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盜亦有道
“嗷嗚——”夜空中突然響起狼嚎般的聲音,衆侍衛紛紛循聲望去,只見宮殿上方竟屹立着一只雄獅般的白影。
“雪獒!”風舜眼神一顫,就在這時只聽得轟的一響,白色煙霧瞬間擴散開來,緊接着衆侍衛間一陣騷動。風舜急忙揮開煙霧,然而雪獒已經不在原處了。
片刻之後煙霧散去,但辰夜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
邪務氣急敗壞地大吼道:“給我分頭去搜!抓到就打斷他的腿,看他還敢跑!”
竹陽正要帶人去追,風舜卻攔住他道:“不要盲目行動,各大宮門已經封鎖了,今晚他是逃不掉的。我猜他最可能去兩個地方,第一是北宮道,因為他知道北宮道的人最少。第二就是皇子寝宮,因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你帶兩隊人去北宮道搜查,我留一隊人在宮殿附近巡視。”
“你這麽聰明,我都聽你的。”竹陽說罷便行動了。
蒙蒙細雨一直在下,潺潺流水從檐角滑落。在皇子宮殿後某個幽暗的角落,有兩人正靠在屋檐下呼呼喘氣。
“你怎麽會過來?”辰夜看向一身侍衛裝扮的巫曉,方才他被衆侍衛劫持的時候,有人悄然從身後握住了他的手。他驚愕的一擡頭,便看見雪獒正在前方宮殿上,所以他就知道那只手一定是巫曉的。
“我擔心少主的安危,就悄悄混進了宮內,之前還差點兒被侍衛抓住,幸好我打昏一名侍衛趁機混在了隊列中,好險啊。”巫曉說着緩了口氣。
辰夜一想巫曉就是之前侍衛說的刺客,不由得斥責道:“胡鬧!這麽危險的地方豈是你能過來的?照說我喬裝成別人,你又怎麽知道是我?萬一是個圈套怎麽辦?”
“畢竟我跟了少主十年,哪怕只用鼻子嗅一嗅就知道是少主啊。只要是為了少主,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萬一哪天我死了也死無憾呢!”
辰夜忙用手指按住巫曉的嘴唇,“不準說這麽不吉利的話,也不準你随随便便就死掉。”
“好那我不說了,不過話說回來,少主你和神偷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幫她偷東西咧?”巫曉一臉呆萌道,辰夜不禁一頭瀑布汗,敢情這家夥真是有夠遲鈍啊。
“以後再告訴你,我們先想辦法逃出去。”辰夜想了想,之前風舜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将宮中各處的部署都說了出來。記得北宮道的侍衛是最少的,所以他們從北宮道逃走最容易。
他正打算拉着巫曉去北宮道,但轉念一想,以風舜的聰明才智,說不定是故意告訴他那裏人最少,就等着他們去自投羅網呢。不行,也許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跟我過來吧。”辰夜拉着巫曉一路左彎右拐,巧妙地避開了有侍衛的地方,他好歹在這裏待了兩天,對這裏的布局早已了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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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寝宮旁的廚房後,打開窗戶翻了進去,廚房裏黑咕隆咚的,只有窗口透進一抹微藍的光。兩人摸索到角落裏的桌子,背靠背坐在桌子上休息。
“這裏晚上應該沒人過來,等天亮我們就冒充買糧食的人,看能不能混出去。”辰夜盤算着,這時他似乎想起了什麽,遲疑着問道:“阿曉……你最近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巫曉愣了一愣,他冒死到皇宮裏來找少主,不全是因為擔心少主的安危,還有一層原因是他被人脅迫了。如果他不時刻關注少主的動向,并向那個男人彙報的話,恐怕他和少主的性命都将受到威脅。
“沒有呀,我能有什麽事兒?”巫曉勉強笑道。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中,四周一片寂靜,靜得只剩兩人的呼吸聲。突然廚房外傳來動靜,似乎有人正在開門!辰夜見狀慌忙拽住巫曉,骨碌一聲翻到了桌子底下。
門咯吱一聲開了,兩名女奴走了進來,一邊點燈一邊道:“你看見了麽,小姐床上全是血,可吓人了!”
