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攸關
餘宴川睡醒的時候頭痛欲裂。
他是被丢在地毯上的手機叫醒的,餘興海給他打了足足四個電話。
他挪過去,看清此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
不過淩晨三點才睡下,滿打滿算也就睡了七個小時而已。
“喂?”餘宴川又躺倒回床上,含糊不清地說。
“都幾點了,怎麽還沒起床?”餘興海的聲音有些急,“收拾收拾,今晚直飛曼城的航班全部取消,長羽給你改簽了下午兩點的飛機,別遲了。”
餘宴川倏然睜開眼睛,一下子坐起身,後腦勺還陣陣泛着疼,心底一沉:“今天下午?”
“提前點到,別晚了。”餘興海揪着早上打不通電話這件事唠叨,餘宴川從床上跳下去,拉開房門,發現譚栩早就已經不在家裏。
老爸還在耳邊喋喋不休,他走過一地的塔羅牌和塑料珠,連聲應着挂斷電話扔回床上,把空空如也的行李箱從櫃子裏扯出來。
打開拉鏈攤平箱子後,餘宴川才反應過來要先去洗漱喝點水,緩解一下嗓子裏冒煙一樣的幹澀。
他頭腦發懵,彎下腰将水撲到臉上,打濕了額邊頭發,冰冷的水珠順着下颌滑落,他終于從恍若夢境的恍惚裏清醒半分。
這也算是禍不單行啊。
餘宴川從冰箱裏拿了幾片面包,咬着站在廚房裏愣了一會兒。
——譚栩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開,這是接受還是拒絕了他的吻?
總不會是惱火地一走了之,徹底和他斷絕往來了吧?
他走回到卧室裏,拉開衣櫃,把衣服全部扯下來丢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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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房簽的是短租,只怕等合同到期時他還身在國外,搬行李都要靠餘長羽來代理幫忙了。
他意外地沒有什麽太激烈的情緒,甚至比昨晚還要頭腦冷靜。
無論是怎樣的結果他都可以接受,畢竟他們之間的天平是他親手打翻,就算親吻時頭腦太沖動不夠理智,他也并不會對此後悔。
那就再等等吧,等到十一點,如果到那時譚栩還沒回來再發消息問一問。
餘宴川把短期內要用到的東西一股腦掃到床上,再慢慢放進行李箱內,在合上箱子之前他似乎想起了什麽,起身站得太猛,眼前暈黑了片刻,扶住架子緩了緩。
接踵而至的荒唐事填滿了他的思緒,餘宴川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不得不一口氣應付掉堆疊在一起的所有麻煩事。
他走進浴室,把置物架上那朵看不出原貌的塑料花拿了下來。
餘宴川低頭看着,拿在手中随意轉了轉,塞進了行李箱的角落。
十一點時譚栩仍然沒能回家,他發過去的消息石沉大海,直到他坐車去了機場、領好登機牌,都沒有看到譚栩的“正在輸入中”。
“聊兩句?”羅叔與譚栩平視着,周身繞着不怒自威的氣場,鷹鈎一般的銳利mó,fǎ,xúe,yuàn,制作推薦~視線投射來。
譚栩壓下眉眼,興致缺缺地說:“有話就在這裏說。”
他的回答顯然出乎意料,羅叔似是也被他往日那個聽話小少爺的模樣蒙蔽了眼,稍一揚眉:“方便?”
