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有點眼熟。”

“是眼熟。”

站在游泳館外邊的一堆人思索着為什麽老周對象這~~麽眼熟。

吳豐翼蹲在花壇上, “能不眼熟嗎?京舞的臺柱子,我們學校論壇的頂流,人氣比老周還高。”

周澤期剛剛說過奚水這個名字, 但他們又不是京大的,沒有瞬間将京舞臺柱子和對方聯系到一起, 經吳豐翼這麽一說,他們就反應過來了。

“牛逼!”

“京體和京舞不是八竿子打不着嗎?以前還總在論壇互罵,他倆怎麽認識的?”

吳豐翼和張看對視了一眼,張看說:“奚水向我們老周表白的, 不過老周也就思考了……兩分鐘?一分鐘?有一分鐘嗎?反正很快就答應了。”

體大的隊長劉文斯不可置信, “老周這麽好追的?”

吳豐翼撇撇嘴, “你也不看追他的是誰, 他就差白送了。”

也是, 學跳舞的氣質就是不一樣, 那氣質,那身板,那舉手擡足,沒話說。

周澤期牽着奚水的手出來,“走了。”

他們說的那家燒烤店是新開的, 老板也确實是北方人, 不過他老婆是南方人。

老板是個胖胖的青年,脖子上還有一大片紋身, 店裏開了空調, 但有些學生崽子喜歡在外邊露天吃, 進進出出, 開了也白開, 他熱得滿頭大汗, 幾個服務生也都滿頭大汗。

劉文斯說:“他老婆身體不好,不能勞累,只能幹點收銀的活。”

奚水正好聽見坐在收銀臺後邊的漂亮女人虛弱地咳嗽了兩聲,對着手機那邊的人開麥道:“傻逼,咳咳,團吶!”

吳豐翼覺得,老周以後說不定也是這燒烤店老板這樣,忙得頭頂冒煙,奚水仙氣飄飄地坐在旁邊。

老板瞅見一大群人高馬大的男生,也瞅見了幾個熟面孔,“又來了?外邊坐吧,外邊地方大,我再加幾個凳子,要幾箱啤酒?”

劉文斯粗略算了下人數,二十多個人,“先來十箱吧。”

反正明天周六,沒課。

他們輸這麽慘,不借酒怎麽消愁。

老周拿了第一,怎麽着也得慶祝慶祝。

奚水在周澤期旁邊坐下,他對生人不多話,認真地看着手裏的菜單。

“想吃什麽和我說。”周澤期給他倒了杯小麥茶。

奚水把杯子推開,“我要冰的。”

“……”

周澤期踹了一腳劉文斯的凳子,“去拿一桶冰塊。”

“好嘞!”劉文斯跳起來,跑去店裏找老板要了一大桶冰塊來。

奚水用手指指着菜單上邊的一道菜,“我想吃這個土豆,還有鹵鴨掌。”

周澤期用老板給的鉛筆在這它們前邊勾了兩下,丢給劉文斯,“你們點吧。”

等上菜的時間裏,氣氛莫名地開始尴尬,也沒有人大聲說話,只有離得近的會交頭接耳地說上幾句。

要麽就低頭玩手機。

奚水把杯子裏的冰塊倒進嘴裏,嚼得咔嚓響,他的視線從每個人的臉上認真掠過。

每個被他掃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把背挺直。

因為奚水如果不開口,他給人的感覺是要比周澤期更加不容易接近。

還是劉文斯主動開口打破了這氣氛,他伸長脖子,對奚水說:“我姓劉,你叫小劉就行,我是隔壁體大游泳隊的隊長,這幾個,是我隊員。”

“我對面那個,是京體院游泳隊的隊長,他旁邊那幾個,是他們學校的,剩下的都是你們京大的。”

奚水點點頭,“我叫奚水,你們叫我小……”