“是呀,小姐本來就是冰錐之體,這會兒暖身的寶玉也被人偷走了,那小臉慘白得跟鬼似的。殿下大半夜的要咱們給她熬姜湯,依我看喝什麽都不管用,她準活不過今晚!”
“我看她就是報應,前兩年毒死了王後,這會兒王後的鬼魂找她複仇來了!”
這時辰夜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冷不防将一名女奴打暈了過去。另一名女奴看到一臉陰森的辰夜,吓得正要喊人,不料又被巫曉敲暈了過去。
“她們說的一床血是怎麽回事?”辰夜心裏納悶道,他決定冒死回去看一看雲泺,只怕她真有個什麽閃失。
于是兩人将女奴的外衣脫下來,再将她們拖到桌子底下綁好,然後再換上女奴的粉色長裙,戴上她們的花珠發飾,并在臉上塗了一層薄薄的面粉。
不一會兒,兩人便端着姜湯出來了,來到宮殿門口時,正逢兩名女奴将一床染血的被子拿出去。辰夜看到那刺目的血紅,心裏狠狠咯噔了一下,他明明只是把雲泺打暈了啊。
一轉眼,辰夜又看見風舜正從門口出來,身旁的巫曉不禁頓住了腳步,辰夜慌忙小聲提醒他道:“別緊張,神态放自然點,天色這麽暗他認不出來的。”
二人硬着頭皮迎了上去,幸好風舜步伐匆忙,并沒有注意到他們。終于平安進到房間內,此刻四周都擺上了暖爐,整個空間顯得十分悶熱。
邪務一臉凝重的坐在床頭,床上的人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狀态。一位老大夫站在一旁道:“她的病竈出在小腹內,任憑這屋子裏再溫暖,也解不了她體內的寒意。再加上她又來了紅潮,身子是最脆弱的時候,恐怕……”
“別跟我找借口,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得陪葬!”邪務大手一揮便将滿桌器具打翻在地,屋內的奴婢是吓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辰夜猶豫了片刻,便上前用女聲道:“我們女兒家來了紅潮,喝姜湯最管用了,身子會暖和很多的。”得虧家裏有個姐姐,不然他還真不知道這種事。
他說着便端着湯碗走了過去,将雲泺從床上扶了起來。這一扶真感覺她身上像冰似的,再看她氣息奄奄的模樣,一陣愧疚感頓時襲上心頭。
于是這一刻,辰夜做了個重要的決定,他決定放棄赤火玉。
“你快喂給她!”邪務太過心切,絲毫沒有注意到辰夜的臉。
“先別急,喝姜湯前得先用熱手揉揉肚子,這樣姜湯的效力才能更好的吸收。”辰夜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将手伸進被子裏假裝給她揉肚子。其實是用手探進雲泺的衣服內,将那塊溫暖的赤火玉按在她腹部,輕輕摩擦起來。
一旁的巫曉是看得滿頭汗,心想少主這個大壞蛋,莫不是在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吧?
辰夜的臉也漸漸燒紅了起來,雖說他對女孩子的身體不感興趣,但他這樣做的确是在當衆揩油啊!