“挺方便的。”譚栩無意與他周旋,低頭按了按手機開關,已經電量耗盡自動關機了。
煩躁襲上心頭,他再次迎上羅叔的目光:“想說什麽就在這裏說,沒有我就走了。”
羅叔仍舊紋絲不動地坐在原處:“小栩,念你是小輩,叔不與你計較,做人留一線,這話你父親該是教過你吧。”
長輩就是不一樣,求情都要讓自己在口舌上占上風。
當初在射擊場裏,譚栩在羅源面前放了狠話,狠話不是說說過瘾,他是一心要把羅源整死,前兩天動了不少關系,準備把這位大少爺做過的虧心事抖出來治一治他,沒成想做到一半被譚鳴查了出來。
他本以為譚鳴會勸他适可而止,結果他這賠錢哥哥不僅沒斷了他的計劃,還在暗中推波助瀾,把事情越鬧越大。
如今已是一發不可收拾,他不知道譚鳴在背後做了什麽,但是本該出手保羅家的人一個也沒在明面上說話,羅源已經接連被請進去喝茶好幾次。
羅叔今天在街上攔他,只怕為的就是這事情。
要是放在平時,譚栩倒是很樂意和他掰扯一番,但今天他着實沒有心情:“我在譚家說不上話,您也不是不知道。”
他說完正要走,駕駛座的門輕響一聲打開一條縫隙。坐在後排的羅叔伸手攔住,對着駕駛座低聲說了些什麽。
車門再次緊閉上,譚栩冷眼看着那扇黑漆漆的防窺玻璃。
“譚鳴,我和他通過電話了。”羅叔語速緩慢,每字每句都仿佛帶着重量,從口中蹦出來後砸落在地上,“小栩,做人不能任性。”
哦,這意思是他跟譚鳴談條件想讓他高擡貴手,可惜沒談妥,這才特意跑到大街上逮人。
“我哪裏任性?”譚栩不卑不亢地笑了笑,“沒做什麽大事,有時間來找我談還不如和您的大少爺談。這事情到現在已經不是我能插手的了,何況我也不會插手。”
他輕飄飄掃了眼駕駛座,轉身要離開。
“你哥哥應該教你不要感情用事。”羅叔音量沒變,但仍能穿過喧嚣的大街直達耳中。
看來羅源在射擊館把他惹急了這事情,羅叔果然是知情的。
譚栩駐足,轉頭對他說:“叔,我要是真感情用事,在酒吧鬥毆那天晚上,羅少爺就從派出所裏出不來了。”
駕駛座和副駕的門應聲而開,走下來兩個身着黑衣的男人,臉上挂着橫肉,羅叔沒有再阻止,只是與這兩個保镖一樣的男人一同沉默地向他看過來。
譚栩适時收斂起臉上的表情,旁若無人地繼續向前走,紅綠燈剛好躍動到綠燈,他徑直走過了街。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過來,羅叔此行應該不是專門來堵他的,看車子的來處,大概是剛約見了譚鳴,從龍鼎酒店回去的路上剛巧遇到了他而已。
既然如此,也就無需擔心什麽被人敲暈帶上車的戲碼了。
走過馬路後他狀似無意地轉頭看了一眼,黑色邁巴赫已然駛走,連一串車尾氣都不留。
能讓往日裏只手遮天的羅叔親自來龍鼎酒店,看來這次羅家元氣大傷啊。
正是午餐時間,龍鼎酒店內還算熱鬧,譚栩推門進去,向前臺要了充電寶。
譚鳴辦公的地點不在酒店大樓內,要穿過酒店小花園向裏,走過去還得有五分鐘左右。
大堂裏開了十足的冷氣,譚栩一面往裏走一面開機,百分之一的電量勉強支撐着屏幕亮起,手機自動連上了酒店的WiFi。
随之彈出的消息框讓他猛然停住腳步。
餘宴川在兩個小時前給他發了三條消息。
譚栩在看到他的名字時無可避免地回憶起了昨晚昏黑的房間,落雨般從天而降的塑料珠,還有那個輕飄又模糊的吻。
他立刻點開消息,在微信進行緩沖的過程中聯想到了無數可能性,數不清的結局在眼前轉了一圈,但他什麽也沒捕捉到,只是定定地看着手機。
兩個小時前,中午十一點五十。
餘宴川:中午回來?
下一條是半個小時之後,言簡意赅的一段話:空中管制,我今晚去曼城的航班取消了,改簽了下午兩點的。
最後一條就在十分鐘前,只有短短四個字:不好意思。
譚栩讀了三遍才能讓大腦運作起來,幾乎無法理解這幾句話。
餘宴川要走了?
“不好意思”四個字明明沒有前言沒有後語,可他居然能夠在一瞬間領悟到其中的涵義。
是因為餘宴川遲遲沒有收到他的回信——所以以為他在生昨晚的氣,故意和他冷戰。
手指冰涼得仿佛剛從冰箱裏撈出來,譚栩想都沒想就回撥了他的電話。
不管什麽想通沒想通、暧昧不暧昧了,當務之急是不能讓這個誤會漂洋過海。
他說不上來的急切,他們之間相隔的路可以慢慢走,但譚栩不願意讓這段路上有因誤解而産生的錯過。
譚栩飛快掃了一眼酒店大堂的表,一點五十三,距離起飛還有七分鐘。
他不知道餘宴川的航班需不需要轉機,可就算是直飛曼城也要五六個小時後才能重新聯系上,他一刻也不想等。
電話裏沒有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譚栩幾乎是屏住呼吸,每一聲撥號音都像是沉重地響在心底。
他甚至在這一刻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腦子裏在幾秒內就寫出了百萬字長篇巨著,比如餘宴川下定決心和他一刀兩斷後把電話微信一起拉黑,不得已的錯過後兜兜轉轉又是許多年過去,自此正式拉開晚八點狗血肥皂劇的戲幕……
“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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