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偷王之王

白玉堂回程時并不經過福州城,他選擇了最近的官道往京城而去,是以未和趙桓同行。

而如今,被留在莆田的趙桓自然而然的與孤身一人的楚留香搭上了夥。

楚留香才接受友人乃是無情無義的惡人的事實,心情屬實不算愉快。趙桓雖然不為無花的真面目而感到難過,卻也明白楚留香的心情不好受。

待目送白玉堂所駕的馬車離去後,趙桓便邀請楚留香去一旁的小攤上用飯,

兩人在桌前相對而坐,楚留香轉換好心情,見趙桓神情認真,一板一眼地吃包子,不由得露出個笑。

看這少年吃得香,他似乎也有了胃口。

他們解決完早飯,又在這附近閑逛消食。這半年來趙決明風頭無兩,楚留香已有所耳聞,傳聞中的決明少俠冷峻無情,可他見了真人時卻覺得傳聞不盡其然——楚留香面前的這位少年,分明是個略顯呆板的耿直少年,十分有趣。

任何人與趙桓相處對話片刻,都會産生和楚留香同樣的看法,但若是他們見了趙桓拔劍之後的模樣,大約也會認可流傳甚廣的江湖傳言。

但不拔劍的趙桓确實是個耿直的木頭。

兩人談起今後的去處,趙桓道他是從福州來,還要回福州一趟。

楚留香南下時也從福州經過,如今再度返回濟南仍要過一趟福州,主動提出要與趙桓同行;後者自然是欣然接受,楚留香成名已有十載,是個名副其實的靓仔,也是再合适不過的參考對象。

趙桓總想着要向靓仔學習,然而所學到的地方微乎其微,大部分時候只是在心中感嘆靓仔不愧是靓仔。

但無論如何,他對所有見到的優秀人物确實是抱有發自真心的欣賞之情。

趙桓與楚留香約定好要一同北上,在莆田城中休整一日,向天湖大師道別,便啓程往福州而去。

莆田少林寺無花之事還未傳開,即便要傳開最多也要十日,連福州的王憐花也不知曉。

但即便知曉了,王憐花此刻也懶得管那些同他無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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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與趙桓和白玉堂去往莆田是因其在福威镖局中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在趙白二人離去之後,王憐花将一半的注意力都放在這件有意思的事上。

此事的主人公是王憐花與趙桓的熟人,曾經是(易容後的)王憐花的小二,也當過趙桓短短兩日的同事。

司空摘星,偷王之王,名滿江湖,易容術出神入化,偷盜術登峰造極,江湖第一輕功高手。

不過由于江湖上能人輩出,輕功高手不止有司空摘星,也有盜帥楚留香,更有六扇門三捕頭追命,開封府展昭——所以,究竟誰是江湖第一輕功高手至今沒有個準數。

因此,江湖第一輕功高手這挂便暫且不提。

話說回頭,名滿江湖的偷王之王如今正陷于危機之中。

司空摘星如今是福威镖局中為少镖頭林平之照顧小雪駒的馬夫,假名孫七。在趙決明一行三人至福威镖局時,他已在福威镖局待了整整一個月,用淳樸厚實的性格,過目即忘的面容,精湛細心的技術,成功獲取了福威镖局全員的信任。

“孫七——”

青年明朗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司空摘星蹲在牆角假裝自己在拔草,并不是很想理會發聲的青年。

“你在做什麽?”那青年聲音漸漸靠近,瞧見他在拔牆角的草,莞爾一笑,“你這麽喜歡草麽?最近這兩日我一來找你,就見你在拔草。”

司空摘星聽聞此言,心中生出了草。

他沒動,蹲在地上默默拽草,咬牙切齒。

他偷王之王,除了陸小雞外少有人能叫他吃虧,也少有讓他如此咬牙切齒之人——但這十日以來,這位千面公子王前輩,兩者都占了。

可他偏偏不能暴露分毫,身為偷王之王的職業素養讓司空摘星平息憋悶之氣,起身回首,依舊是那個憨厚老實的孫七。

“王公子,您來找我做什麽?”

孫七手上拎着草,憨厚地對王憐花微笑。

緋衣公子微微一笑:“今日天氣不錯,想找你讨教些安撫馬兒的技巧。”他的視線從光禿禿的牆角掠過,在孫七手上停頓一瞬,又移向對方淳樸的面容,略帶遺憾道,“可你看起來十分忙碌。”

孫七歉疚中又帶着幾分疑惑,道:“勞煩王公子特意來找我一趟,可您為何不找我家少镖頭與李少爺呢,小人一介馬夫,也沒什麽好教您的。”

王憐花灑然一笑:“我這個年紀的人不好同小輩們混在一起。我觀你面善,似乎有些眼熟,便想同你多相處,你莫非……不喜歡麽?”

