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是說仰慕我,然後呢?”
外面是濃到化不開的墨色深夜,巨大的落地窗光潔透亮,倒映着一室缱绻暖黃。
穿着浴袍的男人五官鋒利俊美,氤氲着水汽的黑發滾落幾顆水珠,沿着冷白皮膚墜入字領口遮蓋的腰腹深處。
他鳳眼半垂,明明是最淡漠正經的模樣,懷裏卻坐着個柔軟馨香的小美人。
“裴先生,杳杳仰慕您很久了……”
又嬌又媚的聲音響起,細顫的尾音都似乎帶着鈎子。
男人不近人情的眸底閃過排斥的厭惡,那點兒隐隐的期待随着擰眉的動作打碎。
坐在男人腿上的小美人眼神卻放空了一瞬,整個人也有些僵硬。
她和男人離得太近。
努力擡起的白玉小臉貼近男人耳側,紅潤的唇若有若無的蹭過對方線條優越的下颚。
似乎男人只需要低低頭,他們兩個人就能吻在一起。
深夜酒店,孤男寡女,親密依偎。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暧昧到了極點。
只是原本媚眼如絲的小美人卻動作很慢地扇了扇長睫,弧度圓潤的杏眼很幹淨,幹淨到裏面驟然聚起的迷茫都一覽無餘。
裴先生?
她轉動杏眸,入目是一張俊美無俦的臉龐。
對方大約二十八九的年紀,眉骨深邃,鳳眼銳利。
整個人帶着久居高位的壓迫感,緊抿的菱唇都滿是不近人情的薄削。
而自己,正坐在他腿上,主動依偎進他懷裏。
反應過來的姜杳杳臉頰泛粉,只是她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下一句話,男人的大手就攥緊了她的手腕,像是鐵鉗一般,毫不留情地拽着她的手腕舉了起來。
開過刃的匕首格外鋒利,在燈光下閃着幽幽冷光,帶着鋒芒畢露的寒意。
姜杳杳瞳仁微微放大,視線聚焦在自己握着的匕首上,如遭雷擊。
裴先生,杳杳,匕首,偷襲。
她穿書了!
穿進了她昨晚熬夜看的那本狗血爛俗的小說裏,還順道穿成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姜杳杳!
看書的時候,她忍着那種詭異的即視感,看着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姜杳杳是怎麽在一個人個心眼的娛樂圈花樣展示自己的腦殘,又是怎麽在渣男的撺掇下為愛沖鋒,主動敲響了反派大佬裴珩的房門,打算借着勾引的名頭,給裴珩狠狠的來一刀子,順便再給他潑上一盆性 侵女演員的髒水。
可惜,炮灰女配和反派大佬的智商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當晚,裴珩打開了總統套房的門,将計就計,冷眼看着姜杳杳走了進來。
然而,姜杳杳再也沒有從房間裏走出去。
因為捅刀子失敗後,心狠手辣的反派大佬冷酷無情,當即把她扒皮抽筋削骨,做成了燈籠。
來得正是時候的背鍋俠姜杳杳:“!!!”
毛骨悚然的寒意從脊背處升起,後腦勺一片涼飕飕。
她看了看閃着幽幽寒光的刀刃,又看了看冷着一張俊臉目光陰鸷的反派大佬裴珩,再想想即将成為人皮燈籠的自己,差點吓得從裴珩腿上跳起來!
