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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

天子一腳踢開腳邊的冰盤, 心中對王凝秀已是厭煩至極,但也沒奈何了,他那封信傳到張泉手裏, 張泉不會心軟。

王凝秀怪不得別人, 要怪就怪她自己不聽勸誡。

“姜家那個姜柔菀也抓回來了?”

馬山搖搖頭, “微臣只抓到了姜明帶着妻妾和兒子。”

天子按着眉心,道一聲好,揮手讓他下去了。

姜雪甄出了隔房, 見他手裏執着紫竹狼毫筆在紙上畫着她的眉眼, 神情冷肅。

“你說,姜柔菀那個孽種是不是要生下來了?”天子往畫中人人的嘴唇上暈染出朱色, 那一點紅, 整個人像都顯出豔豔來,似神女墜落,不再有高高在上藐視他人的冷漠姿态。

姜雪甄記起姜柔菀當初有孕是在冬月裏, 算算日子, 也有八九個月, 是要生了, 這可是常山王李景崇的孩子,落到白蓮教手裏,以後只怕要多生事端。

“朕那時候不該仁慈, 直接殺了多好, ”天子手中筆在鬓發中畫了一朵小小的淡白梨花, 很小心的拿起來畫放到她跟前比對,不及她本人活色生香, 但也是她了。

天子如今恨自己仁慈, 可他當初也不是仁慈, 他是不想髒了手,把懷着孕的姜柔菀踢出宮,姜柔菀名聲掃地,姜家落敗,就算她想活,姜明那種好名聲的僞君子也會礙于外界風評,不會饒了這個女兒。

讓他們自己狗咬狗才是天子想要的。

天子沒料到的是,孟氏偷偷把姜柔菀送走了,姜明這個窩囊廢,被孟氏幾句話就給哄住了,還真以為姜柔菀懷的是龍種,妄想姜柔菀生下那個野種,他能回心轉意接姜柔菀回宮,真是笑話。

可姜柔菀落到了白蓮教手裏,姜明還舉家去青州,還幫着白蓮教私藏王凝秀,這可不像是被逼的,倒更似他們不知何時暗中勾結在一處了!

姜雪甄半冷不熱的拆穿他,“外人都贊你是明君,你豈會殺她污了自己的名聲。”

自他登基至今,除了強納她入後宮被人诟病外,他确實做的是明君該做的事,大臣們也沒不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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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把畫收起來,道,“随朕去看看姜明,也是時候為你報仇了。”

姜雪甄一怔,意識到他什麽意思,問道,“你不留着他抓姜柔菀了?”

他之前說過留着姜家不為別的,單純是要等姜家找到姜柔菀,再給她報仇,眼下人也沒找回來。

天子道,“白蓮教撇下他們,說明他們沒用了。”

姜雪甄抿一下唇,“我不想見他。”

天子道了聲別扭性子,牽着她的手拽着她去了北衙诏獄。

到了诏獄門口,暴雨突然下起來,伴随着電閃雷鳴,天子和姜雪甄一起進去了。

姜雪甄也沒進過诏獄,入內就聞到一股濕臭味,這诏獄不算特別大,大概是天子過來,這裏已經提前清掃了一遍,周邊的犯人也不敢胡亂喊叫,诏獄裏的獄卒弓着背引他們到角落的一間牢房。

牢房裏關着姜家一家人,姜家人顯然這一路回來過得很不好,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姜明倒是風流,身邊還帶着五六個如花似玉的嬌妾,孟氏腫着半張臉窩在牆角處,姜明急赤白臉被姜宴昭抱住腿。

“你給我滾開!我今兒個就打死這賤人!”

姜宴昭是殘疾,坐在地上喊道,“父親!父親!你別打母親!不都是大姐的錯嗎!”

事到如今,還能怪到姜雪甄頭上。

天子和姜雪甄走到牢房前,裏面姜宴昭正面着他們,登時眼瞪大,慌忙道,“陛、陛下和大姐來了……”

姜明一轉頭,牢門外果然站着天子和姜雪甄,他目光先看的姜雪甄,如今的姜雪甄和以前已然不同,她身上穿的是紅色大衫,外罩着鸾鳳雲紋,頭上戴着九翟冠,雍容華貴的讓人一眼看了便知她身份無比貴重。

獄卒欲開門。

天子道,“不用開門。”

姜明才回神趕緊跪地道,“微臣……草民叩見陛下、叩見皇貴妃……”

天子沒讓他起身,眉眼含笑,“朕都快記不得你這張老臉了,再見到,還是這般愚蠢可笑。”

姜明趴在地上不敢吱聲。

天子慢聲問他,“你們姜家倒是厲害,敢幫着白蓮教綁走永安,朕以前以為你是個廢物,沒想到你還有通敵叛國的能耐,你為白蓮教賣命,白蓮教給了你什麽好處?”

