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有點膩害呀
深山之夜,窗外蟲鳴,室內燈火搖曳。
辰夜靠在卧上,手裏拿着一卷書念道:“靈璧一石天下奇,聲如青銅色如玉。石質細膩,堅如貞玉,扣之拂之,聲音琤琮,乃八音之石。”
據手紮記載,如今最上等的靈璧石被打造成了一塊硯臺,正收藏在律令堂公首大人的書房內。而律令堂就是夜郎的司法部門,公首就是統領律令堂的最高政官,要想偷這塊靈璧臺無異于虎口奪食。
不過一想到律令堂,辰夜就聯想到了漢朝的廷尉府,自然又想起了來自廷尉府的風舜。
“該死的!怎麽又是他!”辰夜将手劄狠狠摔在了地上,那晚的場景再一次浮現在眼前。
正當他們以為要逃出升天的時候,風舜和青獒卻在等他們自投羅網。雙方冷冷對峙時,雪獒不知從哪兒沖了過來,咆哮着向風舜撲了過去,而青獒護主心切,兩只巨犬登時撕咬成一團。
風舜急忙厲聲制止,可雪獒卻像發狂似的越咬越兇悍,霎時就将青獒咬得滿身是血。風舜不願意用劍傷害雪獒,無奈只能用身體拼命護住青獒。不料雪獒毫不留情地咬了上去,一口比一口狠,咬得血花飛濺,慘不忍睹!
“不要!”辰夜猛然回過神來,沖上去拽住雪獒的尾巴,它這才停止瘋狂的撕咬。但它看風舜的眼神仍然充滿了敵意,似乎是在向他示威。
“夠了……你們快逃吧。”風舜無力地靠在青獒身上,他覺得自己敗得一塌糊塗。曾經好歹相半十年,可如今它為了新主人卻能要自己的命,悲莫大于心死。
辰夜看着風舜哀傷的目光,一股深深的罪惡感湧上心頭,他覺得是自己把雪獒變成了這樣一頭野獸,是自己破壞了他們曾經真摯的情誼!
“快走吧少主,那些人的幻覺馬上就要消失了。”巫曉拽了拽辰夜的手臂,後怕地看了看不遠處那群侍衛。
“你好自為之吧。”辰夜一咬牙便跨到了雪獒背上,伸手将巫曉拉了上來,兩人就這樣坐在雪獒背上,在宮宇之上飛檐走壁。
最後辰夜回頭看風舜的時候,風舜還靠在青獒懷中目送他們,即便距離越來越遠,可那悲涼的目光卻深深烙在了他心上,久久揮之不去……
翌日清晨,山林間鳥語花香。
辰夜穿行在兩山之間的罅隙中,巫曉正跟在他身後不遠處。自從上次皇子放火燒山後,族人就把原來的入口封閉了,并在後山開了一個更加隐蔽的入口,唯有這樣一條長長的山縫才能通向外界。
好一會兒終于豁然開朗,辰夜揮了把汗道:“阿曉你就別跟着我了,我只是想出去散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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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曉撇嘴道:“那少主幹嘛收拾行李?還拿了不少銀兩是要出遠門吧?”
“我只是想去江上找一個朋友,玩兩天就回來了。”
“我不管,以後少主去哪兒我都要跟着!”巫曉上前拽住辰夜的手臂,辰夜不禁苦笑了兩下,這家夥以前可沒這麽纏人吶。
日暮時分,兩人總算是趕到了牂牁江岸,辰夜特地選了豪華的晉家商船。因為他心中郁悶無處訴說,現在唯一想見的人就是晉斯了,但隐隐的又害怕再次見到他。
船上絲竹響起,女子笙歌燕舞,四座皆是談生意的商賈。辰夜和巫曉坐在角落裏吃點心,辰夜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流連,按理晉斯會出面應酬這些商人,然而他卻遲遲沒有出現。
“少主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就不能跟我說說嗎?”
“沒什麽。”辰夜黯然嘆了一聲,這時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陣動亂,一個彪形大漢狂沖而來,他腳上拖着沉重的枷鎖,狂奔時一連掀翻了好幾張桌子。眼見那大漢向自己這邊沖來,辰夜忙拉起巫曉閃到一旁。
“看你往哪兒逃!”一名藍袍男子飛身上前,一把将那彪形大漢摁在桌上,同時利索地反扣住大漢的手臂,将一道鐵索拷在了大漢手腕上。
大漢不滿地嚷嚷了兩聲,不料男子猛地扣住他的後腦勺,“啪”的一聲,竟将他整個腦袋拍進了桌腹中!
人群不禁發出一陣唏噓,沒想到這藍袍人身材不高,體型甚至還有點瘦削,但動起手來簡直比猛虎還剽悍。
藍袍男子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見衆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忙擺手道:“沒事沒事,律令堂抓個人而已,各位該幹嘛幹嘛去。”
這時守衛們趕過來大聲吆喝道:“怎麽又是你小子,這都第幾次了!”
“嘿嘿真巧又是我,麻煩幫我把人犯扔到船艙裏關着,明日一早我再帶他下去,不好意思又給你們添麻煩了,記得替我向你們晉少侯說聲抱歉!”
“請你以後別再坐我們晉家的船了!”守衛們抱怨着将人犯拖下去了。
藍袍男子讪笑了兩聲,轉身正準備找個位置休息,無意瞥見站在一旁的辰夜,不由得吃驚道:“辰夜!你怎麽在這裏?”
辰夜滿頭問號,這哥們兒誰啊?
