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狄竹不置可否。

但她還沒說話,屋裏忽然傳來咣當一聲, 是王大媽把什麽東西給砸到了門上, “你在外面和她廢什麽話,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長得漂亮, 你就動了心思,包雄,我可告訴你, 別惹火了老娘,不然別怪我和你這斷子絕孫的老棺材瓤子同歸于盡!”

這老大爺聽了屋裏的話,做出一個憤怒的表情, 但最終什麽也沒敢說, 只對狄竹露出個歉意的微笑來,“你大媽就是這樣人, 你別和她一樣的, 忍一忍,就過去了。”

說完他就回去了。

狄竹拿着五塊錢,站在原地,聽着屋子裏傳來吵架聲,“我可警告你,別給我起那花花腸子,不然沒你的好果子吃。”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呢,我懶得理你!”包大爺是真不想搭理自己老伴,于是開了客房的門,想要進去躲清靜。

可王大媽一見他這樣,更是氣的不行,直接跟了上去,“懶得理我?那你想搭理誰?剛才門口那小姑娘?人家看的上你?”

包大爺嘆了口氣,“你能不能別這樣。”

王大媽冷笑了一聲,“哈,你嫌棄我是不是,我別這樣,那你要我怎麽樣?和你前妻那樣?她現在爛的骨頭渣子都沒了,你要真想她你去陪她啊,你後來娶我幹什麽?還有你可別忘了,當初可是你說她丢人現眼讓她去死的,你還怕她吃安眠藥死不了,在藥裏加了……”

狄竹聽到這裏,伸出手,敲起了門板。

裏面的人似乎被驚吓到了,半晌一點聲音都沒有。

狄竹等了一會兒,再次敲響了房門,又過了得有半分多鐘,裏面才傳來包大爺的聲音,“誰啊?”

“是我,大爺,開下門。”

裏面傳來慢騰騰的腳步聲,然後是門被打開的聲音,包大爺的臉半掩在門口,語氣帶着點惶恐,但神色卻有點陰森,“怎麽還不回去啊?有什麽事兒麽?”

狄竹舉起手中的五塊錢,“這是假鈔,大爺你給我換一張!”

包大爺的表情十分的精彩,勉強給狄竹換了張鈔票,但說出來的話很是忠厚的樣子,“诶呀,姑娘,我這老眼昏花的,都沒發現這是假鈔,還折騰你再回來換一次,我要知道的話,說什麽也不能!姑娘你累不累,要不要進來喝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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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就要往屋裏拽狄竹,狄竹微微一笑,“不用了,我是年輕人,多折騰幾趟也沒事兒。”

說着她避開包大爺的手,徑自走了。

等她回到物業的時候,已經是晚飯的時間了,她和自己手下的妹子打了招呼,直接去了食堂。

沈仁從到物業工作後,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錯過飯點的,而自從沈仁來了之後,堯卓出現在食堂的次數也在增加。

狄竹走過去,把五塊錢給了堯卓。

堯卓看都沒看狄竹一眼,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李九針身上。

李九針此刻捧着飯碗,吃一口飯,看一眼沈仁,就一口菜,看一眼沈仁,顯得無比的癡漢。

饒是沈仁神經大條,都覺得快要被看殺了,于是他略微尴尬的開口,“李大夫啊,你不需要早點回去,準備明天出診麽?”

下午的時候李九針就給堯卓看過了,他一臉失望的說堯卓什麽問題都沒有。

堯卓也表示了自己就是怕疼,別的問題肯定一點沒有,因為他這句話,李九針當時就偷摸的翻了好幾個白眼。

但話雖如此,沈仁還是不放心,掏出自己大半的身家,給堯卓買了十五貼的膏藥貼上了。

按道理病看完了,大夫就可以走了——沈仁也不想如此的過河拆橋,但是,這李九針的眼神,實在是太火熱了,尤其是當着堯卓的面這麽看自己,他不由自主的就覺得有點心虛。

可李九針卻不走了,直說自己是沈仁的好朋友,想看看好朋友的工作環境什麽的,硬是寸步不離沈仁的留到了現在。

沈仁十分感激堯卓的好心腸,這要是一般員工帶着朋友在自己的工作地點這麽做,估計早被開除了,但堯卓還留李九針吃了飯。

不過沈仁心裏其實是不踏實的,這就導致他這頓飯都沒太吃好——往天他可以吃一盆飯的,這頓居然只吃了四分之三盆!