姜明顫着聲道,“……草民一心只為大魏,萬不敢做下這等惡事。”

他手指向孟氏,“都是她诓騙草民,說什麽在京裏過不下去了,要回鄉,草民信了她的話,帶全家回鄉,誰知、誰知她半路跟草民說,她幫着白蓮教的人私藏了永安郡主,草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這種事,一切都是她瞞着草民做的!”

他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孟氏頭上。

孟氏只一時驚愕,旋即對他死了心,破口大罵道,“姜明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永安郡主是你……”

姜明猛推一把姜宴昭,“把她嘴堵上!快把她嘴堵上!”

姜宴昭一時六神無主,艱難爬到孟氏身邊,想捂她的嘴,可畢竟是自己的親娘,下不去手,只着急的小聲說,“母親你少說兩句吧。”

孟氏難以置信,“宴昭你在說什麽!我是你母親,我是生你養你的母親啊!你們父子還有沒有人性,合起夥來害我!事到如今,你們以為事情全推到我身上,你們就能平安無事嗎?”

天子和姜雪甄冷眼看他們醜态百出,看夠了,天子才淡聲道,“朕沒功夫聽你們吵架,快說。”

孟氏慌忙要開口,姜宴昭上手想捂她的嘴,被她一把推倒,她急聲道,“陛下,民婦那苦命的女兒被白蓮教抓去了,白蓮教的人威脅我們,逼着我們想辦法把永安郡主送出順天府,民婦當時甚至不知道他們抓到的人是永安郡主,民婦只是想救女兒和女兒肚子裏的孩子,可憐那孩子快要出生了,他到底是陛下的骨肉,民婦怎能讓他們娘倆死在外頭……”

她說着低哭,很是凄婉,姜雪甄看着她有點想笑,她到了這個年紀,好歹也做了二十來年的貴夫人,可也終歸沒練出屬于貴婦人該有的儀态,以前小的時候,她在姜雪甄跟前吐幾口苦水,也是這樣動不動就哭的樣子,唬住了姜雪甄,當時的姜雪甄覺得她辛苦,後來姜雪甄被接回姜家,她也不裝了,時常在姜雪甄面前一副小人得勢的樣子。

她的一切都是倚仗姜明,可惜姜明靠不住,她在姜明面前溫柔小意慣了,所以身處弱勢時,也會哭哭啼啼的祈求饒恕。

天子若真吃這一套,也不會厭惡姜柔菀了。

姜明像是等着孟氏說完,忙跟着道,“都是白蓮教那幫混賬東西逼着草民做的,草民情非得已……”

這樣的說辭糊弄不住天子。

天子朝身旁獄卒道,“把姜宴昭帶出來,送去刑訊室用刑。”

獄卒打開門,将姜宴昭拖出去,姜宴昭叫着姜明,“父親!父親!”

姜明想起身,卻被另一獄卒給按回去。

孟氏淚水漣漣不敢上前。

姜宴昭出來時,不顧獄卒拉扯,撲倒在姜雪甄腳邊,涕泗橫流,“大姐,大姐我是宴昭啊,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姜雪甄的腳朝後退了退,冷着臉不看人。

“快點兒拖走!”天子不耐煩道。

姜宴昭就這麽被拖去了審訊室。

不過一盞茶,他又被人架回來,看樣子是吓得不輕,一放開人就栽地上抖着聲道,“陛下饒命,父親和母親剛剛說的話是騙您的。”

天子翹起唇,“他們是騙朕的,那你來說說什麽是真話?”

姜宴昭道,“當初聽說大姐沒死還當上了皇貴妃,父親盼着能見到大姐,托人往宮裏捎了好幾封信,可也沒被大姐召見,父親自知官複原職無望,自然不甘心,後來白蓮教的人來找父親,說二姐被接去了白蓮教,白蓮教教主對二姐很是優待,那教主也知二姐肚子裏的孩子是陛下的,跟父親允諾,若父親能幫着白蓮教把永安郡主送出北平府,待來日青州大捷,白蓮教攻入順天府……”

他說到這兒停頓下來,面有讪讪的看向姜明,姜明已經跌坐在地,滿面恐慌。

天子吓唬他,“吞吞吐吐,難道你還想挨刑罰。”

姜宴昭一想到剛剛在審訊室裏吃的苦頭,霎時唯唯諾諾道,“他們想着攻占紫禁城,把陛下趕下皇位,然後再扶二姐肚子裏的孩子做皇帝,到時父親別說做兵部尚書,就是進內閣,做內閣首輔也如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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