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夜空裏飄着細碎的雪花,屋宇上方濃煙滾滾,火光沖天而起。侍衛們紛紛提來水桶救火,風舜搶來其中一桶水,自頭頂澆下淋濕全身,然後一頭紮進了火海中。
辰夜和新娘還在火海中扭打,辰夜幾乎快被她掐斷氣了,而新娘亦是被他揪着頭發,疼得龇牙咧嘴眼睛都睜不開。
“我真的不是張放啊……”辰夜臉色憋得醬紫,濃煙嗆得他幾欲窒息,這時他索性放棄反抗,一把将自己的假臉皮撕了下來。
新娘忽然停止了掐人的動作,傻愣愣地盯着辰夜的臉,辰夜趁機奮力将她推了開去。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顧目四望卻已是一片茫茫火海,不知出路在何方。
慌亂間,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吶喊:“辰夜——”
辰夜驀然回首,只見一道熟悉的人影穿越火海而來,不由得粲然一笑。
兩人隔着火海對望着,風舜看見辰夜一身紅衣,絕美的笑顏在火光下格外動人。于是這一刻,他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決定等這次功成身退就向辰夜求婚,到那時再看心上人一攏紅衣,與自己舉酒交杯洞房花燭。
就在這時,頭頂哐啷一響,一塊燃燒的橫梁突然砸了下來。
“小心!”風舜飛身将辰夜撲倒在地,偌大的橫梁砸在他背上,悶響一聲碎成了兩半。
辰夜忙問風舜有沒有事,風舜咬牙擡起臉來,一股血腥湧上喉頭,他卻強迫自己咽回腹中。
“我沒事,別擔心。”風舜一把将辰夜橫抱起來,向着那隐約的出口疾步走去。
屋頂不斷有火屑掉下來,風舜抱着辰夜一路左閃右避,忽然有什麽東西絆住了他的腳,低頭一看正是那新娘子。
“救我……”新娘哀求道,她的腿被火塊砸傷了,只能勉強在地上爬行。
“別理她,我們走。”辰夜說着咳嗽了兩聲,不料風舜卻将自己放了下來,反倒将地上的新娘子背了起來。
辰夜忽然有點生氣,“等等為什麽要救她?我剛才差點被這笨女人掐死。”
“見死不救就等于在殺人。”風舜說着騰出一只手拉住辰夜,繼續在火海裏艱難穿行起來。辰夜心知風舜天性仁義,無法對人命置之不理,便也不再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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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房外侍衛們還忙着滅火,張放和劉骜都在門口看着,四周也圍了許多湊熱鬧的賓客。火海中漸漸有人走了出來,好不容易才呼吸到新鮮空氣,辰夜不由得大喘粗氣,風舜也将新娘放下來休息。
就在這時,一隊侍衛迅速将三人包圍了。張放一眼就認出了辰夜,再看他一身鮮豔紅衣,不禁詫異道:“你怎麽回來了,難道是你冒充我進的洞房?”
張放說着又打量起那新娘子,雖然她臉上沾着幾塊黑灰,但仍可以看出她容貌秀麗,根本就不是皇後家的醜侄女。
“你們三個到底是怎麽回事?”
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他們一個是冒充的新郎官,一個是冒充的新娘,還有一個是冒充的侍衛,真是怎麽看怎麽可疑啊。
“莫不是之前偷寶珠的盜賊?”劉骜狐疑道。
辰夜忙拉了拉風舜的衣袖,小聲問道:“東西被你拿走了嗎?”
風舜一把甩開了辰夜的手,故意裝出一副很嫌棄的樣子,然後摸了摸自己粘的假胡子。因為他曾在皇宮裏見過劉骜,當時劉骜還誇他年輕有為,但願不會被劉骜認出來吧。
這時只聽張放冷冷道:“我看八成就是了,還不速速将賊人拿下!”
“慢着!”風舜舉起一張銀色令牌,“我是廷尉府的官吏,得到消息稱有人欲行刺富平侯,為免打草驚蛇,總督特派我潛入這裏抓捕逆賊,如有打擾之處實在抱歉。”
說罷,風舜假裝用力地踹了辰夜一腳,辰夜瞬間會過意來,配合的慘叫一聲卧倒在地。那新娘見狀也趕緊跪在地上,低眉順眼的求饒。
“哦?”劉骜半信半疑,命人把風舜的令牌呈上來看看,但那塊令牌的确是真的,而且是級別最高的那種。一般而言,若非親信,總督是不會将此令牌給人的。
“也就是說,這二人都是來行刺我的?”張放有點懵,如果這辰夜是刺客,那他為什麽要假扮新郎進洞房?
風舜這便拱手作揖道:“是,這兩個人犯我都得帶回去審問。”
“這女人你可以帶走,但這少年必須留給我們親自審問。”張放別有用意地瞧着辰夜,此刻辰夜心中真是一萬只草泥馬,他替張放背了兩次鍋,這貨竟然還死拉着他不放!
“可是總督大人吩咐過,抓到人犯必須都帶回廷尉府,他老人家要親自審問……”風舜硬着頭皮道,沒辦法只能把自己的恩師拖下水了。
“那我就問着你,到底是廷尉總督的面子大,還是我們皇上的面子大?”張放說着和劉骜對視一眼,劉骜也自負地摸了摸胡須。
辰夜便沖風舜使了個眼色,讓他順着張放的意思來,不然他們一個都跑不了。哪料風舜果斷道:“我等必然聽皇上的,但此事乃小人職責所在,還請皇上和侯爺準許小人留下來一起審訊人犯。”
張放想了想便答應了,然後命人将人犯帶下去,風舜自然也跟着過去了。
爾後賓客們紛紛離開了,侍衛們還忙着滅火,由于雪越下越大,火勢這才得到了控制。人們在花轎裏找到了昏迷的真新娘,而張放則下令府內所有人保密,不得将失火和新娘被調包的事洩露出去。
夜越來越深了,屋宇上已經積了一層白雪。在平侯府一間簡陋的房間裏,辰夜和那假新娘正面對面坐在一起,而風舜則和幾名侍衛在門外看守。
那新娘盯辰夜盯了好一會兒,“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要你管呢,蠢丫頭。”辰夜翻白眼。
“說誰蠢呢!你個人皮精!”
