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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的京城是格外熱鬧的,整條往尚書府的街道上擠滿了人,大家擠着看熱鬧,擠着看病怏怏的尚書府公子如何迎親?

大家小聲的議論着。

“喂,聽說了嗎?尚書府的大公子要成親了。”

另一個道:“早不是什麽新聞了。”

“不是前兒有大夫傳出來說是不行了麽,怎麽還娶親,難道是誤傳?”

“八成是娶親沖喜,真不知道誰家姑娘肯嫁給活死人。”

“噓,別說的那麽大聲,小心被尚書府的人聽見,拿你去見官。”

迎親的隊伍依舊熱鬧着,前面的唢吶歡愉的吹着,在一匹棗紅色的馬上,坐着一個小小孩兒,戴着紅色的頂戴,紅色的抹額,穿着紅色的喜服,黑色的小朝靴,在馬上坐的不十分安穩,動不動就要扭幾下腰,動幾下屁股,張開一口白牙笑着,門前還少了兩顆,黑i洞i洞的。牽着大馬的小厮道:“二公子,您可坐穩了,千萬不能摔下來。”

“阿雲,什麽時候才能見到新娘子?”

阿雲道:“快了,馬上就能見到新娘子了。”

“新娘子漂亮嗎?”

“新娘子鐵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宇文清點點頭,表示贊同阿雲的話。不過到底多漂亮呢?她在馬上坐的有些不耐煩,恨不得立馬見到新娘子。本來嘛,迎接新娘子這樣的大事,是要她大哥出馬的,可是她大哥沒辦法走路,只好有她代勞。

過了會兒,宇文清又開始問阿雲,“阿雲到了沒有?”她在馬上颠的屁股疼,不舒服的扭來扭去,阿雲松開手裏的馬缰,扶住她道:“我的二公子,您可小心一點,要是摔下來,姨娘可饒不了我。”

宇文清的娘,是宇文府的姨娘。所以,她與嫡子宇文峰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她只是個‘庶弟’,不,是庶妹。她還有個秘密,她不是宇文府的二公子,而是小姐。

至于其中的細枝末節說來話就長了,咱們長話短說。九年前,李姨娘意外的結識了宇文殿,那時的宇文殿正在為嫡長子而發愁,大夫明确的說嫡長子随時都可能‘棄世’,其身體狀況十分堪憂,而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宇文殿抱定‘不孝有三,無兒為大’,就算家中有個母老虎,還有一群騷狐貍,他還是毅然的娶了李姨娘。

不管是貪戀李姨娘的姿色,還是為‘孝順’計,幸運的是,娶了李姨娘才一年就誕下一位‘公子’,這可讓上了年紀的宇文殿老懷安慰,大覺後繼有人。生下宇文清之後,宇文峰的身體也慢慢好起來,這讓宇文一家頗覺得宇文清是‘幸運之子’,就連宇文夫人這位母老虎對李姨娘都是青眼相看,只是別人家兒子健壯的跟頭牛似的,自己家兒子眼見着就是一朵蘭花,經不起風吹雨打,難免有些怨念上天,恨自己的命運不濟。

宇文夫人對宇文清的感覺是很奇怪的,一方面她喜歡這個小家夥,活潑亂跳。一方面心裏又凄涼,因為宇文清的存在,宇文峰的地位不如以前,不過宇文殿仍然對他們關愛有加,這不,一聽兒子身體岌岌可危,就連逼迫好人家的姑娘這種事都做了。

宇文峰是癱瘓的事,京城誰人不知,誰家姑娘願意嫁給一個癱瘓守活寡?東方岚當然也不願意,可是奈不過父母死說活說。

“岚兒,父親教過你做人不可忘本,宇文家對東方家有恩,知恩圖報乃是人間常情,更何況你嫁過去是做大少奶奶,并不會虧待你。”

東方岚哭道:“可是爹啊,您這是要把女兒往火坑裏送哪!誰不知道宇文峰是個癱瘓?女兒日後的幸福難道也不重要嗎?”

東方慶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他願意把女兒往火坑裏送麽?打死他也不願意,可是東方家欠了宇文家一份情,人家現在什麽都不要,只要他能把女兒嫁過去沖喜就成。

東方岚叫了半天,哭了半天,還是未能扭轉自己的命運。這個宇文峰她似乎是嫁定了,無法更改。東方岚痛恨這樣的命運,卻又無可奈何。活着,似乎總要受很多很多的苦,而且就算逃避也逃避不了。

東方岚紅了眼圈兒,望着屋裏熟悉的一切,今兒她就要嫁了,嫁給一個癱瘓,成為京城裏最大的笑話。喜婆在旁邊催了一遍又一遍,“姑娘,時辰到了,新郎官來了,快上轎吧!”