緋衣公子玉面朱唇,分明是一副青年模樣,即便說他二十來歲也毫無違和感,司空摘星忍住想抽搐的嘴角,強行咽下“不喜歡”,笑着回答:“沒有的事,王公子是镖局的貴客,小人歡迎還來不及。”

王憐花道:“那你可願陪我去這街上走走?”

司空摘星:“……”

他在心裏斬釘截鐵地說不願,面上卻伸手作摸頭狀,手伸了一半才反應過來自己手上滿是泥污,便略帶歉意道:“王公子見諒,小人有事在身,您還是找別人帶您去街上逛吧。”

“你一個馬夫,還有園丁的職責麽?”王憐花作不解狀。

司空摘星心中咬牙,道:“這是我自願的——總镖頭收留我,我希望能盡自己所能幫幫他。”

王憐花微微颔首,似乎就此放棄,然而轉身走了沒幾步,又悠悠冒出來一句:“這十日來,我日日邀請你,你卻一次也未答應過我。”

這聲音晃晃悠悠地飄進司空摘星耳中,後者早已轉過身蹲回了牆角低頭作拔草狀。

王憐花未聞回應,回首似笑非笑地瞥了那灰衣大漢一眼,不再言語,帶着笑離開了。

至福威镖局那日,孫七從後院中從林平之手中接過小雪駒的缰繩,彼時王憐花便對他有所留意。趙決明與白玉堂離開前夜,他自馬廄外悄悄端詳孫七一番,确認了司空摘星的身份。

若論易容術,當今江湖無人比得過王憐花;即便司空摘星易容如何精妙,王憐花仍然憑借熟悉的眼間距認出了這位有偷王之王之稱的江湖後輩。

看這位江湖後輩暗自咬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但司空摘星卻不覺得有趣。

他原本見陽朔鎮迎風客棧共事兩日的趙決明與王憐花和白玉堂同至福威镖局時還有幾分驚奇,他雖未曾與兩人謀面,卻也聽過他們的名聲——趙決明方入江湖便與名人同行,令人敬佩。

這幾日受着王憐花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戲弄,司空摘星倒盼着趙決明快些回福州了。

單憑這幾日的相處,司空摘星已經可以斷定王憐花與趙決明同行是看後者有趣,如今這般戲弄于自己顯然也是同樣的緣由。

他盼來盼去,在某個午後終于盼來了自莆田回來的趙決明。

然而趙決明身側的人不是那喜着白衣的錦毛鼠白玉堂,反倒是個姿态優雅風流的藍衫男子。

司空摘星:“……”

趙決明,可怖如斯,交游甚廣,新歡不斷。

“這位是楚留香,盜帥楚留香。”趙桓對王憐花介紹,“我與他在莆田相逢,他要回濟南,便同行至此。”

楚留香因見到歸隐已久的江湖前輩而神色驚奇,又有幾絲敬仰,他朝王憐花拱手作揖:“王前輩。”

王憐花微微颔首,楚留香這反應才是最正常不過——白玉堂和趙決明的反應反倒奇怪。

另一個對王憐花毫無尊敬之意的家夥悄悄聽了會兒牆角,又回了馬廄。

如今趙決明回福威镖局,還帶了個盜帥楚留香,想必王憐花是顧不上來找他麻煩了。

司空摘星心中松了口氣,愉悅地替林平之的小雪駒梳毛——他今後也能繼續探查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

但不久之後,現實告訴司空摘星,他想的太過天真了。

不止王憐花,連趙決明也一同過來打擾他。

甚至還帶上了林平之李尋歡林詩音楚留香。

司空摘星:……

他開始反思,是不是一月前與陸小鳳分別時将對方坑得太狠,才叫他遇上這幾人備受煎熬。

趙桓離去前只同“孫七”見過一面,連名字也不知曉,但林平之見他回來十分高興,讓孫七牽出小雪駒,要同他一起去城外縱馬。

林平之喊“孫七”,趙桓便看向那牽着馬緩緩而出的淳樸大漢,若有所思。

司空摘星不動聲色,王憐花是易容高手,看出他來不足為奇,但趙決明絕不可能看出他是誰。

趙桓一笑:“你叫孫七?是因為家中行七?”

司空摘星忽然想起迎風客棧中那段沒頭沒腦的對話,心中莫名一梗,面上淳樸笑道:“是啊,我是家中最小的一個。”

趙桓:“真巧,有人也叫我趙四。”

這對話走向愈發熟悉,司空摘星艱難道:“……莫非您在家中行四?”

趙桓:“不,我是長子。”

司空摘星:“……”

同樣的問題,同樣的回答。

司空摘星開始後悔,他究竟是為何要問這早已知曉答案的問題?為了再體會一次無言以對的感受麽?

王憐花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讓自己的幸災樂禍不要顯得太明顯。

林平之好奇道:“你是長子,為何會有人叫你趙四?”

趙桓嚴肅道:“因為叫趙一太過普通。”

司空摘星:“……”

王憐花:“……”

兩個都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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