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鳳凰屋

“小姐，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丹橘一碗湯藥端了過來

“全聽丹橘的”葳蕤看丹橘那個小大人的模樣，便笑道。

說着話，葳蕤只覺得身上好了些，便又喝了點米粥，剛要躺下，只聽見外面好似有小聲的說話聲，地兒走到跟前去看，是鳳奶奶那裏的兩個丫頭，正在門外偷聽。

地兒便故意扯着嗓門大聲咳嗽了兩聲。

外面丫頭吓了一跳，急忙喊道：“葳蕤奶奶，我們鳳奶奶讓我喊您過去說話，您可方便？”

丹橘放下米粥，明白了地兒的意思，掀起簾子出去了，一瞧那兩個丫頭鬼鬼祟祟的模樣，心裏就來了氣，随就板着臉，問道：

“你們奶奶可是知道我家小姐病了？”

“這誰沒有個病呀，方才明明聽到葳蕤奶奶說話了，好好地聲兒呢！”那說話刁鑽的小丫頭名叫秀花，年紀比丹橘小了一歲，依仗着自家奶奶是個得了根兒的主，說起話來，也格外的不講究了。

身旁另一個丫頭，長的端莊，說話也略微委婉一些道：“我家奶奶就是惦記着葳蕤奶奶的身子，只是讓過來問一句，您方便，也給通傳一聲。”

“不方便，這病了怎麽出門，大夫讓好生養着，見不得風，兩位姐姐都請替丹橘回了，說葳蕤奶奶實在病的厲害，要見……也得改天吧！”

那秀花不服氣又欲說點什麽，丹橘已經掀了簾子進去了。

秀花氣得一跺腳，轉頭就走，婉繡見狀跟在身後道：“好端端的，秀花你這又是生什麽氣？”

秀花也不搭理，走了一會兒回頭，突然停住步子，扭頭道：“姐姐你若是沒有本事，以後就不要跟我一起出來辦事，你不幫忙還好，一說話倒是顯得我不中用了”說罷，又接着先自走了。

婉秀年有十六了，剛進孫家不久，說話和善，不像是她家奶奶那樣，所以進了鳳彩霞房裏以後，跟秀花就說不到一起去。

話說，秀花急匆匆的回到鳳奶奶房裏，正瞧鳳奶奶和奶娘正在塌上逗小少爺玩。

秀花瞧她正高興着，着實不想說些煞風景的話，所以只語速極快道：“奶奶，我回來了。”說完便住了嘴巴。

“接着往下說。”這秀花自打鳳彩霞進府，就一直跟在身邊，已是心腹，也熟悉了相互的脾性，看秀花氣怒的紅了腮幫子，鐵定是受了別人的說。

秀花這又才氣的一跺腳道：“那個新來的葳蕤奶奶，我看您是請不動了，人家明明好好的在屋裏，我和婉繡聽得真真的，等我們請她，她的那個貼身丫頭，就那個叫丹橘的，竟然走出來嚷嚷，說她家小姐病着，見不得風，等改日有空再見，說完就進去了，一句客套話都沒有。”

正抱怨着，婉繡也回來了。

“婉繡，那屋裏人果真說話那麽的不客氣嗎？”

“确實聽到幾個人的說話聲兒了，可是有一個氣息很弱，想必就是生病的那位葳蕤奶奶。”婉繡如實說道。

“就你沒本事，我被人欺負了，你連句狠話都不敢說，奶奶，你沒有見到那個嚣張的丫頭，根本就沒有把您放在眼裏。”

婉繡在一邊聽了，也只無奈了。

鳳彩霞打發奶娘抱着孩子去了裏屋。

“這個小狐貍竟然欺負到我頭上了，把我說的話不當話，我就先讓她嘗嘗難受的滋味，秀花跟我收拾收拾，我們去問候一下這位獨守空房的新娘子。”

“是，奶奶”秀花極高興的說道，心想着這下子總能揚眉吐氣了，可一邊的婉繡又突然開口道：“奶奶且慢。”

“奶奶，您這麽怒氣沖沖的過去，并不是好計策，還請多思量才是”

“歐？合計着你有其他的辦法？”

婉繡擡起頭，鳳彩霞這才好生的注意了她，雖說是個丫頭身份，可是舉止談吐，卻有着一股大家閨秀的氣度，大方淡雅，穿着清淡，睡鳳眼，柳葉眉，長的也是不落人後，心想着怎麽以前沒注意這些，正想着，只聽婉繡說道：“那新來的奶奶現在正是整個府上的心事，人來人往，誰都忍不住瞧瞧，問問，昨早上，奴婢也看見了，那葳蕤奶奶話不多，可是句句有理在理，是個不好挑毛病的主兒，一家人對她印象頗好，奶奶氣的也不過是她不肯來拜見奶奶，可是奶奶也應該知道，這裝病的人，也總得有理由，現在正是她入府多走動的好機會，誰會一下子病倒，招惹這些是非？本就是要給孫家傳宗接代的，現在倒是一進府就生起了病，落了個好生病的主兒難伺候的名兒，我看這一定是真病了。”

聽婉繡這麽一分析，剛才還怒發沖沖的鳳彩霞淡定了很多，緩緩又坐了下來。

“那就是不去的妥當。”

“奶奶若是細想過，定是如此，況且奶奶的意思，不也是想趁機把她拉攏過來，那大少爺那幾家子可是等着看笑話呢，你若真是去了，萬一吵嚷起來，那邊，可是更起勢了。”

