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去年今日
第二更
工業區有好幾家電影院, 離家最近的叫新華,跟書店不是一起的,畢竟滿大街同名同姓的太多, 叫一聲“建設”估摸着能有七八個人回頭應。
像聞欣就總覺得自己的名字起得也一般,只是勝在姓氏特別,不過跟虞比起來好像又顯得常見點。
這會她道:“你說将來給孩子起個什麽名字好?”
虞萬支還以為她悶不吭聲半天是在琢磨什麽,心想也有懷孕再想這個吧。
他道:“還早着呢。”
聞欣既然問, 就是希望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有些蠻不講理道:“必須先想出來。”
夠未雨綢缪的啊,虞萬支初中沒念完, 頂多不是文盲而已, 離文采斐然還遠着呢。
他算是被難住,露出思索的表情道:“那總得給我一點時間吧。”
電影院就在眼前,聞欣也不再“刁難”他, 左右看說:“今天怎麽沒有賣爆米花的。”
正月裏停工的廠多,可像這種休閑娛樂的地方可正是生意好的時候,門口天天都一圈人賣吃的喝的,說真的, 要不是地盤早被瓜分幹淨, 生人壓根插不進來,她當時都惦記着來這兒賣炒貨。
虞萬支知道她找吃的鼻子最靈,認真道:“你仔細聞聞。”
聞欣心想自己又不是小狗,皺皺鼻子說:“好像真的沒有。”
別說味道,連機器打開“砰”一聲的動靜都沒有。
虞萬支看她失望, 買票以後說:“還有點時間, 我再去找找看?”
聞欣拽住他說:“不許動, 你不在我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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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是這麽說, 卻明擺着是不希望他跑來跑去累得慌。
虞萬支也确實是有點擔心,擺攤時需要去廁所都一路狂奔,生怕這三五分鐘裏出什麽事。
他道:“早知道剛剛在路上買。”
聞欣其實也不是那麽想吃,說:“反正我看的時候就什麽都顧不上。”
她只是每每到電影院,就習慣性地買一點而已。
這話是真的,每回都是虞萬支惦記着給她遞到嘴邊。
他道:“連我都顧不得。”
話說得酸溜溜的,聞欣親密挽着他的手道:“別這麽小氣嘛。”
她一撒嬌,虞萬支才真是什麽都顧不上,捏着她的臉說:“我現在還小氣嗎?”
看兩場電影還是他自己提的,擱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提起這事,聞欣忽然咦一聲說:“今天是初三。”
虞萬支理所當然地點頭,問道:“有什麽規矩嗎?”
他對這些也不太熟悉,但結婚的人跟單身漢總是不一樣,事事總得理出個頭緒來。
聞欣哪裏知道什麽,上下看他說:“去年初三,咱們一起去縣裏買結婚的東西,你記得嗎?”
那是兩個人第一次單獨相處,想起來只剩下尴尬兩個字,虞萬支還記得自己帶她吃的是牛肉面,說:“那天把我心疼壞了。”
結婚就是男人花錢多,他大半積蓄都砸在這樁婚事上,掏錢的時候表情都是扭曲的。
聞欣記得的事情可不少,說:“我挑那雙鞋的時候,你是不是特別希望我買豬皮的?”
畢竟牛皮跟豬皮差着十塊錢呢。
虞萬支被猜中,有點顧左右而言他說:“怎麽還不開始。”
聞欣把手寫的票舉到他眼前道:“還有十五分鐘,別急,咱們好好聊聊。”
聊什麽聊,虞萬支都快站不住,繼續轉移話題道:“餓不餓,要不買個煎餅吃?”
心虛得不像話,聞欣憋着笑,雙手抱臂說:“沒想到吧,你現在居然栽我手裏了。”
虞萬支确實沒想到,他還以為辦完婚禮還可以跟以前一樣勤儉過日子,但現在也是他心甘情願的。
他道:“我有錯就改。”
哪有什麽錯,不過是大家過得不一樣而已,像他們相親結婚,能過成這樣很不錯,世上本來就是尋常夫妻多。
聞欣感慨道:“其實我當時覺得豬皮那雙實用些,但看你的樣子,就非要買牛皮的。”
牛皮嬌貴啊,穿還得挑日子。
虞萬支才想起來是很少見她穿,說:“那再去買一雙?”