李九針又就着沈仁吃了一口飯才回答他,“啊,我不着急回去!”

等狄竹打了飯回來的時候,食堂裏已經坐滿了,只有堯卓身邊還有個空位,于是她端着飯菜就過去了。

剛坐下,就看李九針咬了咬牙開口,“那個沈仁啊,我那本草堂其實還缺人手,你要不要跳槽過來,我給你兩萬底薪怎麽樣?”

狄竹頓時就覺得自己被堯經理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刮的渾身都疼,如果不是太突兀的話,她簡直想端着盤子就逃回樓下前臺。

李九針也覺得自己都快被堯卓的目光給戳穿了,可是他如果不說的話,他會被自己的欲望折磨死的!

但最尴尬的還是沈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入了李九針的法眼——這哥們到底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啊?

尴尬歸尴尬,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得了吧,我什麽也不懂,到你那藥店去幹嘛?當擺設麽?我在這當保安都覺得心虛呢,哪能到你那去拿兩萬。”

再說關鍵堯經理對他這麽好,他怎麽可能跳槽!

堯卓聽沈仁這麽說,身上的氣勢收斂了一點。

但李九針卻還是有點不死心,張口想要再勸。

這時堯卓忽然放下了筷子,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你好,請問是章千年,章先生麽?”

那邊傳來得意的笑聲,“哈哈哈,我昨天就已經不是章千年了,我已經變成章萬年了!”

“好的,章萬年先生,我是堯卓,請你來物業中心一趟,我個人有點事情需要你幫忙。”

那邊倒抽一口冷氣,接着響起歡脫的聲音,“嗷嗷嗷,堯經理,有什麽需要在下的地方,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您是想打家具,還是想要我的油,或者您想雕佛頭?您盡管說,我……”

“你只要來物業一下就可以了!”堯卓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沈仁不明所以的看着堯卓,他當然是記得章千年的,如果不是去他家掏下水道,他也不會認識展婷,只是他不明白堯卓忽然叫魔術師過來幹嘛,難道要他表演魔術?堯經理也不像是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啊!

而且他也聽不明白魔術師為什麽會說那麽奇怪的話,他更不明白為什麽他身邊的李九針,在聽到了堯卓和章千年的對話之後,為什麽會面紅耳赤雙眼通紅一副無法呼吸的樣子。

沒多久,章萬年就過來了,他面帶微笑,想要和堯卓打個招呼,不料半路卻被突然沖上來的李九針截了胡。

李九針激動的握着章萬年的手,“久仰久仰,真的是久仰了,我其實一直想要拜訪章先生,但卻近鄉情怯,尤其聽說章先生是神農谷農皇座上賓,小可就更加不敢打擾了,沒想到今日能再次得見,真是……”

他說着說着,居然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章萬年開始被李九針吓了一跳,但三秒鐘就鎮定下來了,露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唔,你這小輩,我略有耳聞,你也算略得岐黃之道了,來見見我,也是可以的。”

李九針聽他這麽一說,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緊緊的抓着章萬年的手。

章萬年只能拍了李九針的手兩下,表示安撫,同時目光看向堯卓,“堯經理,不知您叫鄙人前來,有何貴幹啊?”

堯卓指着李九針,“這位李先生對章先生你慕名已久,所以今日堯某做個中間人,介紹二位認識一下。”

章萬年還有點懵逼,“您不是說有事情需要我幫忙?”

“李先生治好了我手臂上的傷,所以為了感謝他,我請你幫忙,以後多陪陪他。”

章萬年還是一臉的問號,“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是如果這是堯經理的要求的話,那在下一定會全力以赴。”

李九針此刻已經松開了章萬年的手,他站在章萬年的身邊,之前身上的那股子傲嬌高冷的勁頭都不見了,搓着手外加點頭哈腰做小伏低的開口,“那,能不能,請章先生去我的本草堂坐坐,讓我的本草堂,蓬荜生輝一下?”

章萬年此刻倒很有李九針之前裝逼的那個勁頭,他微微的點點頭,“帶路吧!”

于是在帝華物業磨蹭了一下午,還硬留下吃了頓飯的李九針,連拜拜都沒和他們說一句,雙眼放光的領着章萬年離開了。

等那倆人走了,周圍的人飯早就吃完了,食堂就剩下他們三了。

沈仁不知道為什麽,但總覺得氣氛有些壓抑,于是雖然他也吃完半天了,卻不敢走,只能默默的坐在堯卓的對面,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堯卓——雖然他真不知道怎麽了!

