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而此時的堯卓一行人,則正在帝華小區二期的大門口, 分別從兩輛出租車上下來。
打車之前還出了一段的小插曲, 因為他們有五個人,一輛出租車肯定是坐不下的, 沈仁手裏還拿着孕婦的蔬菜水果,所以是要和孕婦一輛車的,堯卓和李九針雖然都沒說話, 但都默默的站在了沈仁的身邊,表達了自己要和他一輛車的想法。
沈仁不禁暗暗苦惱,有時候人緣太好了, 也是很為難的啊!
後排座倒是能坐三個人, 但是,總不能讓有着極品父親, 又剛剛死了母親的胡雨雙自己坐一輛車吧?那也太沒人性了。
于是沈仁最後一咬牙一狠心, 把小姑娘拽到自己身邊,對着堯卓和李九針讨好的笑了笑,“要不,你倆打一個車?”
雖然這倆人最後沒有反駁的真的坐在了一輛車上,但沈仁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心虛的厲害。
等到地方下了車,沈仁付了出租車的費用——之前給施映冬買膏藥花了二十,這會兒打車又花了二十,自己只有二百六十二塊錢了,但是不能讓孕婦和孩子花錢,這點紳士風度,沈仁還是有的,只是他依舊痛心的臉都皺了起來。
這時堯卓走了過來,“這趟算單位出勤,車費可以報銷,記得要票子。”
于是沈仁又喜滋滋的美了起來,只是鑒于胡雨雙在身邊,他不好表現的太明顯。
沈仁要送那個孕婦回家,可他又看了一眼胡雨雙,這孩子年紀還這麽小,以後可怎麽辦?
胡雨雙生長在這樣的一個家庭,不可謂是不敏感,察覺到了沈仁的視線之後,立刻就開口,“我自己能回去,以後也能自己過日子。”
聲音裏有倔強,卻沒有軟弱。
她從小到大,父親不靠譜,幾次三番打她的主意,母親雖然護着她,但天生的性格軟弱可欺,往往父親三拳兩腳下去,就只有哭的份了,所以時不時還要她站出來,保護自己的母親。
可以說胡雨雙能長大到今天,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因為自己的性格要強。
甚至可以說,如今她雖然失去父母,但其實更是卸下了重擔和累贅。
胡雨雙緊緊咬着牙,她已經十六歲了,她至少還能有一套房子,這已經比很多孤兒強了很多了,等這件事情過去了,她把房子賣了,安葬了母親,還了外債,總還能繼續讀書,而且她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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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仁能看出這小姑娘的決心,但總歸有些不放心的,畢竟,她還是個初中生而已。
他正想開口拜托堯經理送胡雨雙回去,卻見橘子皮臉從一期的大門那沖了過來,對着那孕婦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開口,“這都幾點了?你心野了,不想回家了是吧?不想好好過日子趕緊把孩子打了離婚,省的以後真有什麽事兒的時候,還得扔下個孩子。”
沈仁的性格說的好聽點是喜歡路見不平,說的難聽一點是愛管閑事,因此聽橘子皮臉這麽說自己兒媳婦,而且這兒媳婦還懷着孕呢,于是就也把臉給撂下來了,但好歹他也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所以忍住了沒吱聲。
而那兒媳婦好像一點也不生氣的樣子,“我都餓了,媽,咱們趕緊回去吧。”
橘子皮臉又冷哼了一聲,伸手奪過沈仁手裏的瓜果蔬菜,“還不走!成天在外面和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她說不三不四的時候,目光緊緊的盯着沈仁,這讓沈仁一陣惱火,剛想開口問你說誰呢,卻見那孕婦用抱歉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只能又忍住了。
那孕婦朝着橘子皮臉伸出手,“媽,東西沉,我幫你拿點吧?”
“得了吧,回頭人家再說我虐待兒媳婦,再說你買這麽多幹嘛,不花錢啊,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一點也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倆人絮絮叨叨的走遠了,沈仁才恨恨的開口,“這什麽人啊。”
孕婦跟着婆婆走了,胡雨雙也要走,并且堅定的拒絕讓堯卓他們送她。
可沈仁依舊有點不放心,于是站在原地,看着那個背影朝着二期裏面走,打算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再回物業。
可是胡雨雙走了沒幾步,就遇到了一個攔路的……
胡雨雙一看到前面的張老頭,眉心就微微皺了一下,她想換個方向走,可是張老頭已經發現了她,奔着她就過來了,下一秒就抓住了她的手,“诶呦,我可憐的小雙啊,你怎麽這麽命苦啊!”
