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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收到銀妝送來的回信時, 姬玉落正在院子裏練刀,她的刀法不算好,這是樓盼春給的評價, 但勝在身法快, 以快制敵是她唯一的優勢。
姬玉落的身形快如虛影, 锃亮的刀尖劈開綠葉, 只見庭院中央那棵梧桐葉落紛紛,與其說是在練刀, 更像是在發洩煩悶。
她一邊薅禿梧桐,一邊回想盛蘭心的話——
“蠱毒——其實無甚可意外的, 這是東廠的老傳統了, 東廠和錦衣衛上下,這種毒不止用在霍顯身上,都說用人不疑,可朝堂之上, 利益關系捆綁, 誰又能完全信賴誰?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即便是催雪樓用人,應當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吧。”
“這毒每月末發作, 趙庸會遣人送來解藥。”
“錦衣衛與東廠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霍顯和趙庸亦是, 如若趙庸死了,他不僅是沒了倚仗, 他還得陪趙庸一起死。”
“這毒是趙庸親制,解藥的配方甚至沒有文字記錄, 全在趙庸腦子裏。”
“是……這些年我們确實想方設法配過解藥, 但配方中仍少了一味藥, 至今未解。”
刀鋒盡是破空之聲,姬玉落手握刀柄,衣袂飛揚。
正如盛蘭心所言,這等下毒制衡之法并不少見,即便是催雪樓也會使用這些手段,這在廠衛裏更是司空見慣,但她确實沒料想到,人人都說霍顯是趙庸的義子,于是認為他理所當然就該有恃無恐……可人們都忽略了,趙庸憑什麽信他?
是故從始至終,霍顯根本不能殺了趙庸,也就能解釋得通,他為何一直在阻攔她。
但是——
“以趙庸為餌留下你,也并非全是哄騙,一來他看出你報仇心切,莽撞入宮必難全身而退,是為保你;二來……眼見未必為實,這世道颠亂,人心難測,黑與白又怎麽說得清楚?”
“玉落小姐,倘若可以,日後……蘭心求你救救他。”
盛蘭心跪在那裏,仰頭望她時楚楚可憐,那眼神悲戚得仿佛是在看一株救命稻草,卻又緘口不言。
一番話說得似是而非,聽的人雲裏霧裏,心中不免積郁,霍府的人個個都有自以為是的毛病,還慣愛故弄玄虛,姬玉落正心煩着,南月就這麽撞在刀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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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了刀,拍去肩上的落葉,問:“你家大人呢?”
南月記仇地盯着她,口吻生冷道:“小姐有何貴幹?”
起初,南月改不了口,也怕被有心人聽去,即便私下也常叫她夫人,現在卻是改口改得幹脆利索,恨不得劃條泾渭分明的線。
他也很憋屈,身為錦衣衛的人,都是別人對他退避三舍,他何時這樣委屈過了?
南月愈發氣悶。
姬玉落看了他一會兒,倏地柔婉一笑,“南月啊。”
南月一個激靈,看她笑覺得瘆得慌,許是在霍顯那陰晴不定的性子裏練出了預知危險的能力,他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你……有什麽事?”
姬玉落溫和地說:“咱們從武之人,講究快意恩仇,憋着多沒意思,你既對我有恨,發洩出來便是。”
話音落地,刀影出鞘。
南月向側一避,随之也拔出了彎刀。
姬玉落出手猝不及防,但南月怔愣過後也興奮了,他心裏确實有氣,正愁沒地撒,對方就先行挑釁,可不怪他逾矩,但同時南月心下也感慨,這人竟主動讓他洩憤,也算難得……
但很快,南月便打消了這份感動,這哪裏是讓他洩憤,他分明才是被洩憤的對象!!
南月一會兒覺得手痛,一會兒覺得胳膊疼,對方不按常理出牌,東一下西一下,竄得飛快,最後再出其不意來一招,南月被轉得眼花缭亂,正式交手時,他已經要站不穩了。
最後兩刀相抵的那一下,他手腕被震得發麻,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刀就落入敵手了。
他正欲追擊,就見霍顯和籬陽一前一後從不遠處走來,而姬玉落已穩穩落在梧桐樹下,将他那把刀收着。
南怒而上前,就聽霍顯說:“好本事,看來我同你說的話你沒有記下。”
冤死了。
南月忙說:“不是,是她先動的手——我的刀!”
