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柔情似水呀
綠樹掩映之間,房屋若隐若現。
霞光斜射進房內,風舜正在床上昏睡,臉色蒼白得像個死人。辰夜低着頭坐床邊,斷斷續續的解釋着,而少儀君就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所以你東西沒偷到,反而還偷了個人回來?”少儀君用手指戳了戳辰夜的額頭,“你腦袋是不是生鏽了,把這麽危險的人救回來是要做什麽?”
辰夜縮着腦袋,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反正離月圓還有半個月嘛,東西大不了下次再去偷咯!但是這家夥,我實在無法坐視不管,他傷得太重了,還請師父您救救他。”
“不救,把他送走。”少儀君冷冷的一甩衣袖,“難道你忘記了,不久前我們差點被滅族,這個人現在可是朝廷要犯,萬一朝廷為了抓他找到這裏怎麽辦?你把他帶到這裏來,就等于把全族人往火坑裏推!”
辰夜沒好氣地反诘道:“說這樣的話您不覺得羞愧嗎?當初若不是他趕來通知我,也許這裏已經成為一片廢墟,我們哪還能安然的待在這裏?本來就是我們欠了他的命,師父您今天是不救也得救!”
“反了你,竟敢這樣跟為師說話!”少儀君擡手想打人,不料手腕卻被辰夜一把扣住,“要打我可以,您先摸摸自己的良心!”
少儀君疑惑地盯着辰夜,怔怔将手放了下來。過去的他為了守護這個部族,會不擇手段的掃清一切障礙,遇到敵人會也用最冷酷的方式解決。又怎麽會像現在這樣,去救一個會威脅到自己的敵人?
“你找別人吧,我不救。”少儀君拂袖而去。
“不救算了,我自己來!”辰夜氣呼呼地撸了撸袖子,見巫曉還站在門外,便喊他過來幫忙。
“對不起少主,這次我站在大巫這邊。”巫曉說罷就轉身離開了。其實他無所謂站在哪邊,他只是太嫉妒風舜了,明明是敵人卻能讓少主舍命相救。
辰夜一臉莫名其妙,只好親手給風舜清洗傷口。他脫下風舜身上那件破爛的紅衣,只見風舜滿身都是奇形怪狀的傷疤,有用利器戳的,有用烙鐵燙的,有用鞭子抽的,還有雪獒之前咬的牙印……
“害你受苦了。”辰夜紅了眼眶,當他看到風舜的手時,鼻尖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因為那兩只手上的指甲全被殘忍拔去,血肉都已凝成深紅色,與蒼白的手指對比起來,觸目驚心!
由于對醫術一竅不通,辰夜不知道要給風舜上哪種藥,只能把屋裏存的草藥都找出來,然後割開自己的手背一個個的試。搗鼓了好一會兒,總算找到了一種能止血的藥草,他趕忙給風舜敷上,再進行簡單的包紮。
接下來好幾天辰夜都沒有休息,忙着給風舜配藥熬藥,沒日沒夜的守在床頭。風舜的傷勢終于有所好轉,這才從昏睡中蘇醒過來。
“這是哪裏,好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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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夜一邊搗鼓藥草一邊道:“是我在山頂清修的小屋,族人都住在山腰上的石宮裏,一般不會有人過來。你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風舜調理了一下內息,幸好他從小習武身子骨硬,不然幾大酷刑下來早沒命了。
此刻房內正放着一大桶熱水,辰夜把藥草灑在水面,然後走到風舜跟前去扯他的白袍。風舜錯愕地按住胸口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泡藥浴。”辰夜說着又去拽風舜的衣服,“你手上有傷,我幫你脫衣服啊。”
風舜慌忙躲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辰夜本來很疲倦,但看風舜臉頰發紅,便調戲道:“我說你到現在還害羞個什麽勁兒?我沒日沒夜的照顧你這麽些天,你身上哪裏我沒看過,哪裏我沒摸過?”