在裴珩冰冷到像是淬了冰的視線裏,她白着一張小臉,泛着水汽的眼睛睜得格外圓,眼尾微微上挑,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貓。
漂亮又嬌氣。
軟糯嗓音像是化開的蜜,烏泱泱的睫毛抖來抖去,慌得不成樣子,
“裴珩,裴珩——”
原本滿身淩厲殺意的男人,在聽到她叫自己名字的第一個瞬間,就驟然擡起了眼睛。
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漾起震驚,垂在扶手上的手掌驟然收緊,青色脈絡凸起縱橫。
對方慌亂地擺着小手,掌心裏的匕首跟着晃了晃,刀鋒上閃耀着冷芒,看起來更像是捅刀子的兇案現場。
小美人雙目圓睜,手腕一抖,“唰”得一下将匕首丢在了地毯上。
鐵制利器在地毯上翻了兩下,發出聲悶響。
姜杳杳趕緊舉起手來,像個上課搞小動作被老師抓包的小學生,努力自證清白,
“你誤會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裴珩,我真的沒想做什麽……”
“你這麽厲害,又會柔術又會散打,我肯定是傻了才會傷害你……”
“整棟酒店都是你們裴家的産業,我就算真的做了什麽,連跑都跑不出去就會被抓回來……”
她又慫又怕,用盡自己對書中裴珩所有的印象,磕磕絆絆的說着解釋的話。
她太慌亂,又太急着要保下自己的小命,所以自然而然的錯過了裴珩的表情變化。
深不見底的幽邃眼眸從一開始淬了毒的冰冷到冷眸驟縮的震驚,暗光浮動過後,又在探究和打量的視線裏,歸到面無表情的平靜。
只是無論表面裝的如何雲淡風輕,裴珩心底卻是驚濤駭浪翻湧,心髒一陣陣地發熱發麻,臉部線條也随之緊繃。
這些年,他一直在做一個重複的夢。
是應該稱之為夢,畢竟除了自己,再沒有第三個人見過他的杳杳。
那個纖細的身影,嬌嬌氣氣的黏在他身邊,聲音軟的不成樣子,一遍遍的喊他,
“裴珩,裴珩……”
随着夢境漸深,那張臉也越發清晰——
杏眼桃腮,眉目盈盈。
看過來的時候總是帶着笑,烏發紅唇,又軟又乖。
幹淨又美好,像是從天上墜入凡間的小仙子。
她不嫌棄自己泥沼深陷,千萬次地,踏月而來。
後來,他循着記憶找到了夢中那張臉。
僅僅一眼,心底的期待便凝結成冰。
污糟爛泥永遠變不成白月光。
那雙被貪欲和愚蠢浸透的眼睛,不是他的小仙子。
經年癡心妄想,期盼徹底落空。
這些年,他盼着自己的小仙子回到身體裏,連對那個蠢貨容忍頗多,可是在今天,他的忍耐值已經達到了頂峰。
她今天用這具身體勾引自己,明天就可以勾引別人。
那個蠢貨她怎麽敢的!
殺意淩厲,他恨不能将其剝皮削骨,反複淩遲,以洩心頭之憤……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嘴巴都說幹了的姜杳杳抿了抿紅唇,漂亮小臉滿是惶恐,軟聲喊道:
“裴先生……”
細軟嗓音和夢裏如出一轍,五官淩厲的男人收回思緒,他聽着自己過快的心跳聲,努力不去吓到對方,緩聲道:
“撿起來。”
姜杳杳越發害怕。
她戰戰兢兢地将匕首從地上撿起來,視線落到鋒利的刀刃時,睫毛抖了抖移開視線。
裴珩氣場太過恐怖,姜杳杳腿都要被吓軟了。
男人一雙鳳眸眯起,盯住了那只握着匕首的指尖。
蠢貨姜杳杳是左撇子。
可眼前的姜杳杳,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下意識地用了右手。
果然,換人了。
他的小仙子終于墜入人間這場大網,來以身渡他。
男人眼眸柔和了一點,将那把匕首接過來,握在掌心裏,摩挲着镂刻花紋的刀柄。
他久久沒說話,空氣一時寂靜到了極點。
姜杳杳心裏的小鼓突突突突地敲個不停,她已經快被自己的人皮鼓結局吓哭了。
“裴先生……”
細軟嗓音微微發抖,纖纖指尖都在輕顫。
她穿着一襲白裙,像朵脆弱又嬌氣的山茶花,受不了半點風吹雨打,只能被嬌養在莊園的花圃深處。
稍微刮點斜風細雨,她就要嬌氣地掉金豆豆了。
姜杳杳戰戰兢兢,被男人再次拉進懷裏,摸了摸腦袋。
低沉聲線帶着誘哄的意味,缱绻又撩人,連氣息都仿佛環繞在她耳邊:
〝不是說仰慕我,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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