他嘴裏替胡雨雙感嘆着,但一雙渾濁的老眼裏卻露出色眯眯的目光來,一直盯着胡雨雙看個不停,同時一雙布滿了老人斑的手,也在不停的捏着胡雨雙的手。
胡雨雙感覺一陣惡寒,想把手抽出來,但她折騰了這麽一上午了,哪裏有什麽力氣,反而被張老頭給拽過去了一點。
那張老頭呲着一口大黃牙,“不過小雙啊,你別怕,不行的話,你就來張爺爺家,有張爺爺賠着你,晚上摟着你睡覺,好不好啊?”
胡雨雙氣的睜大了眼睛,“你還要不要點臉了!”
張老頭卻一點都不以為恥,嘿嘿的笑了一聲,“小雙你這是害羞呢啊,有什麽好害羞的,你要是不好意思來張爺爺家,張爺爺去你家也是一樣的,反正你家現在沒有人了,比在我家方便。”
胡雨雙氣的小臉煞白,她開始後悔沒讓物業的經理和保安送自己回家了,但那念頭也只是一瞬間而已,畢竟她以後的路還長着呢,這只是她的第一道障礙而已,如果這都過不去,也就別說什麽以後了。
要說平日裏,她也是聽過這些老鄰居罵人的,她腦子好用,那些尖酸刻薄的污言穢語在她的腦海裏翻騰着,她知道自己只要開口就能罵走這個老不羞,但她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正差點把嘴唇都咬出血的時候,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把她給拽了過來,并且打掉了張老頭的手,同時身後響起來一個男聲,“老爺子,我也沒地方住呢,不然你把我收留了?”
沈仁真慶幸自己沒走,不然這小姑娘不知道會吃什麽虧呢!
而張老頭一擡頭,就看到了人高馬大的沈仁,他身後還站着倆男人,雖然不是高大威猛型的,但一看也都是氣勢逼人,于是他立刻就慫了,退後了兩步,“你,你們這是要幹嘛?”
幾個人根本不願意搭理這個欺軟怕硬又好色的老頭,只是簇擁着胡雨雙,把她送回了家。
一路上胡雨雙都低着頭,孫翠蘭剛跳下樓之後,她嚎啕大哭了一場,可自從警察來了之後,她就平靜的好像根本不像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她覺得自己不能把力氣用在哭上了,因為未來就只剩下她自己了,她得努力的活着呢。
可是剛剛這個保安出現在她身後,幫了她這麽一把之後,她的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掉下來了。
可是她還要裝作自己很堅強的樣子,于是只能低着頭,努力的忍住自己的哽咽聲。
三個人把胡雨雙送到了家門口,胡雨雙雖然沒發出嗚咽聲,但眼眶通紅,其實已經出賣了她。
她打開家門,從門縫裏就可以看出來,她那個家裏,真是家徒四壁,她自己也知道,于是站在門口小聲的開口,“謝謝你們,就不請你們進來坐了。”
她家裏連三個水杯都端不出來,就算她心裏再強大,這時候也不免覺得有些局促。
三個人送小姑娘回來,也不是圖對方報答自己的,于是沈仁連忙表示自己還要回去工作,也不可能進去做,避免了小姑娘的尴尬。
而堯卓看了看胡雨雙家那扇應該是被上門要債的債主,砍的七零八落的,勉強還挂在門框上,卻沒有什麽用的防盜門,掏出來一張名片,“如果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胡雨雙低着頭,半天沒說話。
堯卓出奇的有耐心,那只拿着名片的手,一直放在小姑娘的面前。
又過了一會兒,胡雨雙才伸出手,拿過了名片,“謝謝。”
然後轉身關上了房門。
而沈仁星星眼的看着堯卓,他覺得這一刻的堯經理,簡直帥呆了!
其實他也想讓小姑娘有事兒找自己,別客氣,但自己沒電話,正憂愁的時候,沒想到堯經理這麽做了,這讓他産生了一種倆人惺惺相惜的感覺。
也因此他這一眼看的頗為火熱,讓堯卓有種鋒芒在背的感覺,于是轉頭看了看沈仁,“怎麽了?”