風舜正抱着手臂倚在門外,估計張放還要處理許多事,今晚肯定沒時間來審問,所以天亮前應該是逃跑的最佳時機。但問題是負責看守的侍衛有六個,要把他們同時放倒,還不引起其他人注意可不容易。
“你現在要是跟我道個歉,說不定我還能救你出去。”新娘得意地抱起手臂道。
辰夜賤賤的笑了一下,“哦,對不起,你告訴我你要怎麽救我出去?”
新娘汗顏的擦了把汗,這人說道歉就道歉,真是好沒原則呢……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粉包,神秘兮兮道:“只要把這玩意兒扔到火盆裏,就會散發出一種幽淡的香氣,尋常人聞一會兒就會睡着。我們可以把那個侍衛哥哥喊過來,讓他幫忙把東西扔進去,我們再屏氣就可以啦!”
“真的假的?”辰夜半信半疑。
新娘沒好氣道:“我自己都被關在這兒呢,還騙你做什麽?”
辰夜便把小粉包接了過來,他眼珠一轉,突然腦袋一仰嘴巴一歪,倒地翻來覆去的折騰起來。新娘看他突然抽瘋,都驚呆了不知道該說啥。
“夜!你怎麽了?”風舜急切地敲門道,然而辰夜也不答應,只是在裏面哀嚎。風舜又急忙轉向其他侍衛,叫他們快把鎖打開,但侍衛們均是愛理不理的。
“這裏面可是重犯,若是出了什麽岔子你們誰擔當的起,還不快給我開門!”風舜厲聲斥責,侍衛們這才懶散的将鎖打開了,風舜立即沖進去将辰夜抱了起來,卻見辰夜對自己吐舌做了個鬼臉。
“你啊你……是不是欠收拾?”風舜捏了捏辰夜的鼻尖,心想回去得好好教訓這小子。
辰夜一邊裝模作樣的喊疼,一邊把粉包塞到風舜手裏,湊到他耳邊道:“把這玩意兒丢到火盆裏燒,然後你就憋一會兒氣。”
這時侍衛在門外問道:“他怎麽樣了?”
“沒事。”風舜出去後,便趁侍衛們不注意,把小粉包扔進了火盆裏。果然侍衛們開始呵欠連連,不一會兒就東倒西歪地趴了下來,随後三人順利逃了出來。
然而平侯府戒備森嚴,到處都是夜巡的侍衛。眼看天色漸漸轉亮,只怕再拖下去就走不了,這時候新娘機靈道:“你們跟我過來罷,我知道有條密道能出去。”
兩人便跟着她來到了一處假山後,然後鑽進了一條隐秘的石道裏,出來後是一片幽深的竹林。
此時天已經亮了,還在飄着小雪。辰夜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想着張放這會兒得氣死,他就覺得開心極了。然而風舜卻開心不起來,自己把恩師狠狠坑了一頓,真是大逆不道啊……
“對了蠢丫頭,謝謝你!”
“我才不蠢呢,不過也謝謝你們,後會有期咯!”新娘顯然是做刺客出身的,也沒跟二人透露什麽,道了聲珍重就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長安城下了一夜雪,放眼望去銀裝素裹。
辰夜和風舜找地方把衣服換了,然後打扮成了尋常百姓的樣子。他們打算今日就離開長安,可到了城門口卻發現道路被封鎖了,所有人都得排隊搜身才能出去。辰夜随手拉了個路人詢問,才得知是富平侯丢了東西,正在全城通緝賊人。
“這死張放就是不放過我,為了一個珠子他至于麽?我們都出來這麽久了,你堯哥哥還被人關着呢,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
“別擔心,我哥不是那麽好欺負的人,我們先避兩天風頭再出城。”風舜說着拉住辰夜,打算往偏僻的地方去。
就在這時,一隊人馬行駛到了城門口,領頭的是一名年輕的玄衣男子。他有着罕見的雪色長發,皮膚也白得晶瑩剔透,臉蛋生得格外俊俏。
辰夜瞧那白發男子有點眼熟,便問風舜道:“那人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風舜點頭道:“就在兩個月前,我們剛離開哀牢族的時候,那白發男子曾向我們問過路,當時我還跟你說他是個武官,現在看來的确是了。”
這麽一說辰夜也記起來了,當時他覺得那人白得很詭異,還猜對方得了白化病呢。不過也真是巧,竟在長安這樣的地方又遇到了。
白發男子騎着馬停在城樓下,守門人見狀立即叩首道:“恭迎羽生大人,我等這就放行!”
原來那人名叫羽生,辰夜暗自記下了。
隊列得令繼續行進,後方還跟着一輛金黑色的馬車。辰夜估摸了下馬車的大小,頓時靈機一動道:“我有辦法出城了!”
這時風舜才恍然記起來,之前在邊境酒肆裏遇到過歹徒,好像也是這個羽生出面殺的人,那劍太快他至今印象尤深!他正要跟辰夜說這事兒,卻見辰夜鬼鬼祟祟地跟到了隊列後面。
接下來,辰夜做了一件非常錯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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