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心願
解決工作後要辦的事情還有很多,聞欣先是拿着身份證去辦入職,要交一百塊押金廠裏才給開證明,有證明的人才能辦暫住證——不是免費的,也要一百塊錢。
這錢不花不行,因為三不五時就有人來查,沒有的話就得去郊區篩沙子做免費勞動力。
眼看着一分錢沒掙到,已經貼出去兩百,聞欣心疼得都快哭出來,說:“半年後廠裏真的會把這一百還給我嗎?”
萬花是大廠,收錢也只是怕人員流動太厲害,到期肯定會還,這點虞萬支還是能保證的,說:“不還的話大家早就把地方炸了。”
心裏想着暫住證的錢不但不會退給他,他還得年年交雙份,整個人痛苦得表情都扭曲起來。
這錢聞欣本來沒想讓他出,畢竟是自己的事情,她剛剛提過一遍,現在又說:“要不我把錢給你吧。”
虞萬支還是那句話,搖搖頭說:“不用。”
聞欣都搞不清他到底是摳還是大方,說:“那我們去搬東西吧。”
她今天就能收拾收拾住進廠裏的宿舍。
虞萬支每天兩毛錢的房費交着,也很舍不得,他提起這個就精神,說:“你先上去擦床,我去拿過來。”
這樣安排不耽誤時間,反正女生宿舍是禁止男人入內。
還沒到大家都複工的時候,這棟樓又是新蓋的,從外面看就知道空蕩蕩。
聞欣本來想說自己不太敢上去,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路過一樓宿管阿姨房間時順便借工具,一路哼着歌用鑰匙打開303的門,被灰塵嗆得倒退一步。
這間宿舍原來有人住,四個床位上有東西。
她只能在剩下八個裏挑選,搖晃兩下試試這個上下鋪穩不穩。
鐵架子發出一點細響,還在她的接受範圍。
她到走廊盡頭去打水,把床板和爬梯擦拭幹淨,又開始掃地拖地。
不過忙一會,她就到走廊往下看。
虞萬支扛着大包小包到的時候,看她已經在樓下等着解釋說:“遇見個熟人,聊了幾句。”
聞欣剛剛都在想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不由得嗔怪道:“我在等你呢。”
“等”這個字眼對漂泊在外的人有吸引力,不然大家憑什麽過年也要不遠萬裏回家。
虞萬支道:“下次不會了。”
看在他态度誠懇的份上,聞欣彎下腰道:“我得分好幾趟把它們拿上去。”
她還是有點力氣的,但和虞萬支比起來簡直是個弱不禁風,光一床棉被就讓她哼哧哼哧地爬樓梯。
虞萬支想着跟宿管說好話沒能成,只得仰着頭往上看,看她一個人跑上跑下,額頭一層薄汗。
聞欣站定,掏出手帕在臉上擦一擦說:“我還得買幾樣東西。”
虞萬支領着她去附近最大的超市說:“這裏的東西最全最便宜。”
但離得有點遠,來一趟得走快半個小時。
聞欣蹲在架子前研究牙膏說:“你覺得牛奶味還是草莓味好?”
她現在用的是他過年時候帶回家的,肯定得自己買一個。
虞萬支看看标價說:“我覺得富強牌的就很好。”
才一塊五,加點味道怎麽就變兩塊五了。
聞欣在老家也只見過富強牌,這會一門心思就想試試不一樣的,忽略他的意見,自顧自挑選。
虞萬支又想起介紹人那句“勤儉持家”,捏着鼻梁發愁。
他五官裏屬眼睛長得最好,有點少數民族的感覺,因為深邃總有幾分憂愁,這會是濃得化不開。
聞欣看他一眼說:“所以我自己付錢不就好了。”
虞萬支反問道:“所以少花點不是更好?”
聞欣果斷道:“不好。”
兩個人沒法統一,肉眼可見有得磨合,虞萬支又想嘆氣,憋下來說:“記得買齊。”
這種事要是多來幾次,他一顆心就快扭成麻花了。
聞欣想着剛上班肯定很忙,嘿嘿笑着伸手,把一包果凍扔進籃子裏說:“這個我沒吃過。”
虞萬支只當沒看見,付錢的又當自己眼盲耳聾,把所有東西裝進布包裏。
聞欣眼疾手快把果凍拆開,遞一個到他嘴邊說:“你肯定也沒吃過。”
虞萬支道:“我也沒吃過人肉。”
這人怎麽這樣,聞欣撇撇嘴說:“是你非要付的。”
付錢難道還有錯,虞萬支道:“我只是覺得很多東西沒必要。”
別小看這幾塊錢,一年下來就是一兩百。
聞欣悶悶不樂道:“可是買我開心啊。”
她喜歡,她願意不就行了。
虞萬支聲音淡淡,卻很尖銳道:“我們這樣的人,不能只圖開心過日子。”
他指着路邊的房子說:“你知道一平多少錢嗎?”