周澤期突然咳嗽了一聲,“你們叫奚水就行。”叫什麽小溪。

吳豐翼歪頭咬開了啤酒蓋,笑出聲。

幸好老板這時候帶着服務生端着兩大鍋鐵板烤魚過來,放在拼接的兩張大方桌的正中間,“這魚是熟的,現在就能吃,你們先吃,其他的菜馬上就來了。”

奚水看了眼四周。

這是京大南門外的夜市一條街,全是大排檔,大排檔對面是一條小吃街,晚上手挽着手逛街的學生從學校進進出出,熱鬧非凡。

回顧他以前的生活,好像都是和舞蹈室、芭蕾、學習有關。

他在完成自己理想的同時,也的确失去了一部分東西。

奚水的走神,終于讓一桌子人不再繼續緊張。

啤酒一瓶接一瓶地開,周澤期說不喝,就真的一滴都不喝。

他只顧着給奚水夾菜。

奚水說什麽好吃,他站起來端着盤子往奚水碗裏倒。

“老周你真不喝?你好不給我們面子。”

周澤期不為所動,“我今晚還有事。”

“這都幾點了?啥事非得晚上做啊?”劉文咂了口酒,提出了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

周澤期垂着眼,往嘴裏丢了顆花生米,一言不發,沒打算回答這麽愚蠢的問題。

喝了兩杯啤酒的奚水把毛絨絨的頭從周澤期懷裏穿過去,看着劉文斯,“白天做好像不太合适哦。”

“……”

這是今晚奚水第一次主動開口和他們說話。

一開口,就是一個炸彈丢下來。

周澤期捏起面前的一次性杯子,把冰水一飲而盡,拽着奚水站起來,“先走了,翅膀你把單買了,明天找我報。”

吳豐翼應了聲“哎”。

奚水稀裏糊塗地被抓着站起來,“鴨爪鴨爪。”

周澤期從盤子裏拎了一只鴨爪就塞進他手裏。

“……”

看着周澤期帶奚水走得如此灑脫利落,劉文斯傻眼了,“我說錯話了?”

吳豐翼搖搖頭,“no,你只是提醒了老周而已。”

“……”

奚水慢吞吞走在周澤期旁邊,晚上的風帶着微微的熱度,把奚水本來就被酒精沖得不太清醒的腦子吹得更暈了。

但勉強,還能好好走路。

“就這麽走,會不會不禮貌?”奚水一邊啃着鴨爪,一邊問道。

“我們不講那些,”周澤期用手背碰了一下奚水的臉,燙得驚人,“你酒量好差。”

只有“差”這個字在奚水耳朵裏被放大了分貝。

他是不能接受別人說他差的。

“我會努力練好的。”奚水說。

“……”

“練好了,然後呢?”周澤期問他。

奚水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是差勁的人。

“期期,我想吃冰淇淋。”奚水站在路上不肯走了,他眼睛看着小吃街一個小推車上邊的甜筒。

周澤期從他手裏把鴨爪拿走,又從褲兜裏掏出紙巾把他自己的爪子擦幹淨,“站着別動。”

奚水本來也就沒打算動。

他一直等到周澤期把海鹽味道的冰淇淋塞進自己手裏,才低頭,咬了一大口,“走吧。”

磨磨蹭蹭半個小時,兩人才到家。

站在門口,奚水轉了半圈,背對着周澤期,“鑰匙在書包裏。”

他的意思是讓周澤期幫他把門開一下。

周澤期攔腰直接把人帶進了自己家裏,奚水喝了酒,慢慢走還不覺得特別暈,被這麽抱着走了一路,他簡直想吐。

“哇。”

周澤期趕緊把人放在沙發上,給他腳邊放了垃圾桶,“想吐?”