狄竹的心都要滴血了,早知道她寧可餓一頓,也不來湊這熱鬧,現在她被堯卓的氣勢壓在原地,走不敢走,留也難留的,真是難過死了!

還是沈仁最先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于是和狄竹聊起來上午的事情,想要打破這份沉默。

“……真不知道那個王大媽怎麽會這麽極品,一個人,就因為她逞這口舌之快沒了,她就不怕以後有報應!”沈仁說完上午的事兒之後,發出了感慨。

狄竹聽了事情之後,也覺得胃口全無,她用筷子戳着餐盤裏的飯菜,“她就一點負罪感都沒有麽?”

“負罪感,一點也沒看出來,她還讓人家小姑娘賠她衣服呢,過後又來咱們物業鬧,我看是都習以為常了,說不定多少人被她坑過了,也說不準以後她還要坑多少人呢。”沈仁說的義憤填膺的,“這種人也能活這麽大歲數,真是老天爺不長眼。”

堯卓忽然冷着臉,帶着嘲諷的插了一嘴,“現在的那位,還真是沒長眼。”

沈仁見堯卓終于說話,心裏總算松了口氣,連忙打蛇随棍上的讨好,“堯經理,今兒你累壞了吧?你手臂還疼不疼?要不要早點休息,我可以幫你……”

正說着呢,堯卓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胡雨雙抱着老舊的手機縮在牆角,雖然沒哭,但眼神中滿是驚恐。

她家的防盜門被人用拐棍砸的砰砰響,同時還傳來一個老氣橫秋卻帶着油滑的聲音,“小雙啊,給張爺爺開門,你可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張爺爺可是擔心你害怕,這才過來陪你的。”

胡雨雙緊張的看着那本來就頗支離破碎的門,在拐杖的攻擊下,它似乎随時都可能會堅守不住陣地。

外面的人繼續為老不尊的說着話,“小雙啊,你乖乖的給爺爺開門,爺爺可是為了你好,而且爺爺保證會讓你舒舒服服的,以後也會給你吃的喝的,不比你之前跟你老子在一起的時候強?而且你別看爺爺歲數大了,但爺爺是寶刀未老,神槍不到,快開門……”

胡雨雙盯着卡的不行的手機上撥出電話的畫面,心裏恨的滴血。

這個老張頭最不正經,整天滿小區轉悠,見到落單的大閨女小媳婦,都會上前調戲幾句,自己之前晚上補課回來的時候,有幾次撞上他,也吃過一點言語上的虧,多虧碰到了張奶奶,才把自己救下來。

只是沒想到這人無恥到這樣的程度,今天白天自己家才出了事兒,他居然晚上就欺負到自己頭上來了,這真是欺負自己家裏沒人了啊!

胡雨雙正恨的不行的時候,電話被接通了,那面有平穩的聲音傳過來,“你好,我是堯卓,請問有什麽事情。”

胡雨雙終于忍不住哭了,“我是胡雨雙,救命,救命啊!”

防盜門根本不隔音,門外那老不修的聲音通過電話傳過來,堯卓眉心皺起,聲音帶着堅定的力量,“別怕,我們馬上就到!”

門外的張老頭也聽到了胡雨雙打電話求救的聲音,但他根本不怕,反而邪笑着,“我的小雙寶貝,你報警也沒用,我都七十多了,警察能把我怎麽樣?不能拘留也不可能判刑的,罰款我也沒錢,他們頂多就是說服教育,等他們走了,我還來,到時候我可不會這麽簡單就放過你了,所以現在我勸你還是開門的好。”

胡雨雙狠狠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她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沒有報警,而是麻煩的堯經理。

張老頭還在門外叫嚣,“而且你知不知道,你爸爸還欠我二百塊錢呢,我早就和他說好了,二百塊錢買你和我住一夜,你現在不開門就是賴賬!”

胡雨雙緊緊的咬着牙關,等着堯卓他們。

堯卓帶着沈仁和狄竹就往這邊趕——叫上狄竹是打算讓她安慰安慰胡雨雙,畢竟他們兩個都是大男人,小姑娘就算有什麽心事,也未必願意和他們說。

路上沈仁還撥了兩個電話,一個是問今天前臺值班妹子張老頭家子女的電話,一個是直接打了過去,說明了情況。

那邊沒有一點好聲氣,“我媽早和他離婚了,我和那個老不死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打死他最好!”

