“你早就知道姬玉落要找的人是趙庸?”
謝宿白沒應, 便是默認的意思。
沈青鯉捏住茶盞的動作頓了瞬, 姬玉落從不提起從前之事, 但謝宿白将她帶回催雪樓之際便已查清她的底細,沈青鯉自然也有所耳聞,也知她這些年一直在找一個人,卻上天入地也沒此人的音訊,沈青鯉還納悶呢,什麽人這般難找,後來知道是趙庸時着實驚了一番。
然謝宿白早早知曉,卻藏着不說……啧,想來是怕她上京壞了計劃。
沈青鯉沉默了少頃,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麽,半響才道:“那位祖宗同霍顯混到一塊去,真沒事麽?”
謝宿白沒有說話,修長蒼白的指環着碧色茶盞,許久才道:“趙庸,如今沒什麽用,反而是個阻礙,殺了也好。”
沈青鯉長長地“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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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庸該死。
此前不動他,是因謝宿白要借由廠衛的惡,将這王朝捅得千瘡百孔,令其支離破碎、民心盡失,而催雪樓在這時做的事卻與廠衛恰恰相反。他們的勢利在南方,是廠衛鞭長莫及的地界,這些年明面上懲奸除惡,殺貪官污吏,也救助百姓,名聲就是在一樁又一樁的好事裏壘起來的,至于背後那些殺人犯火的勾當都藏在背地裏,百姓是最容易煽動的群體,在廠衛作惡的襯托下,催雪樓俨然成了民心所向。
謝宿白這幾年靜心潛伏,替催雪樓的勢利添磚加瓦,為的就是來日得以與京城抗衡,其實如今時機并未成熟,可他強行要攻,趙庸這枚棋,也就提前廢了。
廢子,沒有存在的必要。
沈青鯉問:“那,霍顯呢?”
馬車嶙嶙,碾過平滑的青石板,離開了秦府。
事實證明,有時舍去臉面确實可以換來許多方便,比如方才霍顯用幾句“內人膽小,諸位莫吓着她”亦或是“抱歉了秦大人,我們回府再親熱”諸如此類的話,将追着姬玉落的仆從忽悠過去,還堵得秦家人無話可說,尤其是霍琮那個深受國子監教育的小公子,根本無法沒臉沒皮地拉扯這件事。
只是姬家長女的名聲污了,她也成了和霍顯一樣胡作非為之人,但姬玉落不在意。
車廂寬敞,內設長榻案幾,油燈擱置在旁,照得通璧明亮,姬玉落胡亂擦過臉就坐下翻看賬本。
賬本統共有三冊,很厚。她幼時跟着喬夫人學打理生意,後來在催雪樓也接管了不少銀錢往來的庶務,對看賬這種事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如若沒有對面那道閑閑的目光幹擾的話。
姬玉落擡了擡眼,就見霍顯在看她左耳的耳珰。
或者再具體一些,耳珰下的珍珠。
她摁着賬本的手驀地一頓,想起方才在林蔭小徑,這人抽身站直後,她摸着那珍珠似有點濕熱,像是被人含過。
“……”
她看向霍顯,而對方像是挑事一樣,“啧”了聲說:“耳珰——不錯,很襯你。”
他在“耳珰”二字後輕輕停了一瞬,仿佛是要說耳珰味道不錯,這種停頓是有意為之,他像是刻意想要激怒她,看她或羞或惱地反諷于他,最好還能動個手。
但姬玉落沒有。
她沒有動手,只一動不動凝視他。
霍顯的眼裏含着笑,笑裏總藏着幾分顯而易見的挑釁,這就是姬玉落覺得這人笑起來格外不讨喜的原因,她總感覺這雙眼睛并不該笑,至少不該在某個時候笑,比如現在。
讓人分外不适。
姬玉落目光平靜,口吻淡淡道:“你在嫉妒。”
她的話實在猝不及防,霍顯臉上的笑僵了一下,姬玉落用一種平鋪直敘的口吻,說:“你在嫉妒秦三,也嫉妒霍琮。”
笑漸漸淡去,唇角也放平了,霍顯的雙目微眯了一下,深邃的眸子就這麽盯着她,眼底有陰郁閃過,像是那夜他暴戾地掐她脖子的時候。
她又惹怒他了。
姬玉落卻無端覺得,這比他假笑看起來順眼多了。
漫長的沉默。
姬玉落并不欲窺其太深,對視片刻後,便恍若無事地低頭去看她的賬本,然而老虎屁股摸不得,對面橫來一只手,抽走了她的賬本。
霍顯涼涼道:“你當自己是什麽,神算子?張口就來,可知禍從口出?”
