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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
姜雪甄慢慢看清她, 她梳着婦人發式,身上那股嬌縱勁更甚以往,姜雪甄印象裏, 她應該在青州, 有白蓮教扶持, 她和姜明還指着她肚子裏的孩子重回京都,可惜姜家除了她們兩個人,都沒了。
不知道她怎麽進宮了, 莫不是天子青州兵敗, 白蓮教真将她的孩子扶上了皇位?
可她也沒穿太後服制,身上雖穿着宮服, 卻也不像有位階的宮妃衣着, 姜雪甄很疑惑,“你怎麽在宮裏?”
姜柔菀恨毒了姜雪甄這副淡漠姿态,以前姜雪甄是太妃時, 分明私底下使盡渾身解數勾引天子, 明面上卻裝的像個脫俗的出家人, 慣來給她氣受, 甚至天子還為了姜雪甄不認她腹中孩兒,把她趕出了宮,使得她臉面毀盡, 好在輾轉多次, 她又回到宮裏, 還跟李景崇相認,原來之前與她歡好的一直是真正的李景崇, 她讨好的只是個假皇帝, 縱然吃了不少苦, 但她也被李景崇認下了。
姜柔菀笑裏發狠,“這還得感激你那個姘頭,他率大軍攻破了青州城,淳于教主帶着我和周婉兒遁逃,正好京裏傳來真正陛下歸位,你那個姘頭只是冒充的陛下,淳于教主帶我們回京找到了陛下,陛下知曉我受的委屈,把我接進了宮,還答應我,一定會給我報仇雪恨!”
姜雪甄緊縮着的心口微微放松,李铎拿下了青州,他手裏那幾萬禁軍便可以助他打回京中,她還有用處,李景崇和姜柔菀暫時不敢殺她。
姜雪甄輕眨着眼,“他知曉你委屈,接你回宮,可有給你位份?”
姜柔菀霎時沒了笑,整個人怨氣叢生,她被李景崇接回宮後,李景崇對她不管不問,她在宮中身份尴尬,李景崇只顧着尋歡作樂,分毫沒有把她放在眼裏,她跟李景崇哭訴過,也只得來他不耐煩的敷衍,顯然對她再無從前情分。
姜柔菀猛然揚手想打她。
姜雪甄縮着身,嗓音虛弱道,“陛下手裏有七萬禁軍,大概不日就會歸京,李景崇沒告訴你?本宮和本宮的孩子你動不得,你打了本宮,若本宮腹中胎兒不慎沒了,你們還拿什麽威脅陛下?”
李景崇當然跟姜柔菀說過,不要動她,姜柔菀只是忍不下這口氣,想來口頭出氣,現今她們兩人的身份天差地別,她早就想教訓她。
可也不敢真打姜雪甄,真若是打出了事,李景崇也不會饒她,畢竟還想利用姜雪甄除掉李铎。
姜柔菀一拂袖,哼笑,“你以為你能得意多久?等你的姘頭死了,你跟你肚子裏的野種也得跟着下去陪葬!”
姜雪甄靜默不動,沒顯露一份畏怯。
姜柔菀不解氣,抓起桌上的花瓶砰的一聲砸碎,“當初你如何對我的,我記得清清楚楚,我不會讓你死的太舒服!”
姜雪甄望着她的眸光隐含憐憫,“你這般氣急敗壞,是不是李景崇也沒有待你有多珍重?你與他夫妻一場,他連個位份都不給你。”
“你給我閉嘴!”姜柔菀瞪着一雙眼大叫道。
姜雪甄緩緩說着,“也不能怪他,他可是身份尊貴的天子,而你卻是通敵叛國的姜家人,姜家除了你我都死絕了,他身邊莺莺燕燕想來也有不少,你這種身份,估摸着想争寵都沒能耐了。”
姜柔菀趾高氣揚道,“我給陛下生了個兒子,他是陛下的皇長子,往後也會是太子,陛下百年之後,我的兒子必能登位,那時我便是太後,你跟你肚子裏的孽種可沒這樣的好命。”
姜雪甄笑道,“他有那麽多女人,以後也會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你是罪臣之後,你的兒子想當太子,在說笑麽?”
姜柔菀被她戳到了痛點,怒火難以遏制,接連将她房中所有器物盡數打碎,她奈何不了姜雪甄,還被挑釁的滿腹火氣,惡狠狠的罵道,“你就該跟你那短命的娘一起死了!”
“可惜本宮沒死,本宮甚至還為母親報了血仇,你的父親、母親、弟弟都上了斷頭臺,受天下人唾罵,死後都是大魏的罪人,永生永世不得翻身,”姜雪甄慢條斯理的發洩着。
姜柔菀僵在當場,倏然再難止住恨意,沖上來便想打她,門外早早有宮女注意到這屋裏聲響,見她要打姜雪甄,慌忙進來拉住她勸道,“求您高擡貴手,若打死了她,奴婢們沒法跟陛下交代……”
姜柔菀揮不開人,破口大罵姜雪甄,“該死的是你!你害的姜家落敗,你還殺了自己的父親,你就是畜牲!你這種人死後該下十八層地獄,受拔舌之刑!”