聞欣東南西北尚且不知,搖搖頭說:“應該很貴。”
那可是樓房,村裏現在建石頭房子都得一萬。
虞萬支惦記房子好幾年,說:“八百一平,最小一套也要兩萬。”
兩萬!
聞欣有一千多都覺得自己像個富翁,腰杆直挺挺,這會咂舌道:“誰買得起啊。”
虞萬支悵然道:“已經賣光了。”
他來不及夢想,就失去觸碰的機會。
聞欣感覺他的表情有些古怪,說:“你要跟我說點什麽嗎?”
虞萬支欲言又止,最後說:“你應該知道,我小時候是跟着我四叔的。”
誰相親都會把對方三代人打聽清楚,因此聞欣不避諱道:“我二姑說過。”
虞萬支的四叔本來是城裏的教書匠,六十年代本來是該說親的年紀,不過耽誤了。
但長輩們還是張羅着給他留個後,正好虞萬支家裏孩子太多養不起,才三歲的兒子就這麽送出去。
教書匠有文化,虞萬支的名字就是他給改的,順的是百家姓裏“虞萬支柯”這句。
不過文化人回鄉種地,百般不适應,幾年後因為鋤頭砸腳上傷口感染去世了。
那會虞萬支才十歲,不能自立門戶,于是回到親生父母家,感情上卻很陌生。
這也是他稍微有點能力就迫不及待逃離村裏的原因,實在是大家左讓他繼承養父香火,右讓他別忘生恩,可這兩樣其實都非他本願,卻從來沒人考慮過。
可人離開逢年過節又想回去,其中矛盾之處還是挺可笑的。
虞萬支不會去剖析自己的內心,大老爺們說這些怪矯情的,道:“我就想有個自己的地方。”
聞欣驚訝于他的宏遠目标,躊躇着說:“非要樓房嗎?”
虞萬支道:“有地方住就行。”
那就是有商量空間,聞欣道:“那咱們還是看看遠一些的,這個太貴了。”
虞萬支沒把她的錢納入考量過,聽到“咱們”兩個字一愣說:“你也出錢?”
這話新鮮,聞欣看他說:“我以為不離婚是默契。”
起碼目前為止,她沒覺得他哪裏特別不好。
虞萬支更是想都沒想過這兩個字,他們這代人的觀念裏也根本沒有這個選擇。
他道:“當然是。”
既然都沒有,聞欣道:“那我不該出錢嗎?”
又說:“還是沒打算跟我住?”
虞萬支讷讷道:“我,我一時沒轉過彎來。”
老以為自己還是那個獨自向前沖的人。
聞欣想想給他透個底說:“你的聘禮在我這呢。”
虞萬支為這八百塊錢也是心疼好幾天,這會說:“你爸媽沒拿嗎?”
聞欣搖頭說:“我大姐結婚就沒有。”
老大嫁的是知識分子人家,上門的時候就拐彎抹角抨擊過這種封建習俗,她父母哪敢多說一個字,又向來自诩對哪個孩子都不偏心,只好連老二的聘禮錢都拿不到。
村裏人默認聘禮是娘家拿去給兒子結婚用,虞萬支還真沒想過,說:“那你自己好好放着。”
聞欣驚訝道:“你不想拿回去?”
畢竟原來就是他的錢。
虞萬支愠怒道:“我在你眼裏就這麽摳嗎,哪有人要聘禮回來花的。”
那是頂慫的男人才這麽做,他還要臉呢。
聞欣确實是覺得他摳,趕快又拆一個果凍說:“哪能啊,你都給我買這麽多東西,再大方不過了。”
不提還好,提了虞萬支越發心口痛,深呼吸說:“走吧,送你回去。”
再不回去他連頭都要痛起來了。
聞欣跟小鹌鹑似的跟着,在他背後虛揮一拳。
影子照得真真的,虞萬支道:“你低下頭。”
聞欣不明所以,垂眸後立刻仰天望月說:“啊,快十五了。”
虞萬支倒沒發脾氣,說:“又是一年元宵。”
所有古詩裏,他覺得每逢佳節倍思親這句最有道理。
聞欣心思活絡起來說:“那天我們一起去吃餃子吧,在家的時候都會吃的。”
後半句多少有點低落。
每年剛開工這幾天都不會太忙,虞萬支想起自己背井離鄉第一年的樣子,最終還是說:“你下班在廠門口等我。”
聞欣那點子抑郁一掃而空,蹦跶着要回宿舍前回頭說:“虞萬支,正月十五見!”
聲音響亮,虞萬支沒能挪開腳步,看到她那間房的燈亮起來才走,走出幾步又回望,心想這盞燈雖然沒亮在他期盼的地方,卻還是讓人有了歸宿。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同類推薦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