錢多燒的,聞欣都有四雙鞋,換着穿夠夠的。
她伸手把人拽個趔趄道:“還不如多看兩部電影。”
這票才六毛錢一個人,豬皮再不值錢也要十來塊。
虞萬支心想兩者是可以兼得的,反手牽着她往裏走。
放映廳裏不亮,找座位只能低着頭,聞欣也不知道被什麽勾住,險些整個人一歪摔倒。
虞萬支眼疾手快扶住她說:“慢點,抓緊我。”
兩個人坐下來,聞欣靠着椅子等開始,前後左右的聲音嘈雜,還有好些孩子在尖叫。
不過電影的聲音更大,震得人耳朵都疼起來。
聞欣看完第一場,捂着耳朵搓搓說:“感覺嗡嗡響。”
可話音一轉卻是道:“爆米花,我聞見了。”
聞見也不能當飯吃,虞萬支看一眼手表說:“抓點緊,等下又開場。”
買好的票,少看一秒都是浪費,聞欣是馬不停蹄鎖定好目标,沖進砂鍋店裏說:“老板,三份砂鍋粉。”
虞萬支要吃兩份,誰叫他人高馬大又天天花力氣。
這種一人一份的時候,他向來不會等着聞欣先吃完,動作利落得不行,好像不知道燙這個字怎麽寫。
聞欣還在呼呼吹涼,他就已經是第二碗,實在叫人瞪大眼。
她道:“你慢點,當心燙破喉嚨。”
虞萬支是習慣,他皮糙肉厚,幹活的時候急着掙錢,連呼吸的時間都不想耽誤,這會慢下來說:“還有點時間,你不着急。”
聞欣當然不急 ,吃得依舊秀氣,等他去買完爆米花回來,才把最後一口湯喝下去。
虞萬支給她一口甜的壓壓,兩個人又走回電影院,就是路過賣炒貨的攤子,聞欣道:“人家賣得好便宜。”
他們生意一般,也因為确實賣得更貴些,要不是味道也好,只怕顆粒無收。
虞萬支最近也打聽過,小聲說:“他們是廠裏拿的貨,肯定便宜。”
工廠做的就是量,不像他們的貨就靠趙秋燕一個人炒制,成本是在那擺着的。
聞欣本來也就是随口說一句,并未放在心上,看完電影後整個人活力滿滿,第二天接着去擺攤掙錢。
夫妻倆沒打算全心全意做這事,只是當個添頭,晚上就各處玩。
聞欣只覺得這個年過得樣樣滿意,不過心裏也盼着快點上班——畢竟擺攤的地方早就有人占着,他們只是能暫用幾天而已。
因此正月初十這天,她起了個大早說:“虞萬支,上班了!”
虞萬支從睡夢中驚醒,把她又按回被窩裏道:“是我要上班,你興奮什麽?”
聞欣嘻嘻笑,撓他癢癢說:“我陪你去啊。”
服裝店要正月十五才開門,誰叫老板不差錢,壓根懶得開,她一個人待着也沒事做,不如跟着出去晃晃。
虞萬支本來有些困頓的眼睛瞪大道:“車間的環境不好,你還是在家看小說吧。”
昨天又買好幾本,夠她看到開工的。
放假的時候朝夕相對,乍要分開就是讓人有些舍不得,況且自己待着好像有點空落落。
聞欣嬌氣道:“你舍得我?”
虞萬支哪裏舍得,心想反正也就自己一個人,想想說:“行,那你把書帶上,多穿一件。”
聞欣還是第一次陪着他去工作,感覺多少有些新奇,連熟悉的路都變得不一樣。
軸承廠放假也有人看着,不然過個年能連工人的褲頭都被偷走,保安是一天到晚地繞圈子,看到人打招呼道:“虞主任這麽早就從老家回來了?”
虞萬支又不會到處去宣傳自己買上房,畢竟他這錢算是跟廠長借的,說出去難免給老板添麻煩,所以人家就以為他還是跟往年一樣。
他也不解釋,只說:“有批急活,我來趕工。”
這個時間工人們都還在老家,臨時有事,最能派得上用場的也就是他了。
保安知道這種急活肯定得加錢,羨慕于技術工就是好。
他寒暄兩句又接着轉圈子,畢竟賊總是無孔不入。
虞萬支則是帶着聞欣到車間,給她搬椅子坐在門口說:“這有太陽,又不會吵,有事就叫我。”
而且裏面燈光暗,機器的動靜又大。
聞欣掏出書往膝蓋上一放,把水壺放在腳邊,偶爾站起來活動的時候就會看他一眼。
虞萬支幹活的是不敢分心,畢竟誰都有受傷的可能,只在停下來喝水的時候走到她邊上問兩句。
不過關心在聞欣認真看小說的時候基本得不到回應,只得無奈搖搖頭回崗位上。
他手腳利落,尋思明天還有事,幹脆熬個夜把事情做完,反正也就是幾個零件的事情而已。
聞欣當然知道他這麽着急是要做什麽,眼看十一點,整個人都有點昏昏欲睡起來,說:“明天再來吧。”
虞萬支看她眼睛都快閉上,有些心疼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聽意思他還要自己回來加班,聞欣晃着他的手臂說:“生日過半天就行,只要是你陪着我就可以。”
反正她從小到大都沒怎麽過過。
虞萬支卻是鄭重道:“去年我不知道,今年絕不能再這樣。”
去年的正月十一,兩個人還在到東浦的火車上。
聞欣拗不過他,只得點頭,到家後卻道:“你睡一覺再去,我明天想睡到自然醒,這是我的生日願望。”
打工的人,能睡到自然醒本來就是件奢侈事。
“生日願望”這四個字一出來,虞萬支沒辦法,只得洗澡後進被窩,摘手表的時候說:“現在就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
很湊巧,時針正好在12上,聞欣似醒非醒道:“謝謝老公。”
叫得甜甜的,差點叫虞萬支興奮得睡不着,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閉上眼的。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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