霍顯看了眼姬玉落,見她斜挑着眼,不說話,也沒有要還刀的意思,像是只被誰惹到,卻又不明着發脾氣,他道:“技不如人,有什麽好抱怨的。”
南月郁悶:“那我的——”
霍顯往姬玉落那兒擡了擡下颔,“有本事自己奪回來。”
說罷,他就往堂屋走。
籬陽經過南月時,同情地拍拍他的肩。
南月看着姬玉落,簡直委屈死了。
她使的是巧勁,正面打的話,南月的刀法未必不能論個輸贏,但輸了就是輸了。
他不得不承認,打不過。
南月眼睜睜看着姬玉落把他那寶刀送給了朝露,朝露笑得合不攏嘴,在南月走過來時警惕後退,義正言辭地說:“我不打。”
簡直是啞巴吃黃連,南月嘔血。
籬陽今日是為國公府私兵一事來的,待姬玉落落座,他才在霍顯示意下開口,說:“雲陽太大了,邊境地界,做镖局生意的又太多,無從查起,是故屬下命人在暗地裏盯住蕭元景。”
而蕭元景做事滴水不漏,每日下職就回到府中,不參與任何應酬,籬陽都以為這條線要斷在這兒了,畢竟七年前的外宅,如今說不準早就斷幹淨了,誰料就在他要撤人的當夜,就見蕭元景的長随夜裏出行,與一個陌生小厮在茶樓密會。
籬陽順藤摸瓜,派去的暗衛跟着小厮到了雲陽,找到那間镖局,才知這人是蕭元景與外宅傳信的中間人。
因霍顯下達命令時,稱那镖局老板娘為蕭元景的外宅,籬陽便也先入為主,這麽以為了。
是以在知曉那外宅夜會情郎時,暗衛還感慨了番蕭元景腦門的綠光,他正為難如何悄無聲息撬開這女子的嘴,打聽七年前蕭騁帶蕭元景的練兵之處在何地,但又擔心打草驚蛇,沒想老天眷顧,他們換了個思路,索性将那情郎給抓了。
本是碰碰運氣,誰料嚴刑拷打之下,還真問出了東西。
原來那老板娘名喚鐘敏兒,并不是蕭元景的什麽外宅,反而與這男人才是真夫妻。
暗衛都懵了,繼續問下才知,蕭家于鐘敏兒有恩,鐘敏兒本是蕭府的家生子,十年前與蕭府遷往雲陽,便替他們做事。
至于具體辦什麽差事,男人也不知,但正因不知,他與鐘敏兒之間也生出了嫌隙。
那時蕭元景還在雲陽時,他們兩人便常常見面,說是正經事,卻不讓他聽,男人心中不爽,被暗衛誤會鐘敏兒是蕭元景的外宅,一時更是氣到胸悶,早就不願妻子替蕭家做事,男人不用問就全說了。
鐘敏兒因經營镖局,名下還有幾艘商船,都是蕭家的,鐘敏兒時常替蕭家運送物資,男人曾偷偷跟蹤過鐘敏兒一回,才發現那地兒——在雲陽西邊一座廢棄的礦山。
籬陽說:“屬下已派人暗中監察,确實是藏有私兵,數量不小,估量不少于五萬。”
鎮國公府……
真是要反啊!
但令人費解的是,比起愚蠢的順安帝,蕭騁絕不是個能随意拿捏的角色,趙庸怎麽會扶持他,但眼下要緊的不是這個,五萬私兵,哪裏是一人之力可藏匿,雲陽上下決計脫不了幹系,籬陽不敢妄動,只能迅速回禀霍顯。
霍顯不意外,如此才能說得清楚,招兵買馬需要大量錢銀,是以雲陽府庫裏才會少了那麽大筆填不上的數額,以至于要靠打家劫舍來填補。
但如若不是霍玦戰敗,朝廷也不會派人過去,一個邊陲之地,說不準這事就這麽瞞過去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但也有至關重要的一點,私兵養在雲陽,那是雲陽知府的罪,替軍隊運送物資的是鐘敏兒,她與蕭家從不明面往來,真要定罪,蕭家也會用這些疏漏替自己開罪。
若不能連根拔起,那麽也不過傷其皮毛而已。
這不是霍顯想要的。
如此要緊的事,籬陽說得口幹舌燥,姬玉落卻盯着杯茶走神,霍顯看了她一眼,才說:“你如何想?”
姬玉落掀了下眼皮,說:“霍大人機敏,心中早有定奪,問我作甚?”
好嗆的火藥味兒,籬陽低頭碰了碰鼻子。
霍顯挑了下眉,對籬陽道:“先暗中盯着,待蕭府有動靜,再來個人贓并獲,一網打盡。”
籬陽想也得是這樣,聞見屋裏氣氛不祥,他匆匆領命便拱手退下,行至門外,聽到屋裏的人問:“誰惹你,南月啊?”
此時南月就在臺階下,籬陽走過去,就聽他意難平地說:“籬陽,你說主子是不是有什麽把柄落在人家手裏了?沒見這樣的!”
籬陽搖頭,拍着他的肩說:“我勸你……閑着沒事可以多巴結巴結夫人。”
以後的路也不至于往窄了走。
南月驚,再問,籬陽只一臉高深莫測。
屋裏,霍顯沒碰着好,這兩日姬玉落都是這副要笑不笑的模樣,還要再問時,她丢過來一封信。
霍顯拆開一看,手腕微頓。
信上字跡工整,內容簡短:
三月三,一品居。
作者有話說:
南月啊,路走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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