胡攪蠻纏,可見心情壞到極點。
姬玉落默了瞬,懶得與他計較,只說:“賬本給我。”
霍顯看她面上四平八穩的表情,不免生出幾分莫名其妙的郁氣,鼻腔裏溢出聲冷笑,将賬本卷成桶狀,握在手裏點了點案幾,“你來拿。”
姬玉落伸手去拿,霍顯趁其不備,攥住她的手,直将人從對面拽了過來。
嘶。
與之前那些生死相博不同,已知沒有性命之危,姬玉落這回沒有大動幹戈,何況車廂裏這點空間也施展不開,她只撐了一下,蹙眉瞪過去,道:“你發什麽瘋?”
霍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許是因為樓盼春,又或是因為她非局中人,一門心思只要趙庸的命,沒摻合進那些錯綜複雜局勢裏,他縱然嚴防死守,可也免不了有哪個瞬間是不設防,或是有疏漏的。
而她就在這瞬間,窺查到了他那隐藏在暗處的情緒。
這多少會讓人察覺到危險。
然而心中那點郁氣在她臉上生出惱意時莫名散開了,憤怒仿佛是會轉移似的。
這張冷霜一樣的臉,果然是有點生機才好看。
霍顯倏然擡手,掌心摁在她額頭上,說:“你又起熱了,你知道嗎?”
姬玉落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弄得一時愣住。
瘋子。
她漠着張臉拂開霍顯的手,拿過賬本重新坐了回去,只是那幾分将散不散的惱意仍留在臉上,她警惕地看了對面一眼。
霍顯似乎心情愉悅了,車廂內安靜下來,馬夫将車趕得很平穩,姬玉落卻沒了看賬的心思,眼看到了街市,她往車窗外一瞥,恰就途徑謝宿白下榻的那個客棧,她的思緒不由發散。
沈青鯉……
這人跟在謝宿白身邊的時日太早了,遠在他之前,兩人的關系不似簡單上下級那樣簡單,她因此對沈青鯉并不多疑,竟連他是哪裏人士都不知。
還有謝宿白,沈青鯉雖含糊其辭,但她直覺他所做之事,應當都是聽從謝宿白的吩咐才是。
好似有什麽關鍵被她遺漏了,姬玉落正沉思時,馬車正從一家藥鋪路過,有個人影自姬玉落餘光一閃而過,她怔了怔,驀地扭回頭,“停車!”
車夫忙拉了缰繩,姬玉落跳下車,便往那家藥鋪去,藥鋪門前長隊如龍,但哪還有她方才見到的那個人影?她站在門口皺着眉,左右掃視,疾步朝不遠處的白衣女子走去,一手摁住她的肩頸。
然當那張臉轉過來時,卻并非她以為的人。
姬玉落不知是不是松了口氣,恍惚地站在原地,而後回到馬車上。
霍顯仍坐在車上,撥開簾子,朝那白衣女子的背影瞥了眼,若有所思道:“你以為她是誰?”
姬玉落頓了頓,“沒有誰,看錯了。”
霍顯沒應聲,目光從那女子身上移到不遠處的藥鋪。
此時已晚,夜裏的女人們不必忙于家計,男人們也忙完了活,正是最熱鬧的時候,還有下學下職的世家公子們出街,酒樓飯館熱鬧是常事,但藥鋪也如此熱鬧,還真稀奇。
錦衣衛的嗅覺靈敏,霍顯的目光在那兒停了一瞬,才命馬車繼續前行。
作者有話說:
嗷算了先到這兒吧。
霍顯發現了逗貓的樂趣,玉.高冷貓貓.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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