昏迷中的雲泺輕輕噫了一聲,邪務見狀忙上去将她扶在了懷中。辰夜便識趣地退了開來,輕聲道:“不如由殿下來給小姐喂湯吧,有殿下的關懷也許她暖得更快呢。”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下毒……”雲泺迷迷糊糊的喊道,邪務伸手拭去她額上的冷汗,愛憐道:“好好好,不是你,不是你,我相信不是你。”
辰夜欣慰地笑了起來,心想自己幹了那麽多缺德事,總算是當了一回好人。于是他便轉向房內其他人道:“小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大家都退下吧。”
人們聽令退下了,辰夜也拉着巫曉往門外走去。
淩晨時分雨停了,雲間透出些許微光。
辰夜和巫曉走在殿前的大道上,他正想着要何去何從,不料一道黑影突然從身側撲了上來,将他整個人狠狠撲倒在地。巨大的肉爪扣在胸口,似乎要将骨骼壓斷,疼得他是龇牙咧嘴。
“少主!”巫曉正要過來幫忙,卻被少主擺手制止了。
一名紅衣男子走了上來,漠然望着辰夜道:“我本不想動用青獒,但是人命攸關,還請你把偷的赤火玉還回來。”
“你自己沒本事,就知道放狗咬人!我呸!”辰夜氣得啐了一聲,青獒似乎感受到了他對主人的侮辱,當下就一口猛地咬向他的脖子,霎時間鮮血飙射,伴着撕裂的慘叫。
“住口!”風舜厲聲呵斥,青獒這才停止撕咬的動作,不料一道寒刃冷不防抵在了他喉下。
“放了少主,不然大家就同歸于盡!”巫曉咬牙道,握匕首的手臂微微顫抖着。
眼見巡邏的侍衛正在飛快趕來,辰夜掙紮道:“阿曉你別犯傻了,快跑啊!”
風舜斜了巫曉一眼,冷不丁用手肘一捅,同時另一只手扣住對方的手腕,反手一扭便将匕首奪了過來。巫曉吃痛地叫了一聲,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而此時侍衛已經将他們包圍了。
辰夜掙紮着支起半邊身子,只見風舜走到跟前蹲下來,手落在自己胸口四處探了探。他不禁諷刺道:“別摸了,赤火玉不在我身上,就算你殺了我也找不到的。”
“有人因為那塊玉命在旦夕,我想你也不希望這樣吧,勸你還是乖乖把東西交出來,我會請求陛下給你輕判。”風舜說着拿出一塊白色手帕,按住了辰夜脖子上流血的傷口。
辰夜一把打開了風舜的手帕,冷笑道:“少用那種悲天憫人的眼神看我!我雖然是個偷兒,但我盜亦有道,如果你真的夠聰明,就不會再問我要赤火玉!”
這時邪務疾步從殿門口跑了出來,邊跑邊沖這處高聲喊道:“赤火玉已經找到了!還不速速将逆賊拿下!”
風舜怔了一怔,再看辰夜那一身女奴裝扮,便知道他已經把東西還回去了。然而邪務一個飛身落在跟前,拔劍就向辰夜砍了過去:“敢碰我的女人,我先斬了你的手!”
“人犯未經審問,不得濫用私刑。”風舜揚起劍柄擋住了邪務,邪務不由得怒叱道:“混賬!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說着又是一記猛攻,兩人竟就這樣衆目睽睽的打了起來,周遭侍衛見勢都不敢輕舉妄動。
“少主!”巫曉急忙将辰夜扶了起來,辰夜不經意擡頭望向夜空,只見濃雲退散月華似雪,唇角忽的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差點忘了我可是個幻術師。”辰夜說着彈出一顆藥丸似的小東西,那東西在半空中爆裂開來,詭異的花香也随風擴散開來。
風舜見狀抵開邪務的劍,迅速用衣袖掩住了呼吸,而其他人卻沉醉在了香風裏。
“來抓我啊!”辰夜眼神妖冶,邪笑着攤開手臂,長發衣袍翻飛而起。
邪務和衆侍衛顧目一看,周圍竟漸漸出現了無數個辰夜,每一個都在說來抓我啊,就像洗腦似的不斷重複,以致他們面面相觑卻不知從何下手。
辰夜趁機拉着巫曉逃到了人群外,還以為已經逃出升天,不料風舜和青獒竟站在前方路口,而風舜的手已經落在了劍柄上。
“你,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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