沈仁還沒來得及回話,肚子先咕嚕的叫了一聲——他淩晨一點多起來的,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這期間一直滴水未進,要不是一直挺忙的,估計都要餓抽了。
堯卓瞄了沈仁的肚子一眼,“回去吧,這會兒食堂該開午飯了。”
沈仁于是哎了一聲,開開心心的、屁颠屁颠的跟在了沈仁的後面。
這一刻,李九針忽然産生了一種自己好多餘的心情,都有點不開心了,但他看了看沈仁的背影,忍不住又是一陣心跳加速,于是毫不猶豫的順從本心,跟了上去。
等下了樓,沈仁忽然想起來了點什麽,十分緊張的開口,“那個,堯經理,我我我,我我上午算請假,不算曠工行麽?”
他記得前幾天看到的物業員工守則上寫着,無故曠工是要開除的!
他本來以為出去給堯經理請個大夫,上班之前怎麽也回來了,誰知道會出這些事情啊!
雖然他不後悔幫孕婦拿東西,幫胡雨雙作證并送她回家,但要是因此沒了工作,八千塊的工資就不說了,關鍵是他覺得自己絕對不可能再找到這麽好的領導了!
因此他看向堯卓的目光是可憐兮兮并且帶着祈求的。
堯卓被沈仁的目光弄的心跳加快了一拍,但最終無奈的看了沈仁一眼,“不用算請假,算出公差。”
那就是連工資都不用扣了!
沈仁立刻開心的簡直要忘乎所以,“堯經理,等發了工資,我請你吃飯!到時候,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他說的斬釘截鐵的,于是沈仁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溜了一圈,好似自言自語,又好像再向沈仁确認,“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沈仁立刻就拍自己的胸口承諾,“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不用客氣!”
堯卓移開了目光,這回真的是自言自語了,“好像還有點早啊。”
沈仁有點不明白堯卓的意思,但還是加持了一下自己的承諾,“把我工資都花了也沒關系!”
堯卓沒再說什麽,三個人一起回到了物業。
王大媽在物業坐了半個上午了,雖然沒人搭理她,但她堅定的認為,她兜裏揣着物業的糖呢,領導早晚會出來給自己解決問題。
結果到了中午的時候,堯卓就和沈仁,以及那個李九針從外面一起進來了。
王大媽一看之下,立馬得意的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幾乎是跳着來到了堯卓的面前,“我就說,我只要把你們物業的東西拿走點兒,領導就會出來,你們這些人啊,整天見錢眼開的管我們老百姓要這個費那個費的,我們拿你們一點兒東西,你們都舍不得啊,你們可真是屬鐵公雞的!”
堯卓看着矗在自己面前的王大媽,面無表情。
可王大媽還在那得意呢,“我就知道對付你們這種一毛不拔的人,就得用這樣的辦法,怎麽樣,我才把糖揣起來多大一會兒,連保安帶大夫的,都給我帶回來了吧?”
堯卓把視線投向王大媽身後的狄竹身上,“怎麽回事?”
狄竹還想怎麽說的委婉一點,保安部長就把事情竹筒倒豆子一樣的說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忍不住笑,讓王大媽覺得十分的氣憤。
保安隊長說道最後戲谑的看着沈仁,“所以小沈啊,你到底是哪得罪這人間極品了啊?”
王大媽不知道極品的具體含義,還以為保安隊長服了自己在說好話,因此還一挺胸脯。
而沈仁一頭的黑線,“我哪知道這極品怎麽想的啊!”
王大媽總算聽出來這話是帶着嘲諷的了,她指着沈仁鼻尖,“你不用和我裝糊塗,作為帝華物業的保安,你居然不給業主讓號,就是你的不對!”
說完這句又把手指頭戳到了李九針的鼻尖,“而你作為一個大夫,就知道見錢眼開,不給我看病,你也不怕死了下地獄。”
李九針挑眉開口,“我可以給你看病啊,我還可以賠錢。”
王大媽聽了之後,沒敢接茬,而是轉向了堯卓,威脅一樣的開口,“你讓他們倆給我道歉,不然,我以後天天上你們物業來拿糖!”