“我是楚決,你不記得了嗎?”男子說着揭開頭頂的兜帽,信手撥了撥淩亂的長發。只見他左眼上纏着白色布帶,脖側還紋着一塊蒼狼刺青,再配上一身破爛的深色長袍,看起來就像個怪癖的獨眼殺手。
“處,處決?”辰夜眼角抽搐,這名字聽起來好不吉利啊。
“去年這時候咱們見過一面,當時你正和你姐姐一起。”
辰夜沒有任何印象,不過聽對方的口氣應該是原主的熟人,于是他立馬裝出熟絡的樣子招呼道:“原來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見,正巧咱倆來喝一杯!”
兩人就近找了張桌子坐下,叫人乘了一桌好菜上來。此刻辰夜絲毫沒有發覺,身後的巫曉神色異常緊張,正杵在那裏不知所措。
“是他,一定是他!”巫曉不會認錯,這個自稱是楚決的男人,就是之前那個脅迫自己的男人,他記得對方脖子上有塊蒼狼刺青!
“這位小兄弟也坐下來一起吃呗!”楚決別有用意地微笑着,伸手示意巫曉過來坐。巫曉愣了一愣,這才遲疑着坐在少主身旁,但眼神一直是警惕地瞪着對方。
辰夜一邊給楚決倒酒,一邊套話道:“兄弟,還記得當初咱們是怎麽認識的嗎?”
“當然是因為你姐啊,我和她以前共事國主,久而久之便熟絡了起來。她常跟我說起她有個弟弟,所以你入宮那次便帶給我見了一見。沒想到你跟你姐長得那麽像,就連頭發都是一樣罕見的卷發,很引人注目呢。”
楚決說着伸手觸摸辰夜的頭發,巫曉見狀慌忙将少主拉過來,用複雜的眼神瞪着楚決。
“是麽?”辰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鬓旁的發,他也覺得自己這頭大卷發太搶眼了,所以出門前特意把長發編成了一條麻花。
“那自打咱們上次見過之後,你有沒有再見過我姐姐呢?”
楚決搖頭嘆道:“那之後不久老國主駕崩了,随後我倆便各奔東西再也沒有見過面,後來我聽說她失蹤了是嗎?”
“是啊,那我姐當初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就是你認為可能與她失蹤有關的事?”
“有哇,我記得她好像有一本手紮,裏面記載着好多寶貝呢!她總是神秘兮兮的不給我看,有時她還開跟我打趣說,如果哪天她不見了,一定是偷手劄上的寶貝去了。”楚決開玩笑似的說道,但辰夜的神情瞬間嚴肅了起來。
這麽看來,手劄上記載的寶石果然至關重要,辰夜越發堅定了偷盜寶物的決心。只要能找到原主的姐姐,說不定自己老姐也跟着出現了。
“很久沒聽到你的消息了,這段時間你都在忙什麽呢?”楚決邊吃邊問。
“你知道我這人一向深居簡出,日子一成不變也沒啥好說的,倒是你,現在是律令堂的人?”
楚決哈哈笑道:“我啊,就是個在律令堂打雜的,最近正在押犯人回都城。剛接到上頭通知,讓我趕回去審訊一個重犯,別說這人的來歷還真把我吓到了,害我興奮得一整晚都沒睡着!”
辰夜投來好奇的眼神,楚決便沖他勾了勾手指,湊到他耳邊道:“就是那個大漢來的名捕,你一定聽說過吧?”
“你說什麽?!”辰夜手一抖酒都灑了,楚決忙用手指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聲道:“上面懷疑他與逆賊勾結,特要我趕回去審訊呢。不過啊,派到我手上的案件,基本都是死刑喲。”
“他好端端的怎麽就犯了死罪?”辰夜凝神一想,上次皇子要砍自己時風舜曾從中阻攔,所以很可能是皇子懷恨在心,因此給風舜套了個死罪。
“你瞅瞅我這把鐮刀。”楚決說着抽出腰側的鐮刀,“是不是比一般的鐮刀大許多?這就是斬頭鐮,專門用來給犯人斬腦袋的。因為我處理的都是極端案件,很多時候都是直接殺人,把犯人的腦袋拎回去交差就可以了。”
辰夜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雖然楚決的五官還算俊朗,但從某個角度來看黑眼圈很重,笑起來時會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一旁的巫曉額上冷汗不斷,雙手緊緊扣住自己的膝蓋。還記得那天他拒絕出賣少主,就是這個楚決,殘忍地用匕首刺穿了他的掌心,到現在他掌心的傷還沒痊愈。
“你倆該不會被我吓到了吧?”楚決将腦袋伸向前面,滑稽地打量着二人,然後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兩人不知該作何回應,只好尴尬地跟着傻笑。
四周仍然一片笙歌燕舞,一名侍從快步穿過人群,來到一間寬敞的大房內。一名青袍男子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用手肘支着下巴,凝神望着窗外的江景。
“禀告侯爺,那個楚決又砸壞咱們東西了。”
“就是那個前朝的禦前侍衛嗎?”晉斯疲憊地捏了捏額角,“哦不對,他現在好像是律令堂的刑官……那就把他砸壞的東西統計出來,做成賬冊送一份到他們律令堂去。讓公首大人來賠咱們的錢,看他還敢不敢在晉家的地盤撒野。”
晉斯頓了頓又道:“對了,讓你們找的人有消息嗎?”
“目前還沒有,不過屬下已經加派人手四處打探,相信很快就會有線索的,還請您耐心等待。”
這時晉斯禁不住咳嗽了兩聲,侍從忙上前一步道:“侯爺,您的病,有記得吃藥嗎?”
“我害的是相思病,吃藥是不管用的。”
侍從猶豫道:“實不相瞞,屬下方才在船上看到一個少年,他一身玄衣朱唇皓齒,帶着一絲神秘的氣質,感覺和您說的那人有些像。”
“此話當真?”晉斯立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激動地過去扶住侍從的肩膀,“快告訴我你在哪兒看到的?”
“就在藝妓們唱曲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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