“對，婉繡說的對，不能去，等她病好了再招呼她過來，只是我擔心莫氏那個不要臉的寡婦，又在背後說我的壞話，看她昨日就往那新主兒身上貼，看的叫人惡心，想來就氣”

“奶奶您在孫家的身份，還至于跟她生氣嗎？”

“這句話倒是說得中聽，那個小狐貍我料她一時半會兒也起不了勢，等她病了好了吧，我們細水長流。”

“是了。”婉繡答應着，再看看秀花，早就在一邊氣鼓鼓的瞪着眼珠子瞅了自己半天了，只是她權當沒有看到。

鳳彩霞過了這個氣兒，又跟沒事兒人一樣去屋裏逗兒子了。

倒是熱鬧了鳳凰屋。

丹橘摔了簾子進去，揉捏着手裏的帕子，紅漲了臉頰，不等天兒地兒多問，自己就唠叨起來：“氣死了，可真真是快要氣死了。”

天兒地兒自然是懂得，葳蕤在床上也聽得明明白白的，倒是禁不住笑了。

丹橘歪着嘴巴埋怨道：“小姐你身子可是好了？笑的歡得很。”

葳蕤這些天一直憂郁，兩眼發沉，身子更是極不舒服，可不曾想，這一覺醒來，這麽多人陪着，又見了這麽好耍的事兒，突然壓不住的大笑，這笑聲過後，竟然覺得心裏舒坦多了，身子也越發的輕松起來。

“你可知我是為何如此大笑？天兒地兒，你們也猜猜。”葳蕤此刻有了玩耍的心思。

天兒地兒已經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當然是為了同一件，天兒道：“想必都是被丹橘姐姐的厲害吓到了。”

“我何時厲害了？”丹橘也坐到床榻上說道。

葳蕤見丹橘那傻呆呆的樣子，跟忍不住了，便拍打着被子，幹脆不管禮數了，大笑道：“如此傻的丫頭怎麽竟是被我遇上了，可命苦我了。”

“小姐，你還笑，看我怎麽拿住你。”說着就撲到葳蕤身上點她的癢癢穴，幾個人嘻嘻哈哈的亂了起來。

話說丹橘從8歲便跟在葳蕤身邊了，說是主子跟丫鬟的，其實倒是形同姐妹，丹橘雖是丫頭倒是滿身全是刁蠻的小姐脾氣，幸是葳蕤一向寵疼她，視為親妹妹，況且兩人脾氣不同，倒是頗有些好處的，就像今日的事情，葳蕤即便是不太高興，可是又要顧及身份，而丹橘的嗓門大一點，倒是替自己出了氣，真說起來，也終歸是個不懂事的丫頭，沒人覺得是大事兒。

隔日葳蕤這病真的是徹底好了，竟然起的比丹橘都還要早一些。

丹橘睜開眼睛，就看見葳蕤在自己梳頭發，又穿着單薄，趕緊鑽出被窩，拿起那紅木落地挂衣上的棉披風，去給葳蕤披上。

“咦，你起了，是不是我驚擾了你，時候還早，你再睡會兒。”

“小姐越發可是大膽了，病還沒好，就穿着素衣坐在這裏，這屋裏就是有一百個暖爐，那也得衣服夠厚才行，不然這早晨兒的冷風一進來，再病了，那可好受了。”

“是了，全聽丹橘的”突又看見這說話的丹橘倒是自己也穿着素衣，忙道：“光顧着說我，你快去穿件衣裳呀。”

丹橘這才回過神，覺得身上有些冷。

到了天亮，天兒地兒過來敲門，聽到裏面有說話聲便知道都起了，兩人端着盆子，丹橘拿着暖爐，又都去忙活去了。

葳蕤梳妝完畢，無事，便又端詳起這屋子，尤其是那副鳳凰圖，真是惟妙惟肖，那鳳凰的形态,越看倒是越是覺得像是飛舞在月空的嫦娥仙子，上頭的一行詩詞更是極妙：

鳳凰屋

鳳有天資韻百态，

凰多妖嬈質本純。

金闕玉閣翡翠衾，

命伴清明與高明。

心裏覺得此畫此詩真真的好，想必這鳳凰屋的名字就從這裏得來，只是看到心裏一冷一熱，忍不住又要哀嘆，端着早飯回來的三個丫頭正巧都聽見了。

“小姐，你昨兒不是高高興興的了，怎麽今日又嘆氣了？”丹橘皺眉道。

葳蕤可又笑道：“只是見了這詩詞，突覺得有些遺憾，沒事，今早兒吃什麽？”

地兒從食盒裏面一個碟子一個碟子的拿着出來，倒都是些清淡的粥飯，和小菜，天兒地兒不肯坐下同吃，愣是被丹橘一個個按到椅子上，塞了筷子。

“你們就放心的吃吧，昨兒你們還沒有瞧出來？我們小姐就是個不守規矩的主兒。”

“可這……”兩人也只好坐下了。

葳蕤夾了一半兒雞蛋放到丹橘碗裏，假氣道：“你這個死丫頭，快坐下吃吧，看你忙得。”

“是……”丹橘坐下一口就把雞蛋塞到嘴巴裏。

還未等幾人再說話，只聽外面傳進來腳步聲。

鳳凰屋的位置是這南院子裏最偏僻的地方了，能有腳步聲，自然是有人來了，天兒地兒，趕緊放下筷子，站了起來快擦了擦嘴巴，去門口候着掀了簾子。

丹橘也快放了筷子起了身。

剛起來，這外面的人就進來了。