一聽這話風舜臉更紅了,不由避開視線道:“你出去,我自己來。”
“怕什麽大家都是男人!”辰夜一把将風舜撲在了身下,抵着他的臉問:“你在怕什麽?”
風舜咬唇不語,他不怕楚決的十八大酷刑,就怕辰夜沒羞沒臊的勾引。
“不要老是板着個臉,禁欲傷身你懂不懂?”辰夜挑眉一笑,說着就開始扒風舜的衣服。風舜臉頰發燙,急忙一個翻身将辰夜制住,不料辰夜趁機撓他的癢癢,又将他反壓在身下,撓得他是哭笑不得。
最後,風舜還是屈服在了淫威之下,乖乖任辰夜扒掉衣服泡藥浴。
辰夜便趴在木桶邊緣,托着腮幫瞧着風舜道:“你看我為了照顧你,眼圈陷下去了,頭發也枯了,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我又沒叫你這麽照顧我。”風舜斜着眼睛,臉頰上浮着兩抹可愛的紅暈。
“吶,告訴我,你跟楚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你?”
風舜臉色微微一沉,往事漸漸浮現在眼前。
三年前,楚決在那場任務中犯下了濫殺罪。由于他性格狂妄,平日裏得罪了不少同門,事發後同門都不願意為他求情,反而紛紛落井下石。
當年掌門人盛怒之下,決定先廢掉楚決的武功,再将他逐出師門。是風舜私下找掌門人再三求情,掌門這才免去了刑罰,直接将楚決逐出了師門。
“那為什麽在聲讨會上,楚決說你沒有為他求情,甚至都不看他一眼?”辰夜不解道。
“因為掌門心意已決,神捕門已經容不下他了,我求情也沒用,倒不如讓他死了這條心。”
那之後,風舜也沒打算繼續待在神捕門,留信給掌門人後便去找楚決了。他花了兩個月才找到楚決,但他并沒有現身,而是暗中跟着楚決。
“師哥陷入了一種癫狂狀态,似乎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錯,每每碰到為非作歹之人,他都要将其趕盡殺絕。哪怕他在街上碰到小偷,也要把人家的手砍下來,即便那小偷餓了好幾天,只是想偷個饅頭充充饑。”
每每看到楚決這樣殘暴,風舜都想上前阻攔,但又一次次的忍了下來。因為他在等待楚決清醒過來,識到自己的殘忍并改過自新。
然而那個風雨之夜裏,風舜再也無法坐視不管了。當時幾個少年圍着一個漂亮姑娘,不過是言語挑逗了幾句,楚決就沖出來砍人了。風舜無奈出來阻攔,卻被楚決一刀刺中。
“那晚天昏地暗的,也許師哥并沒有認出來,那個人就是我吧?”風舜苦澀道,那夜他倒在血泊裏,看到楚決把幾個少年全都殺光,心都涼透了。
後來,風舜被掌門救回了神捕門,作為那一代最優秀的弟子,他順利晉升為廷尉府上卿。但那之後,就沒有聽說過楚決的消息了。
“現在想想,也許當初我不該替他求情,他那身武功還是廢了的好。”
辰夜疑惑道:“既然你替他求了情,也找過他,為什麽不告訴他呢?也許他知道了真相,就不會那麽對你了。”
“因為對他還抱有一絲希望,所以我故意才不告訴他,想看看他究竟會做出什麽事來。”風舜說着伸出自己的手,“如你所見,他對我都這樣殘忍,更何況對別人呢,他已經無藥可救了。”
故事聽完,辰夜起身伸了個懶腰,“不過話說回來,與其說是恨,我倒覺得他是太過喜歡你了,因為得不到所以才要毀掉。”
風舜不禁嘆息一聲,只聽辰夜又道:“你就沒有發現,楚決雖然不識字,但一直都記得你的名字。難道不是因為這些年來,他在想起你的時候,将你的名字寫過無數次嗎?”