姜雪甄抿唇不再與她多話。
姜柔菀怒火無法疏解,仍想給她兩巴掌,卻被宮女一左一右拉了出去,她打不到姜雪甄,便把氣撒到兩個宮女身上,一人挨了她一巴掌,各自不敢吱聲。
直待姜柔菀揚長而去,那兩名宮女悄悄去了乾清宮,向李景崇禀報姜柔菀在翊坤宮內撒潑,差點打死了姜雪甄,李景崇本就對姜柔菀沒多少情意,現今他做了這皇帝,終日有美女相伴,更是瞧不上姜柔菀,随即就把姜柔菀叫到乾清宮裏,姜柔菀原本還以為他念起了她,不想卻遭他一頓斥責,直言不準再去翊坤宮,若再被他發現她私下去翊坤宮,他就把她趕出宮去。
姜柔菀心裏暗恨也無濟于事,只能忍着這口氣,等姜雪甄沒用了,她總有機會收拾她!
卻說姜柔菀走後,屋裏一片狼藉。
姜雪甄躺在床裏,一直未見有人進來打掃,她都懶得叫人了,這些時日那幾個宮女能給她口吃的,伺候她洗漱便已是萬幸,她也差使不動這些人。
姜雪甄思緒停留在姜柔菀剛剛說過的話上,淳于洪帶着她和周婉兒逃進京裏,李景崇準姜柔菀進宮,淳于洪和李景崇是舊識,李景崇目下是皇帝,淳于洪卻是反賊,他身為一國之君竟然包庇反賊,以後被李铎公之于衆,也是要遺臭萬年了。
李景崇想借她牽制李铎,李铎曾表露的那些愛意,在皇位之争面前都太過薄弱,他給的親兵沒來救她,她很清醒,李铎與李景崇對峙的那一日,大抵也是她的死期。
她跑不掉,她只能坐以待斃。
——
姜柔菀在翊坤宮大鬧了一場後便沒再來過,姜雪甄得以有片刻喘息,每日裏送來的安胎藥她都老老實實喝了,将養了有兩日,她自己覺得身體好些,想下地走動,她出不去那道門,只能勉強在屋裏行走,自那次姜柔菀砸碎了這屋裏不少器具,房中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簡陋的都不像一個皇貴妃居所。
正是夜半,姜雪甄走了會兒又回床歇下,她如今的身體受不得累,這麽幾步路就有腰肢發酸,躺下才好些,思緒翻飛間生了睡意,朦胧中聽見有人在小聲叫她。
姜雪甄微張着眼,卻見芸子蹲在床前,她笑了點,“你倒是膽大,怎的跑來本宮這裏,你快走吧,省的被人發現了,你小命難保。”
芸子鼓了鼓腮,“奴婢娘年紀大了,跟宮正司求到了恩典,明個就要帶着奴婢離宮了,奴婢求了娘很多次,娘才答應奴婢……”
姜雪甄想問她,她娘答應了她什麽。
芸子自己急切道,“娘娘,您跟奴婢出宮吧,奴婢娘說,您會死在宮裏,奴婢不想您死。”
她說着抹眼淚。
姜雪甄見她哭,捏着帕子給她擦眼淚,眼微紅,柔聲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本宮不想給你添麻煩,快回去吧,別叫你娘擔心。”
芸子慌忙握住她的手,搖搖頭道,“娘她答應了奴婢,只要娘娘跟奴婢走,娘會帶着我們一起離開這裏的。”
姜雪甄有些遲疑,“本宮怕連累你們……”
芸子道,“不會的,不會的,娘已經打點好了,明兒一早出宮,有馬車候在神武門前,您扮做到年紀出宮宮女跟奴婢一起過神武門,不會被人注意的。”
每年紫禁城裏,到了年紀放出宮的宮女不勝繁幾,神武門那兒素來供後宮中人出入,不易被察覺到。
姜雪甄心裏還有猶豫。
芸子已經攙着她坐起來,“娘娘相信奴婢,奴婢不會讓您死的,快些跟奴婢離開這裏。”
姜雪甄心想,她有了孩子,她不能在這座牢籠裏被困死,芸子趕來救她,她怕拖累她們,可芸子和她娘都不怕,她怕什麽。
豁出去就是了。
姜雪甄由她攙下了床,芸子把帶來的宮女服給她換上,再爬出窗戶,廊下放了凳子,她扶着姜雪甄從窗戶上下去,翊坤宮只剩了幾個宮女後,一到夜晚就靜悄悄的,她們兩人貓着腰跑出了翊坤宮。
隔日天蒙蒙亮,姜雪甄扮做普通出宮的宮女,換了一身粗布麻衣,跟着芸子娘倆到神武門,一路倒沒見人問起,經過神武門時,有守衛在,芸子娘塞了銀子給守衛,守衛就放行了,三人上了馬車,一路奔出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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