東方岚道:“可不是,這就要走了。”

放下頭上的紅蓋頭,由着喜婆扶着上了花轎。轎夫吆喝一句,“起了。”花轎被擡了起來,東方岚扯下頭上的紅蓋頭,心裏竟是賭氣的,嫁,她才不要嫁。她心裏也好奇,今兒到底是誰替的新郎官,心裏冷笑幾聲,床都起不來,還娶什麽親,沒的糟蹋人家的好姑娘。

衆人擡着花轎吹吹打打到尚書府,尚書府前已聚集了很多人,一看花轎來了,管家吆喝着:“快放鞭炮。”鞭炮燃起來,噼噼啪啪的,宇文清用兩根手指分別塞住左右耳朵,待鞭炮燃完了,她才放開手,叫道:“阿雲,快抱我下來,我要看新娘子。”

阿雲将宇文清抱下馬,笑道:“二公子怎的這麽着急?這可是您将來的嫂子,又不是您的媳婦兒。”

“我才不要娶媳婦兒,煩死人了,屁股也颠的好痛。”她這會兒下了馬兒,得了自由,手摸着自己的屁股,快速的跑到花轎邊,悄悄的掀開簾子縫兒,就見裏頭坐着位穿紅衣的姑娘,還蓋着紅蓋頭,她開心的笑着,為馬上就能見到新娘子。

喜婆道:“二公子踢轎簾子。”

宇文清狠狠的踢了轎簾子,把小朝靴踢到了東方岚的懷裏。東方岚一驚,伸手接住了那只小朝靴,就聽宇文清在外頭叫道:“我的鞋子,我的鞋子……”

簾內伸出一只芊芊玉手,連着一只小朝靴也拎了出來,東方岚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好臭的腳!”

宇文清快速的搶過小朝靴穿上,臉上紅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她好像被新娘子‘批鬥’了,她的嫂子好像很‘嚴厲’,該不過像教書先生一樣吧?想起那個胡子拉茬的教書先生,宇文清頓時沒了好感,甚至還有點厭惡,萬一她的嫂子像那個教書先生一樣……她不敢想象以後的日子,想必十分難熬。

宇文清之前還興高采烈,被東方岚這一頓戲谑,心裏有了一點‘陰影’,心情上也就打了折扣,蔫蔫的,耷拉着腦袋,提不起勁兒的樣子。

“新郎官背新娘子喽。”

喜婆這麽吆喝着,當然人是不能有宇文清這個小不點來背的,背人的是阿雲,宇文清忠心耿耿的小厮,他也被派了活兒,本來說什麽也接近不得大少奶奶,借着這個機會,他也風光了一把,背了新娘子跨了火盆才把人放下來。

東方岚人被放下來,剛剛站定。喜婆走過來,牽着宇文清道:“二公子快過來牽新娘子。”宇文清怯怯的,她有點兒怕東方岚。可是經不住喜婆的三請四請,她心道:“我待會兒要偷偷的看看新娘子,是不是真的像教書先生?”心中打了這麽個主意,也就慢慢的放松了下來。可是走過去的腳步,仍然是有點‘一步三回頭’慢吞吞的意味兒。

小腳兒慢慢的移着,移到東方岚的身邊,然後彎下腰,去瞧紅蓋頭下的東方岚。偏一陣風吹過來,吹的東方岚頭上的紅蓋頭搖搖晃晃,不偏不倚的蓋到了宇文清的頭上,她本是打着偷看的心,哪知眼前一片紅,吓了一跳,立即扯下來,扔了出去。

東方岚也驚奇突然紅蓋頭飄了,她忙用袖子擋住臉。雖只有一剎那的功夫,但也有眼尖的見到新娘子的臉,着實驚呼了一把,心中都道:“宇文峰好豔福。”

喜婆驚見意外,忙撿起地上的紅蓋頭給東方岚蓋上,心道:“這可不大吉祥。”一邊拿過紅綢子遞給東方岚,一邊扯過歪着頭對東方岚猛盯的宇文清,道:“二公子快牽住它。”

宇文清拉住,道:“新娘子長什麽樣,我還沒有看見。”

喜婆道:“時辰不早了,還是拜堂要緊。”她可不管宇文清在期待什麽,只想這其中不要出現什麽意外比較好。

宇文清拉着紅綢子,心裏覺得有趣,她拉着新娘子嘞,她比較厲害。一邊對着上位的宇文殿喊道:“爹。”

宇文殿摸着胡子道:“清兒乖。”

宇文清又叫坐在右邊的宇文夫人,“大娘。”

宇文夫人輕輕的應了一聲,心中愁腸千結,她的親兒子還躺在床上呢,她哪有心思看這種熱鬧,只盼着新娘子嫁過來之後,兒子立馬就好了。

宇文清依照司儀所言,拜了天地,拜了父母,夫妻對拜,三拜過後,這才嚷嚷着要看新娘子,可是喜婆等人卻将新娘子扶着走了,她的心中一片失落,找她娘說話去了。

李姨娘看着女兒好好回來,道:“清兒成親好玩嗎?”

“不好玩,屁股痛死了。”

“怎麽屁股痛了呢?”

“馬兒颠的,我還丢臉了呢!”

李姨娘一聽有故事,忙問道:“怎麽回事?”

“我踢轎子的時候,把鞋子踢進去了,新娘子說我的腳好臭。”

李姨娘哈哈大笑,對着這個借懂的女兒。當初為了能在宇文府‘存活’下去,對外只說生了兒子,雖是迫不得已,但是她深知作為一個女子所擁有的無奈,至于以後怎樣,現在也管不了,只要宇文清能好好的成長,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人生需要一點勇氣,李姨娘把所有的勇氣賭在了宇文清身上,她希望女兒健康、開心、有見識,能夠有機會選擇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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