“誰知道呢。”
泡好藥浴後,風舜換上了一件朱紅色的長袍,衣服質地柔軟大小合适,越發襯得他皮膚白皙身材挺拔。
“我就覺得你穿紅衣最好看!”辰夜捏着下巴點頭道,“為了給你買這身上等面料,我可是好多天都沒舍得吃肉,喜歡嗎?”
風舜怔怔說不出話來,辰夜又過來将他按在鏡前坐下,拿着木梳給他梳起頭發來。
“從今往後,你再也不能穿那身紅衣罩甲,也不能束小冠了……”辰夜眼神溫柔而愧疚,說着将風舜的長發束起一半,用紅繩系在腦後。
“路是我自己選的,你并不欠我什麽。”風舜凝視着鏡中的自己,給了自己一個堅定的眼神。
窗外萬裏晴空,鳥語花香,辰夜便扶風舜出門散心。小屋前不遠處的水潭裏,有兩只巨犬正在其間嬉戲,歡鳴着撲騰起大片水花,可不正是雪獒和青獒!
“對了,我正想問你來着,這只青獒怎麽也跑過來了?”
“在我被捕的那一天,我就把青獒放跑了,讓它去找雪獒,想着你應該會收留它的。”
辰夜挑眉道:“你當我這裏是施善庵啊,一個雪獒都夠我操心的了,自己都沒舍得吃肉全都給它了!話說青獒前幾天剛過來那會兒,雪獒還咬它沖它狂吠來着,不過你看它倆現在都這麽要好了哎。”
風舜雲淡風輕的一笑,“世事難料,我們前幾天不也還是敵人?”
“那現在呢?”辰夜狡黠地瞧着風舜,風舜不由得一愣,他們現在是什麽關系呢?感覺很微妙,他自己也道不清楚了。
不等風舜回答,辰夜就一把脫掉黑袍,沖到水潭裏和兩只獒犬嬉戲起來。燦爛的陽光之下,俊美的少年歡聲笑語,兩只巨犬不斷抖擻水珠,勾勒成一副唯美的畫卷。
風舜伸手摘下一片綠葉,放在唇邊輕輕吹奏起來,清音自山林間婉轉開來。
爾後辰夜玩累了,便爬上岸和風舜背靠背坐下來。這時辰夜似想起了什麽,“我發現了一件事,你的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比如說雪獒和青獒,白劍和黑劍,這是為什麽呢?”
風舜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我曾經有一個孿生哥哥,我倆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爹娘給我們的東西也是成雙成對的,比如說雪獒和青獒,還有這兩把劍,堯劍和舜劍。”
“那你哥呢?”辰夜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既然這些東西都在風舜手裏,那他哥哥很可能已經不在了。于是他又立馬轉移話題道:“對了,你的黑白雙劍呢?該不會還在楚決手裏吧?”
風舜沉默不語,眼底暗流湧動。
“那兩把劍對你來說很重要吧?要不我去幫你偷回來,正巧這個月圓之夜,我還要去律令堂偷個寶貝。”
“不用,那兩把劍丢了就丢了,你也不要去律令堂了,不準再偷東西。”風舜嚴肅道。
“你管不着!”辰夜做了個鬼臉,跳起來跑了開去。
不遠處的蒼松樹下,巫曉正默默看着二人的一舉一動,随後轉身離去。
三日後的黃昏,辰夜悄悄背上包袱,獨自離開了夜合山。風舜一路跟着他到了郎岱城,只見他找了家酒樓進去了。
風舜就站在對面巷弄裏等待,不料等了近一個時辰,都沒見辰夜從酒樓裏出來。他奇怪地走到店家門口,正巧撞見一人從裏面出來。看那人身披連帽披風,風舜覺得準是辰夜,便伸手攔住了對方。
那人恍然擡起頭來,風舜登時驚呆了,因為那張臉竟跟自己一模一樣!
“哥!”風舜脫口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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