他問完,擡起頭,發現奚水很認真地在啃那個冰淇淋最下邊的脆皮蛋筒。

“咔嚓咔嚓”

不說話時,奚水眯着眼睛笑,彎彎的桃花眼令他看起來像一只小狐貍。

周澤期蹲在奚水跟前,深呼吸了一口氣,等他一點一點把蛋筒啃完,才撲上去吻他,奚水滿嘴的酒氣,不過不難聞。

本就昏昏沉沉的腦子在氧氣被掠奪殆盡後,更加暈乎,在周澤期準備放開他時,他拉住周澤期的衣袖,“還要親。”他其實已經被親得很難受,但抵不過自己心底的需求。

周澤期一下一下地親着他,低聲說:“我幫你洗澡?”

“不要。”奚水拒絕得很幹脆。

他拍拍手上沾到的蛋筒碎屑,撐着周澤期肩膀站起來,“我自己可以的。”

奚水說自己可以就是可以。

只是速度比較慢。

怕他摔倒,周澤期一直守在浴室門口,守了半個小時。

等奚水将門從內一把拉開,滿室的霧氣洶湧而出,連出來的人都看不清。

奚水捂着額頭,“我在裏面吐了,不過我是吐在垃圾桶裏的。”沒有把地板弄髒。

“我先去睡了。”

他兀自走進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裹着被子轉了一圈,冷氣的風吹得他很舒服,他把自己之前說過的話忘得一幹二淨,獨留周澤期尴尬地杵在浴室門口。

不僅忘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也忘了自己犯的錯。

周澤期看着卧室的方向,看了很久,轉身進了浴室。

奚水的生物鐘讓他在早上六點就醒了,但想到今天周六,他已經很久沒休息了,早功就,稍稍停一次,他晚上會補回來的,便又沉沉睡去。

再醒來,太陽高高挂在空中,遮光性極好的窗簾幾乎将全部光線盡數遮擋,獨留幾縷從沒拉緊的縫隙中穿透,落在地板上。

奚水看着那縷陽光,盯了半天,突然猛地坐起來。

這不是他家的地板。

再看床。

也不是他的床!

他昨晚喝了酒,所以他現在是在周澤期家裏。

周澤期呢?

奚水看向身旁,不像是有人睡過的痕跡。

那他和周澤期昨晚,什麽也沒做?他答應周澤期的事情,沒做到?

奚水心髒狂跳,他蹑手蹑腳爬下床,赤着腳摸到客廳,轉了一圈,才發現周澤期睡的是沙發。

“周澤期…”

“周澤期…”

奚水蹲在沙發旁邊,小聲叫他。

周澤期早就醒了,他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看了奚水一會兒,然後翻了個身,背對着奚水。

奚水站起來,彎下腰,趴在周澤期身上,“我昨晚睡着了,我給你道歉。”

周澤期被他蹭得燥得不行,索性直接坐起來。

奚水被吓了一跳,他呆呆地看着周澤期,周澤期頭發有些亂,發絲和眼珠同樣的烏黑,奚水坐在地上,小聲說:“你好帥哎。”

周澤期聲音有些啞,“這是重點?”

奚水立馬蔫了。

“我錯了嘛,但是你也有錯啊。”

又來了。

周澤期嗯了聲,靠在沙發上,“那你說說看,我錯在哪裏?”

“我喝醉了,那我肯定就記不清好多事,你又沒喝酒,你可以直接和我睡啊。”

“這種時候,你不用管我的。”

“…你甩鍋的本事挺不錯。”周澤期嗤笑一聲。

奚水松口氣的表情在看見周澤期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後完全凝固了。

他沒辦法了。

說再多,也不如付出行動。

奚水從地上慢慢爬起來,跑到玄關找到自己的書包,從書包夾層翻出t和潤滑,把東西都捏在手裏,他回到周澤期身邊蹲下,小心翼翼說道:“那就現在,可以嗎?”

周澤期笑了聲,想捏死奚水。

奚水見周澤期不說話,抿了抿唇,臉紅得不像話,“還…還是說,其實,你是想被我那個,雖然我是下面的,也沒有經驗,但,為了你,我也可以做出改變,并且努力去學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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