保安隊長又是憋不住的一陣大笑,“老大,庫房裏好像還有十來斤水果糖呢,都化的沒法看了,讓我扔我都嫌埋汰,不然你就直接給了這極品吧。”
王大媽再怎麽着也知道這不是好話了,于是跳着腳在一邊罵,堯卓恍若未聞,又直接問狄竹,“在系統裏查查這位大媽的物業費繳納情況。”
狄竹的指尖在鍵盤上點了兩下,“已經欠費了。”
王大媽一聽又跳了起來,“你們這樣對業主,還要收費,我告訴你們,你們別癡心妄想了,以後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們的。”
“你不繳費,我們就沒用義務為你服務,狄竹,這位大媽要繼續鬧的話,直接報警。”堯卓說完就想轉身離開。
可王大媽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就放堯卓離開,正想滿地打滾的時候,堯卓回頭開口了,“那水果糖是二十一斤的,就算是化了,也要十塊錢一斤,你拿走的那些是半斤,記得把錢交到前臺。”
王大媽頓時就是一呆,反應過來就是嚎叫,“你搶劫啊,什麽糖要十塊錢,果然開發商都是黑心肝哦,這是不給我們老百姓活路了啊!”
堯卓依舊不搭理王大媽,而是對着狄竹開口,“她要是說沒帶錢,你就跟她回去拿,她要說不給錢,你就讓于林君帶着幾個保安,天天去她家門口堵着,直到她給錢。”
王大媽的哭號頓時被怼了回去,而保安隊長于林君開開心心的點了頭,“放心吧老大,我絕對完成任務。”
堯卓點點頭,帶着沈仁和李九針就去了食堂。
保安隊長對着一臉呆滞的王大媽皮笑肉不笑,“大媽,是讓狄竹跟你回去拿錢,還是我跟着你去拿錢?”
王大媽恨的咬牙切齒,“誰要你的破糖,還給你們!”
說着她就要往外掏,可她口袋裏又是瓜子又是花生還有衛生紙的,已經被水果糖粘成了一團,看起來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保安隊長按住了她的手,“大媽,你要是拿出來,弄髒了我們的地板,可就不是五塊錢能解決的了。
王大媽又想再鬧,可保安隊長在一邊懶洋洋的開口,“大媽你要是鬧的沒了力氣,難免就需要我叫幾個保安把你擡回家,但我們經理之前說了,你沒交物業費,我們就沒義務為你服務,所以估計晚飯就要在你家吃了。”
王大媽繼續咬了半天的牙,總算發現今兒自己這胳膊,是弄不過這些人的大腿了,于是選了戰鬥力相對比較小的狄竹,“你,跟我回去拿錢。”
狄竹心裏嘆氣,但還是跟在了王大媽的身邊,她已經預見了,這一路不會太平。
果然如此!
在一期這邊還好,王大媽誰也不認識,搭不上茬,還算安靜,可進了二期之後,那是每遇到一個人,都會停下來,把一樣的話翻過來調過去,猶如車轱辘一樣,說起來沒完!
“我早就和你說過老胡家會出事兒吧?你當時還不信,怎麽樣,今天就應驗了吧!”
“要我說啊,雖然胡海龍不務正業了點,但是他那媳婦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然為什麽別人都不打老婆,就胡海龍打?”
“老胡家的那個閨女!都不是我說,我就沒見過她那麽不孝順的,她要是肯早點從學校出來去賺錢,哪裏還會有今天的事兒。”
“什麽?你說老張頭沾了胡雨雙的便宜,我呸,蒼蠅都不叮沒縫的蛋,你看胡雨雙那長相,年紀這麽小就妖妖嬈嬈的,長大了指不定是什麽樣的狐貍精呢!”
“要我說啊,這沒準就是随她媽了,你沒聽胡海龍把孫翠蘭推下來之前說她在外面養男人麽?這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婊子的閨女,也是妓女!”
“你說是我和胡海龍說孫翠蘭不正經?那我怎麽沒說別人呢,肯定是我看出來不對勁的地方了呗,證據?這事兒有什麽證據?我一想就是那麽回事,還要什麽證據?”
“我看這胡雨雙早晚也得出事,哼,你等着看吧!”
每次王大媽都用這幸災樂禍一般的話,結束對話,然後趕赴下一場“戰役”。
狄竹就站在王大媽的身邊,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随王大媽在那信口開河,一直到五點鐘,王大媽才從一期的門口,走到了自己家的門口,她恨恨的看着狄竹,對自己一路磨蹭過來,她還能堅持的跟着自己表示不滿。
狄竹沒理會王大媽的眼神,“我就在這兒等着,你去拿錢吧。”
王大媽恨恨的甩上了門,狄竹在門外等了足足十分鐘,門才被打開,不過出來的不是王大媽,而是一個老頭,他拿着五塊錢,有點不好意思的遞給狄竹,“你家大媽有點碎嘴子,但說的未必都是壞話,閨女你擔待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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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