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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很冷,沈南嶼傻裏傻氣地一直站在外面等我。等我到的時候,他的手凍得冰涼,鼻尖也紅紅的。

“怎麽不去裏面等?”我捧着他的臉幫他取暖,問。

沈南嶼握住我的手,說:“想早點見到你。”

他的眼睛亮亮的,哈出的白汽在睫毛上凍成一層薄薄的冰晶,在路燈照映下像是在閃光。

說完他把我擁進懷裏,下巴擱在我肩上,說:“抱一下就不冷了。”

身後的圖書館燈火通明,雖然是夜晚,仍有學生進進出出,幾乎每一個路過的人都要向這邊看一眼。

我想起沈南嶼是學生會主席,是校樂團小提琴首席,還是年級第一,認識他的人應該不少,小聲說:“在這裏被你同學看到會不會不太好……”

“看到就看到。”沈南嶼不滿地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脖頸,說:“沒什麽不能看的。”

我今天穿了一件高領毛衣,只有耳朵下面一小片皮膚露在外面,于是沈南嶼順便親了親我的耳朵,問:“你冷嗎,我們去裏面。”

“我可以進去嗎?”我問。

“當然可以。”沈南嶼牽起我的手,“我帶你進去。”

考試前夕的圖書館人滿為患,還好沈南嶼旁邊的座位是空着的。他讓我坐他原本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外側,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巨大的保溫瓶,倒了一杯熱水給我。

我捧着水杯看他整理自己的電腦和書本,忘了在哪裏看到說,越聰明的學生課桌越亂,沈南嶼顯然是這個類型。

他的課本、筆記本和草稿紙把桌面堆得滿滿的,我眼尖地發現其中一張草稿紙上畫着什麽東西,抽出來一看,是一幅三格連環畫。

第一格畫着一對互相依偎的小貓和小狗。

第二格出現一只眼熟的兔子,一腳踢飛了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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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格兔子和小貓在親親。

“……”

我擡眼看向沈南嶼,用口型無聲地問:“你這是在複習嗎?”

沈南嶼難得面露窘迫,耳朵騰的紅了。他搶回自己的草稿紙塞進書包裏,仗着圖書館不能說話無視我的問題。

坐在對面的兩個人大概是沈南嶼的同學或室友,正好擡頭看向這邊,心照不宣地啧啧搖頭。

我已經離開大學校園很多年,環顧四周,恍惚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在我的校園時代,考試前在圖書館背書的經歷很少,反而在畫室熬夜比較多。

那時候我住在校外,沒有室友,只有傅之珩陪我,有時候我畫着畫着,會發現傅之珩在一堆雜物中睡着。畫室的小沙發對他的一雙長腿來說過于逼仄,有時候睡得不舒服,他會一蹬腿踢倒畫板或別的東西,然後自己把自己吓醒。

像個笨蛋。

我想着這些,趴在桌上歪着腦袋發呆,安安靜靜地看沈南嶼複習。他顯然沒那麽專心,總是有意無意地低頭看我,右手拿筆寫字,左手在桌下悄悄牽我的手。

拿琴弓的手和拿畫筆的手一樣修長清峻,不同的是沈南嶼更清瘦一些。我勾着他的手指有意無意地纏繞,和他玩你追我趕的游戲,玩了一會兒失去耐心,沈南嶼抓住我的手捏了捏,好像在告訴我不許亂動。

我原本很清醒,但在圖書館的環境中,很快開始迷迷糊糊地打瞌睡,不知不覺閉上眼睛,耳邊有沙沙的寫字聲,還有低低的說話聲,混雜在一起,讓我越來越困倦。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沉睡中忽然被一聲水杯掉地的咣當聲驚醒,我猛地睜開眼睛,以為自己睡了很久,但擡手看了一眼時間,只過去不到一個小時。

沈南嶼在看書,察覺到我的動靜轉過頭來,摸了摸我的頭發問:“醒啦?”

“嗯……”我依舊很恍惚,慢半拍地揉揉眼睛,小聲問:“怎麽不叫我?”

“你睡着的樣子好乖,不舍得叫你。”沈南嶼說,“最近很累嗎?”

“還好……”

說累也不累,只是心裏想着傅之珩的事,精神總是很疲倦。

沈南嶼看了一眼窗外,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夜深了,外面比我來時更冷,也更安靜。我和沈南嶼牽着手走在無人的林蔭路上,走到某處他停下腳步,我也跟着停下,短暫對視了幾秒,他忽然擡起我的下巴吻了我。

這個吻溫柔得像天上朦胧的月亮,我仰起頭勾着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瓣。吻了很久沈南嶼放開我,額頭抵着我的額頭,低低地問:“哥哥,今天為什麽這麽主動?”

為什麽……我不知道。

大概是我需要一些事情趕走心裏不好的念頭,如果不這樣,我會忍不住去想醫生的話,再想傅之珩為我做的一切,然後埋怨自己的自私和無力。

我不想這樣。

我看着沈南嶼的眼睛,輕聲問:“我想要你。可以嗎?”

……

夜色昏暗,月光像一層流淌的薄紗,籠罩着角落裏一輛漆黑的車。

我身上柔軟的毛衣被沈南嶼推到胸口,他掐着我的腰,埋頭在我腿間。車裏有簇新的皮革味道,還有淡淡的檀木香味,是傅之珩喜歡的那款香氛。想到這裏,我眼睛裏積蓄的水霧凝聚成一滴淚水,緩緩從眼角滾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我的意識即将渙散的時候,沈南嶼折起我的腿,伏在我身上低聲叫我的名字:“時鷺……”

他好像很久沒有叫過我的名字,我朦朦胧胧地望過去,他目光幽深,問:“你在想他嗎?”

“我……啊……”

……

這場征讨持續了很久。

車廂逼仄,我只能任由他擺弄。久違的疼痛侵蝕了我的意識,我抓緊沈南嶼的後背,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刺眼的紅痕。

他吻我的眼睛哄我別哭,問我為什麽自己說想要,最後卻又這麽委屈。

回答他的只有我的嗚咽。

最後我失神地躺在座椅上,久久沒有說話。沈南嶼握着我的腳踝,用濕巾仔細幫我擦拭腿上的痕跡,同樣沉默地垂着眼簾。

月光從窄窄的車窗裏漏進來,鋪灑在他的發梢。我望着窗外,輕聲開口:“南嶼。”

“嗯?”沈南嶼擡頭望向我,“我在。”

我垂下眼簾,想了很久,說:“我有話想對你說。”

空氣陷入沉默,沈南嶼仿佛預感到接下來的話他不想聽,過了很久才低聲問:“什麽?”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想和之珩一起離開。”

“你可不可以,回到之前的生活,就當是我從來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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