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他的語氣認真,雖然說着惹人遐想的話,卻沒有任何輕浮的意思。
我從這段小小的插曲中回過神來,不自在地移開目光。沈南嶼似乎也意識到這樣的姿勢過于親昵,放開我低聲說:“抱歉。”
“沒關系。”我往旁邊一步,“我們走吧。”
草坪音樂會已經開始了。遠遠聽到大提琴的聲音,沈南嶼說:“這片草坪叫戀人坡,夏天晚上經常有樂隊在這裏演出。”
我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問:“你不用參加音樂會嗎?”
“不急,我在後面。”他說。
“南嶼!”沈南嶼的鋼琴手朋友站在人群外,遠遠沖我們招了招手,“這兒!”
等我們過去,他又熟稔地和我打招呼:“嗨,又見面啦。”
“你的節目也在後面嗎?”我問。
“我第一個,已經結束了。”他大大咧咧地說,“都是因為你旁邊這位,不好好拉他的小提琴,來我們鋼琴部湊熱鬧,害我只能和他錯開時間,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我轉頭看向沈南嶼,“你今天彈鋼琴?”
“嗯。”沈南嶼的笑容裏帶着一點神秘,“你還沒聽過我彈鋼琴吧?”
“聽過一點。”我提醒他,“在電話裏。”
“電話和現場還是很不一樣的。”他微笑看着我,“希望不會讓你失望。”
看得出沈南嶼在樂團的人氣很高,他上場的時候,周圍人群的反應明顯熱烈很多。一首鋼琴獨奏曲Je te veux結束,下面的觀衆紛紛要求encore。
沈南嶼微微清了清喉嚨,湊近話筒說:“接下來的表演在今天的計劃之外,我想邀請一個人與我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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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專心欣賞音樂,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沈南嶼忽然起身走向我,站在我面前問:“可以和我一起嗎?”
“我?”我愣了一下,“我不是很會……”
“沒關系,你只需要負責幾個鍵就好。”他溫聲說。
人群中開始出現竊竊私語,甚至有膽大的學生吹了一聲口哨。沈南嶼目光沉靜,我被他注視着,不自覺點了點頭,“嗯,好。”
記得上次彈鋼琴還是十幾歲時上音樂課,多年不碰,手指觸摸到琴鍵時我竟然有一絲緊張。
沈南嶼告訴我在哪裏彈哪幾個音,然後安撫地握了握我的手背,說:“彈錯也沒關系。”
我對上他的目光,莫名安心下來,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這是你發給我的那一首嗎?”
他淡淡莞爾,“猜對了。”
這下我放心了,彈錯的話只有他和我知道,別人不會發現。
得到沈南嶼的目光示意,我深吸一口氣,雙手放在琴鍵上,按下最開始的音符。
沈南嶼接上我生澀的旋律,靈巧的十指在黑白的琴鍵上跳躍,一段極其漂亮的旋律從他指尖流淌出來,讓人聯想到萬物複蘇的春末夏初,清晨的微光灑在挂着露水的粉色薔薇花瓣上,少女提着裙擺從薔薇園中跑來,蝴蝶一樣落進心上人的懷抱。
沈南嶼不時與我對視,眼睛裏閃爍着細碎的光。
我聽出旋律中的朦胧和暧昧,不露聲色地垂下眼簾,沒有給他回應。
一曲結束,他說:“送給時鷺,謝謝大家。”
人群安靜幾秒後忽然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我愣了一瞬,轉頭對上沈南嶼滿含深意的目光,一時忘了說話。
“希望你喜歡。”沈南嶼說。
我心裏某個地方莫名被觸動,輕聲說:“謝謝。”
音樂會結束,正式的晚會也快要開始了。我和沈南嶼一起去禮堂,他帶我找到座位,是位置很好的前排,看了一眼左右,坐的都是學校老師和重要的來賓。
“用了一點點學生會長的特權,”仿佛看出我想什麽,沈南嶼略帶不好意思地解釋。
我了然一笑:“是我的榮幸。”
“那……我去後臺了?”他看了眼不遠處等他的同學,說:“要提前換衣服候場,等結束我再來找你。”
“好。”
沈南嶼離開後,我随手拿起桌上的校慶手冊翻了翻,他們的節目還算靠前,應該很快就能結束。
翻到最後有贊助感謝名單,我掃了一眼,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長和集團 傅之珩 預祝校樂團圓滿完成演出”
想起兔子和我說過傅之珩為了讨沈南嶼歡心贊助A大校慶,看來确有其事。
又想起如果真的是這樣,傅之珩今天應該來看晚會才對,然而環顧一周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費這麽多心思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不免同情傅之珩,同時又隐隐有種不太好承認的幸災樂禍。
閑着也是閑着,我拿出手機給贊助名單拍了張照片,發給傅之珩,問:“你不來看看嗎?”
傅之珩可能在忙,沒有很快回複我。晚會差不多開始了,我也沒有再管他。
一百年校慶的晚會,想也知道都是些正兒八經的回顧過去展望未來的節目,比起下午的草坪音樂會枯燥了許多。我托着下巴看臺上的詩朗誦表演,期間無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有一個來自傅之珩的未接電話。
還有一條消息:“你怎麽在那兒?!”
“來看A大校慶。”我回。
傅之珩像是守着手機一樣,秒回問:“沈南嶼叫你去的嗎?”
“嗯。”
傅之珩不說話了,不知道在忙什麽。臺上的節目換了三個,他才終于回:“那個贊助,只是當時随手玩玩,後來我都忘了這回事。”
我倒是不太關心他當時怎麽想的,但他既然解釋了,我也只好回了句“知道了。”
“你什麽時候回家?我去接你。”
“不用,我開車了。”
臺上主持人報幕,終于到了校樂團的節目。幕布拉開,沈南嶼依舊是最顯眼的那個,舞臺燈光打在身上,讓他看起來像一座挺拔的大理石雕塑。
“這麽晚你自己開車不安全,我去接你吧。”傅之珩繼續啰裏啰唆地說,“校慶有什麽好看的,明天我們去看話劇。”
“不用了。”我回完最後一條,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雖然之前看過他們排練,但現場演出依舊讓人驚喜,尤其是大家都穿上禮服打上領結,放眼看去更加賞心悅目,絲毫不比一些大的交響樂團遜色。
節目結束沒多久沈南嶼就回來了,他脫了外套搭在手臂上,沒摘領結,像一位上流社會的年輕紳士。也不知道該說氣質是天生的,還是音樂和學識将他塑造成為了現在的樣子。
“他們還在後臺合照,我悄悄溜出來的。”沈南嶼在我旁邊坐下,笑着說。
觀衆席燈光昏暗,但他的眼睛很亮。為了不影響旁邊的人,他說話時靠我很近,鼻尖幾乎快要碰到我的臉。
“演出很精彩。”我說。
“謝謝。”他微微一笑,然後目光落在我面前攤開的手冊上。
“你……”他顯然看到了,或者知道那裏有傅之珩的名字,轉頭看向我,皺了皺眉。
我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看到了。
頭頂的燈光倏然亮起。中場休息,沈南嶼拉起我的手,低聲說:“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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