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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告訴沈南嶼傅之珩的病,只說我們準備婚後去國外定居。
他沉默着聽完這一切,沒有憤怒,也沒有難過,只是好像感到困惑,不知道是問我還是問自己,喃喃說:“我哪裏不好嗎……為什麽我們在一起這麽久,還是比不上你們的婚約……”
“他在你心裏,”沈南嶼擡頭看向我,忽然紅了眼眶,“是不是真的比我重要?”
——這個問題我答不上來。
我似乎應該說是,但有什麽東西堵住了我的喉嚨,讓我無法說出這個簡單的字。
“你甚至都不問我,願不願意和你走。”他的眼睛越來越紅,像一只被主人抛棄的小動物,怔怔地看着我說,“你只是想丢掉我。”
“為什麽……我也愛你啊……”
一顆碩大的眼淚從沈南嶼眼眶裏滾落,滑過他的臉頰,啪嗒落在我皮膚上。
我擡手撫摸他的臉,幫他擦掉臉上的淚痕,擁抱住他說:“我沒有想丢掉你,我是說如果。”
但此時的安慰已經無法再讓他相信我的話,他緊緊抓住我,搖頭問:“是不是傅之珩對你說了什麽,還是我做錯了什麽,你告訴我,我都可以改,求求你別不要我……”
他越說越語無倫次,聲音帶上了脆弱的哭腔,我忽然意識到他比我想象中還要缺少安全感,于是拍着他的後背,盡可能平和地安慰他說:“我沒有不要你,只是每段關系都會有結束的一天,就算是和之珩的婚姻,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長久。”
“不。”沈南嶼打斷我,“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南嶼……”我嘆了口氣,“你不是小孩子了,理智一點。”
“我還不夠理智嗎……”
沈南嶼死死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哭泣的聲音,哽咽着說:“我什麽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見不得光也好,你不喜歡我也好,這樣也不可以嗎?”
“你永遠都把傅之珩放在第一位,我呢,什麽時候可以回頭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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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說越難過,眼淚很快漫濕我肩上的一小片衣服。
我感到內疚,也有一點頭疼,無奈地說:“我不是一定要走。”
傅之珩說在我心裏沈南嶼是最特別的。
沈南嶼說我永遠把傅之珩放在第一位。
或許他們說的都對,但都不應該成為互相排擠對方的理由。
“好了,你明天還要考試。”我松開沈南嶼,說,“什麽事都等考完再說,好嗎?”
他眼眶還是濕的,看我的目光充滿懷疑和不安,像一只小兔子。
我只好摸摸他的臉,安慰他說:“我不走,我向你保證。”
“是今天不走,還是以後都不走?”沈南嶼過于聰明,很快就找到重點,直勾勾地看着我問。
我一時失語,又不想騙他,無奈嘆了口氣,說:“以後再說。”
沈南嶼不說話了,他垂着眼簾,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我想或許不該這麽早告訴他,就算要說,也該等我計劃和決定好一切再說。
過了很久,他重新擡起頭,輕聲說:“明天是我最後一場考試。”
“我知道。”我說。
“考完之後,我想見你,可以嗎?”他問完,像是怕我拒絕,又補充了一句:“求你了。”
面對我時,沈南嶼總是這樣小心翼翼,以至于卑微和惶恐。我不自覺心裏一揪,對他盡可能溫柔地笑了笑說:“好。”
第二天下了點雪,我去見他沒有開車。
我們約在最初相遇的那間咖啡館,我到的時候,沈南嶼已經在靠窗的位置等我了。今天不是周末,加上天氣不好,店裏門可羅雀,只有兩個服務生在吧臺後面打哈欠。
我脫下圍巾和大衣,随口問:“怎麽這麽早。”
“我提前交卷了。”沈南嶼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或許是昨天沒有睡好,他的臉色不大好看,顯得人有些憔悴。
我看着他眼底的青痕,擔心地問:“你還好嗎?”
沈南嶼搖搖頭,輕聲說:“你還在乎我好不好嗎……”
我不擅長應付這樣的問題,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一時陷入沉默。
這間咖啡館和我第一次來時一樣,安靜溫馨,空氣中飄散着淡淡的奶泡和咖啡的香氣。只不過那時是盛夏,現在已經轉眼到了深冬。牆上的年歷換了新的,再過不久,春天就要來了。
沈南嶼望着窗外幹枯的樹枝發呆,我同樣不知道說什麽,只好捧着咖啡杯小口小口地喝。甜蜜的熱可可驅走冬日的嚴寒,等我喝掉半杯的時候,沈南嶼收回目光,說:“昨天回去我想了很久。”
我頓了頓,放下杯子,問:“什麽?”
“我想,可能我一直以來都錯了。”他看着我,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微笑,“我以為所有東西都可以通過努力得到,但愛和別的事情不一樣。最大的可能是,無論我多努力,你都永遠不會愛我。可能你也不愛傅之珩,但他來得早,所以他贏了。”
他平靜地敘述這一切,我卻隐隐有種預感,他并不只是想告訴我他的失敗。
“你有試過把一個人當作生命的全部嗎,”他看着我,說,“想到他會覺得幸福,覺得滿足,第一次吻他的時候,緊張得在心裏背民法典。”
他說着輕聲笑了,“我也想不明白,我怎麽會那麽喜歡你。”
“南嶼……”我張了張口,仍舊像從前每一次那樣,不知道如何回應他濃烈的愛意。
沈南嶼深深望着我,半晌,很輕地擡手觸碰我的臉頰,說:“哥哥……我想好了,只要你說一句愛我,我就同意離開你,再也不打擾你和傅之珩。……你愛我嗎?”
愛……
我的沉默替我作出了回答。
沈南嶼低頭自嘲地笑笑,說:“騙我一次也不肯嗎……”
我搖搖頭,“我不想騙你。”
“可是我想聽你騙我,”沈南嶼擡起頭,眼眶通紅,仿佛每說一個字都會讓他感到痛苦,“離開之前騙我一次,求你了。”
“不……”
我想說這樣的欺騙沒有意義,但不知道為什麽,眼前忽然出現重影,接着是一陣又一陣令人作嘔的眩暈,攪得我的大腦混亂不堪。
恍惚中我身子一晃,無意識地抓緊桌角,想要用力眨眼保持清醒,但越是這樣,眼皮越是重得睜不開。
我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好像發不出聲音了。
記憶的最後,一道人影擋住我眼前的光線,他俯下身來,在我耳邊溫柔地低聲說:
“哥哥,對不起……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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