然後啪的一聲挂了電話。

堯卓也沒再打過去,只是加快了腳步。

張老頭看到堯卓他們來的時候,不但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把色眯眯的目光放在了狄竹的身上,“沒想到這又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大爺我今兒個還真是豔福不淺啊!”

他說着居然就要去扯狄竹的手,狄竹可不是胡雨雙,她一把就甩開了張老頭的手,接着一腳就踹在了他的腰上,把他給踹翻在地,接着不等他開始哭鬧,就踩在了他的身上,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着老張頭,“我們公司財大勢大,所以你信不信,你說出來的每一句話,我都能把他變成現實?你要說自己手被我弄骨折了,我就給你弄成粉碎性骨折,你要說你的腰被我踹斷了,我就讓你以後都癱在床上,你要說自己要死了……”

她的話沒說完,但老張頭已經把所有有關碰瓷方面的話都咽了回去。

狄竹露出了一個略帶可惜的表情,把自己的腳挪走,“你最好快點滾開,別逼我再動手。”

張老頭果然和瘋狗一樣就竄了出去,但竄到了電梯口,在電梯門合上之前,卻覺得自己這麽多年“大風大浪”都過來了,今兒卻被一個小姑娘給威脅成這樣,有點面上無光,于是他惡狠狠的開口,“有本事你們就一直護着她,不然等她落單那天,我非要把她弄上手!”

沈仁聽着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想把張老頭拽回來再揍一頓,但電梯門已經關上了。

沈仁氣的想砸電梯門,想到砸壞了還得堯經理花錢修,才及時的忍住了。

此時胡雨雙家的門才發出沉重的吱嘎聲,打開了。

胡雨雙看着門外的三個人,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半天才憋出一句謝謝來。

狄竹摸了摸胡雨雙的腦袋,“別怕,沒事的。”

胡雨雙點了點頭,“我沒事了,打擾你們了。”

然後就再也不肯說話了,狄竹輕聲細語的勸了半天,小姑娘都低頭沉默着,幾個人只能回轉。

回去的路上,氣氛又有些沉默,最終要是沈仁開的口,他問堯卓和狄竹,“這老頭一直這樣麽?”

不過想想二期也就才進戶沒多久,堯經理他們也未必知道。

但堯卓真的開口了,“這人已經騷擾不少住戶了,片警也來過幾次,但他就這麽死不要臉倚老賣老的,也真拿他沒辦法。”

沈仁頓時就明白了。

對付這樣的人,你就得真動手,剛剛狄竹的行為就很好的說明了這一點。

但警察可不敢這麽幹,不然,估計就算扒了皮都賠不起。

沈仁又有點擔憂,“那他以後再來怎麽辦?”

堯卓淡淡的開口,“不會了。”

沈仁聽堯卓這麽說,一下子就放了心,是的,他對堯經理,就是這麽盲目的信任!

幾個人回到物業的時候,施映冬正在前臺等沈仁。

見到沈仁回來,她就迎了上來,“沈仁。”

“诶,你怎麽來了?腳傷還沒好吧?”沈仁連忙扶着施映冬坐下。

施映冬把懷裏抱着的保溫桶遞了過去,“今天多謝你陪我去本草堂,還幫我買了膏藥,我炖了點湯來謝謝你。”

沈仁本來想要拒絕的,他晚上真的吃的很飽了,但是施映冬一開保溫桶,裏面居然是豬腳湯。

于是雖然他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接了過來,“那什麽,真是多謝你了。”

施映冬笑的很甜美,“別客氣,這麽晚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休息,先回去了。”

沈仁連忙跟着站起來,“我送你吧!”

施映冬連忙搖頭,“我真沒事兒了,不用客氣。”

沈仁見她走路的确不像有事兒的樣子,“那,保溫桶,明天我給你送過去?”

施映冬點了點頭就走了。

施映冬前腳剛走,沈仁就把保溫桶遞到了堯卓的面前,“堯經理,快吃一點,吃什麽補什麽,你手腕壞了,吃點豬腳剛好!”

堯卓:……

沈仁也覺得這話好像有點不對勁,剛想解釋解釋,堯卓卻接過了保溫桶,“因為我手腕受傷了,才收下的?嗯?”

沈仁忽然覺得堯經理的那個尾音,特別有磁性,特別的性感,特別的适合他表忠心,于是他立刻拍自己的胸肌,“那是當然,我晚上真吃飽了,要不是想到堯經理你的手腕,我真不會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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